第259章 卦簽
薑淑桐安靜地坐在那裏。
為什麽幸福於別人而言是一種常態,於她而言就是一種奢侈的救贖?
好像她這一輩子不配得到幸福!
她走了這麽遠的路,在二十四歲的年紀遇到他。
之後的經曆,高潮入巔峰,悲痛又如地獄。
都過來了!
她以為自己已經承受了人間至悲的情緒,早就鐵石心腸。
所有的生老病死,都已經看淡。
雖然Adam的情況很不容樂觀,可是比起之前最差的想象,仍然好了很多,不是麽?
薑朵米從天而降的情形依然曆曆在目,那件事情,已經讓她的心到達了承受的極限。
縱然薑朵米再可愛,她不會說話,不會體會薑淑桐的痛。
不像Adam這般,曾經和薑淑桐有著相依為命的感覺。
她希望Adam能夠醒來,把這件事情轉圜過來,才能彌補小瞿的孩子已經死掉的大悲痛。
第二天,薑淑桐找了白眉,去了郊外的白雲觀。
薑淑桐不是一個封建的人,知道這些無用。
不過Adam的命已經交給醫生,她能夠做的,也隻有這些了。
給他求一隻好簽,讓他趕快醒過來,Adam除了有哮喘,體質不錯。
求簽這種事情是薑淑桐在毫無辦法當中,能夠想到的唯一做的事情。
白眉是不求簽的,她所做的就是陪著薑淑桐。
薑淑桐虔誠地跪在蒲團上,乞求上蒼讓Adam醒過來,否則她會內疚一輩子,她也希望小瞿能夠放開懷抱。
她的簽是先替Adam求的,簽文的內容她不解,不過,簽麵上寫了一個大大的“凶”字。
薑淑桐的心在那一刻,仿佛被攪拌機攪著,痛得難受。
她趕緊問師傅,“大凶”的意思是不是代表的了Adam現在的情況,不會更凶了?
師傅看了一下簽文,說到,“緣起緣滅,施主何必介懷呢?”
薑淑桐簡直哭笑不得,生而為人,難道不該為了人與人之間的緣起緣滅介懷麽?
她和Adam有著深厚的手足之情,患難真情,她憑什麽不該為了Adam介懷?
如果她看破紅塵的話,她不是該出家的嗎?
薑淑桐又替自己抽了一個簽,師傅解讀的是:她近日有姻緣。
薑淑桐更覺得這根本不可能,她對Adam的感情,顧明城知道,他也知道自己為了小瞿整日傷懷,他不會這個時候向她求婚的。
對今天的簽麵,薑淑桐覺得很失望。
因為自己的那個簽麵,她天真地想,都說白雲觀的卦靈驗,她覺得根本不是那麽回事。
又自欺欺人地想:Adam的運勢根本不是“大凶”,或許是大吉也不一定。
下山的途中,薑淑桐把Adam的那張卦簽扔了,假意忘了卦簽的內容,假意今天沒有來求過簽。
回去的途中,是白眉開車,薑淑桐這幾天精神不好,給小瞿做飯,去照顧Adam,如果不是因為一直等著Adam醒來,她可能早就倒下去了。
薑淑桐和白眉說,自己這一生,一直是不順的,從她媽過世以後,她就各種不順,而且是常人都承受不了的那種不順,白眉勸慰她,有的人前半生好,後半生淒涼,也有人前半生大悲,後半生大喜,薑淑桐才三十歲不到,屬於後者也不一定。
薑淑桐苦笑了一下,經曆這麽多大悲,不知道要怎樣的忘性,才能夠做到後半生的大喜?
廠子裏的事情,最近白眉管得多。
薑淑桐經常做好飯,送去醫院。
那天,她去Adam病房的時候,在病房門口,聽到小瞿在裏麵說話。
門虛掩著,隔著玻璃,薑淑桐看到小瞿拉著Adam的手。
“你說過,我是一個壞小孩。要拯救我,可是現在呢?你走了?誰來拯救我?”
小瞿沒有哭。
可是這句話,薑淑桐似乎一下看到了小瞿和Adam的那種底層的關係。
原來,小瞿在Adam的心裏,隻是一個孩子。
很壞很壞的那種小孩,任性,自私,有時候口無遮攔,出身不好,大概從小父母對她疏於管教。
她從沒想過小瞿對Adam是真心,不過現在看起來,Adam已經是小瞿敬仰的神。
薑淑桐並不知道Adam在昏迷的間隙曾經醒過來,寫過的唯一一張紙條被顧明城團了。
Kid!
說的是小瞿,並不是他的孩子。
這些,薑淑桐都不知道。
她悄悄地離開了Adam的病房,坐在醫院院子中間的長椅上,坐了很久。
世上千百種關係,她都想不明白。
如同小瞿和Adam,她也想不明白。
等了很久,薑淑桐才提著流質的粥進了Adam的病房。
Adam的情況,根本沒法吃任何東西,隻能靠葡萄糖維持,薑淑桐做飯,不過是為了讓自己心裏好受,她知道Adam根本用不上。
薑淑桐坐在Adam的病床前,說了句,“你要好起來啊,Ken還等著和你學習人體器官,學習放風箏呢!”
