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是舊時代的殘黨
1900年。
江滬改名東晶的第三十一個年頭。
整個國家在這數十個年頭裏,都在學習西方先進的技術和製度中度過。
各個領域的改革包含著多少犧牲與努力?
短短十幾二十個字間,裏麵所包涵的所有東西,沒有一人可以直言。
……
鬥笠山。
一群身穿日式浪人服飾的劍客背靠在大樹之下,粗重的喘息聲被壓製的很低,猶如野獸喉嚨裏的悶響。
“麻拓君,那個人是什麽東西?”左臂被撕裂一半的浪人捂著左臂斷裂的地方,鮮紅的顏色從那塊粗布滲透,虛弱的喘息聲中帶著一絲顫抖:“地方警備的新兵器?”
被叫到名字的那個男人輕眯著眸子靠著大樹,右腳踏在結實的土壤之上,左腿略微放鬆看似隨意的貼在地麵,滿是血痕的左手緊握著太刀刀鞘,一道莫名的流光從那一絲眼縫中閃過。
“不知道。”麻拓沉重的回應著,看了一眼右臂繈褓中處於暈眩狀態的三歲嬰兒,漸漸沉默不語。
周圍的浪人包紮的動作略微頓了頓,許多雙冷漠的眸子有了一些抖動,有著不可置信,有著恐懼!
他們已經被時代所拋棄,短短幾年間整個國家已經沒有他們存在的地方,仿佛與那些人呼吸同一種空氣都是一種錯。
有些同類憑借出人的劍術走對了路,有的變成了新時代的官僚,有的成為了道場的主人,有的成為了那些人背後的黑暗。
而他們已經流浪了很久很久!
能讓這些殺人兵器都顫抖的存在是什麽!
唰唰!
眾人身後茂密的森林中,樹葉輕微的煽動聲在這無風的夜裏,有些刺耳。
麻拓在那瞬間,眼眸猛的睜開,如墨的瞳孔殺意爆閃,左腳一踏站立而起,左手握著刀柄渾身肌肉緊繃。
隨行的浪人也是站立而起,冷血的眼神看向聲響發出的方向。
場麵一度緊張起來!
“賊嘻嘻,嘻嘻!”
戲虐的笑聲從林中傳來,很輕,但又回蕩在眾人耳中顯得格外清楚。
“武士的肉質比之那些平民而言,酥脆,鮮嫩。”略顯神經質的話語隨著一道高大的身影走出而回蕩。
麻拓沉著臉,一粒汗珠從刀削般的臉頰滑落。
“而且!不斷的奔跑!打鬥!沸騰的血液散發出的香味格外濃鬱!我從很遠很遠就聞到了!”黑色的人影從黑暗中走出,明亮的月光照映在其身軀之上,兩米多高的身軀隻有幾塊布片遮擋,渾身布滿精壯的肌肉,力量的爆炸感彌漫在眾多浪人心頭,三條仿若天生的紋路刻在兩側臉頰與額頭,右眼瞳孔如殘月,左眼被白發遮擋。
“你們願意成為我的朋友麽?”語感瞬間變化,話語中的誠懇仿佛真以為他是在尋找新朋友。
“怪物!”一位胸口四條血痕的浪人冷漠的說著。
麻拓感受著猶如實質的血氣心頭一顫,如墨的眸子殺意倍增,卻還是開口說道:“你,叫什麽名字?”
正準備殺掉那個說著怪物的人,高大身影聽著麻拓的問話,布滿死亡的眼神瞬間變得和藹,收回了左轉的腳步看著中央人群裏醒目的麻拓。
“月酒佛!”
“我的名字叫月酒佛,你叫什麽名字?你願意和我做朋友麽?如果願意的話,我……我能給你吃.……一個!對!一個人!”月酒佛殘月般的眸子散發著濃鬱的滿足氣味,粗壯的手臂嬌弱的放在胸前,雙手使勁的抓著臉龐,包含著大愛目光凝視著麻拓。
病態的說著不理人倫的話語,短短時間裏他仿佛記起了什麽,月酒佛的瞳孔劇烈顫抖。
“不!沒人真的願意和我做朋友!他們都不喜歡吃我最喜歡吃的東西!”
“我最愛的東西,他們不喜歡,所以他們不配做我的朋友!”
“不是我的朋友都得死!”
“吃掉!吃掉!”