喃喃自語。
病房裏又進來一個人,薑淑桐看了一眼,竟然是顧明城。
她沒和他說話,繼續轉過頭來。
顧明城站在薑淑桐身邊,說Adam的醫藥費,他會全部支付。
就說了這句話。
兩個人之間再無話。
他站在薑淑桐的側後方。
薑淑桐轉過頭來想跟他說,Adam的醫藥費,她可以支付的,可是卻已經地瞥見,顧明城的左手無名指上戴著的鉑金戒指。
薑淑桐頓時愣了,腦袋“忽”地一聲。
接著她轉回頭來,目光無措,心如同受了驚嚇一樣,閃得難受,她的下唇哆嗦了一下。
昨夜,她剛剛想過,如果他的手指上戴上一枚戒指,更會吸引萬千女人的。
可現在她想,他戴上戒指,是對萬千女人的傷害,傷害最深的,是——薑淑桐!
另外一枚女戒呢?
誰戴著?
薑淑桐借口自己不舒服,離開了Adam的病房。
醫藥費他支付就他支付吧,昨天他剛說了找別的女人,今天就有了!
真是迅速啊!
薑淑桐開著車,慢慢地回了家。
晚上的時候,薑淑桐在自己的房間裏,看公司的賬目。
她要努力把顧明城給她的震驚和心痛去掉,把Adam的傷痛也去掉,最好的辦法就是轉移注意力。
忽然,薑曆年推開了薑淑桐房間的門,“淑桐,你看看樓下!”
薑淑桐不明就裏,從窗戶看下去。
樓下,用蠟燭做成的巨大的心形,中間有一個男人,捧著一束玫瑰花,朝著薑淑桐窗口的位置。
薑淑桐知道整棟樓上有很多人在看,因為她聽到了竊竊私語的聲音,還有起哄的聲音。
薑淑桐剛開始並沒有看清楚是誰,不是顧明城是肯定的。
畢竟顧明城的身材,即使隔著千山萬水,她也一眼能夠看出來。
樓下的人,不是他。
“薑淑桐,嫁給我!”這個聲音出來,薑淑桐才聽清楚,原來竟然是景瑞。
薑淑桐愣住了,在這多事之秋,景瑞為什麽會向自己求婚呢?
樓下的燭火在風中搖曳,薑淑桐莫名奇妙地想起一首歌,紀念戴妃的《風中之燭》,這種時刻,想起這種歌,本來就是不祥之兆,誰知道,誰知道這一切預示了什麽?
這是薑淑桐第一次見到這樣浪漫的求婚場麵。
卻不是她最愛的人給的。
她最希望向她求婚的那個人,至今都沒有和她說過“結婚”兩個字。
有的女孩子,這一生都沒有遇到過這樣浪漫的求婚,也不知道景瑞布置了多久,有沒有碰到物業的阻擾?
如果站在中間的那個人是顧明城,該有多好。
可薑淑桐知道,顧明城這樣高高在上的人,是不好玩這種幼稚遊戲的。
所以那場煙花,在薑淑桐的生命裏,永世不忘。
薑淑桐站在窗前,不知道該說什麽,就那麽呆呆的。
“淑桐,你不同意的話,趕緊下去跟他說呀,要不然時間長了,小區裏的人都知道了,他多丟人?”薑曆年在旁邊對著薑淑桐說。
薑淑桐才回過神來。
她下樓了,對著景瑞說,他能這樣有心地求婚,薑淑桐很感動,可她現在正是多事之秋,無心考慮婚姻的事情,而且,她有男朋友了,還有一個兒子。
接著,她準備轉身離開,因為小區裏旁觀者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薑淑桐覺得如芒在背。
“淑桐,”景瑞麵對薑淑桐的背影,說了一句,“你和他在一起都那麽久了,始終沒有結果,可能你們真的是不合適的,很多人,都是談了漫長的戀愛,倦了,然後和別人結婚了。我今天很大膽,向你求婚,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可是就是想用這個契機告訴你,你背後還有我。”
薑淑桐背著身子,想了想。
無論怎麽說,景瑞終究不是薑淑桐心裏喜歡的人,對著不喜歡的人,很多的話她說不出來,很多的表情她做不出來。
景瑞也知道,自己這一場求婚,充滿了算計。
因為他知道事情的經過,知道薑淑桐現在在怨恨顧明城,他也知道薑淑桐萬分希望Adam醒來,他要趁機瓦解這兩個人,在Adam醒來之前,讓兩個人分崩離析。
他知道自己這種手段不光彩,可這是他唯一的機會。
算計愛情不好,可他就是要算計薑淑桐,甚至想好了算計她一輩子。
薑淑桐請他吃飯,他後來隱隱地明白了,是為了氣顧明城,他當了炮灰了,可是無妨,可他這個炮灰,如果一輩子都無法轉正,是不是挺失敗的?
以前他雖然沒有見過薑淑桐,但是常聽下屬說這個女人做事果斷,做事誠實有信譽。
她在景瑞的眼裏,早就聲名鵲起。
即使她不勾引自己,自己也會被她吸引。
誰都喜歡漂亮的女人!
他想讓薑淑桐斬斷和顧明城的情絲,跟他。
那天在Adam病房裏,景瑞那種站在顧明城麵前如同小三的感覺已經消失,他現在已經正式跳到了台前。
剛才薑淑桐拒絕的話,並未讓他偃旗息鼓。
薑曆年已經把樓下的照片拍了一下,發給了顧明城。
什麽目的,不言而喻。
薑淑桐忽然想起今天抽的卦簽,她的姻緣,似乎已經應驗,而且這麽快就應驗了。
心跳撲騰撲騰的,是不是預測著Adam的事情也要成真。
那句卦簽再次在薑淑桐腦子裏想起:百尺竿頭路已窮,尋思無計轉飄蓬。隻知釣上鱸魚白,不覺翻身入浪中。
大凶之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