“全部吃掉!”
月酒佛血紅殘月般的瞳孔放大塗滿了眼白,失去了本就不正常的理智。
倏!
細微的移動聲剛剛響起,月酒佛所在那處地方已經沒有人存在了。
麻拓的臉頰汗珠不斷流下,冷漠的眼神左右晃動,跟隨著不斷被空氣撕開的隊員們,眼底浮現出了一絲怒意。
“他的速度比之前更快!眼睛根本看不清!”
“沒有一點抵抗的可能!”
“原來開始就是在戲耍我們麽?”
在麻拓失神片刻的時間裏,二米多高的巨人身姿憑空出現在麻拓身前,帶起濃鬱的血腥味道刺激著他的鼻腔。
麻拓條件反射般的聳動鼻尖,一股刺鼻的臭味撲麵而來。
這是什麽味道?
血腥?有!但是很薄弱。
相對於月酒佛身體散出的味道,那濃鬱的血腥味顯得無關緊要。
麻拓深深的吸了一口,抑製住身體自發嘔吐的感覺,也要將這股味道深深埋在心底。
月酒佛低下頭來俯視的看著麻拓,眼珠也恢複原狀,閉上了隻露出一隻的眼珠,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聞著麻拓與那嬰兒的味道,麵容有了一絲陶醉。
“你很特別!”
“與你同行的他們雖然不害怕死亡,但我聞得到他們從內心彌漫出來的恐懼。”
“而你,沒有!”月酒佛撩起遮蓋左眼的白發,雙眼帶著不解的看著麻拓。
麻拓臉頰的汗珠不斷流下,目光中卻沒有一絲害怕,隻有滿滿的焦慮,右手也不自覺的用力緊緊抓住嬰兒的身體。
“月酒佛,這樣的我能不能做你的朋友。”麻拓輕輕撇了一眼繈褓中的嬰兒,眼裏有了決斷,看著月酒佛的眼睛輕聲說著。
“哦!哦!!!哦喔!!!!”月酒佛捂著額頭的左手猛的一顫,眼裏的驚訝無處可藏,雙手收回抱著自己的胸膛,微弱到不可置信的怒吼,被內心的歡喜死死壓住顯得格外嘶啞。
那一撮白發又擋住了左眼,刻畫著下弦貳的眼珠消失在麻拓的視線之內。
麻拓輕輕拍打著繈褓看著月酒佛滿足的動作,露出一絲微笑,眼眸焦慮不安已然消失,隻有滿滿的愛。
月酒佛努力壓製著內心的狂喜,過了一會滿是肌肉的身軀不在有那種嬌弱的動作,隻是眼裏無盡的滿足能讓不知情的人感到心酸。
“既然如此!我的朋友!我帶你回我的家!”月酒佛蹦蹦跳跳的走到麻拓身邊,粗暴手臂帶著顫抖輕輕的搭在麻拓的肩上。
麻拓跟著月酒佛的步伐緩步走在滿是血水的山林道路上,目光直視絲毫不在意旁邊碎成一片片的樣子。
曾經的同伴已經離去。
噙著一絲溫暖的微笑。
麻拓看著左側不安的月酒佛咽了一下口水,想著什麽。
過了一會。
“月酒佛,這是我的兒子!”
打破了沉默。
“哈哈哈哈!我的朋友!你的兒子就是我的兒子!我不會吃他的!”月酒佛哈哈大笑著,搭在麻拓肩上的手臂不在顫抖,安慰的拍了拍麻拓,豪氣的說著。
麻拓笑了!
笑的很開心!
月酒佛也笑了!
笑的很滿足!
走了很久。
一行三人來到一間以前日式風格的破舊建築內,藏在山林深處。
“我這裏很安全。”
月酒佛安頓好麻拓後,說了一句便轉身走了出去。
麻拓笑著說:“謝謝。”
正準備關門的月酒佛身子一頓,緩緩關上了門。
麻拓將繈褓放在月酒佛拿來的被褥上,走到窗前跪坐著,輕輕打開一條縫,看著明媚的月亮。
月光照耀著。
從身後望去。
麻拓較長的短發淩亂的蓋在頭頂。
堅毅的臉部線條被月光照射。
右耳紙條耳飾隨著微風輕輕飄動。
“我是舊時代的殘黨。”
“這個時代已經沒有佐藤麻拓這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