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洲行 ?柪仔鹽碓瞥跗? 幻海盛花木凋朽
大概是昨日海岸風吹的多了些,讓第五姒夢染上了風寒,朝陽升起前,李羽霜抱著她折返回鴻福樓中,喂她服下丹丸之後,辭別了第五言承夫婦,踏上了前往洊雷宮的路。
起洊雷宮,李羽霜了解的並不多,雖成道山典籍浩如煙海,連他所修煉的《焚心燃血功》這等邪道功法都有收錄,卻唯獨對這洊雷宮著墨甚少。或因其門人極少外出走動,且都是些孩童,近幾十年也就隻有不休童子一位,這也就導致在外界看來洊雷宮極為神秘,有好事之人還特意為其編了個綽號叫童子宮,不過所幸洊雷宮並不難找,在離開鴻福樓十一個時辰之後,李羽霜終是得以一睹洊雷宮全貌。
在多以平原為主的南瞻部洲,這洊雷宮所在的伏龍山仿佛憑空出現孤峰一般,自山外望去,隻見雲層,不見山巔,與周遭農田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為表尊敬,李羽霜在距山門半裏處落下,步行進山。
半裏路程,以李羽霜的腳力,不到半刻鍾便抵達了山門處,是山門,但其實隻有一塊篆刻著”洊雷宮“三字的龜紋石和一條青石徑罷了。
徑上,有名約莫八九歲的男童,身著灰麻短衫,手持竹帚,清掃著路上本就不多的落葉,似是在等待李羽霜的到來。
“這位童子,在下成道山李羽霜,奉家師雲心真人之命,特來拜訪貴宮不休童子前輩。”李羽霜遙向著那童子拱手道。
聽到李羽霜言語,男童停下手中動作,抬頭上下打量起李羽霜來,視線最終停留在李羽霜因拱手行禮而露出的左臂手腕處,久久凝視下似是憶起些許往事,如身旁山石般巋然不動。
“童子?”見半晌沒有回應,李羽霜出言提醒道。
這一聲問,終是將那童子自回憶之中拉回,卻見他放下手中竹帚,神色平靜的道:“你若是想上山,可還要過我這關,就不知你有沒有那個本事。“
那童子眼下之意,無外乎一場比試,李羽霜也是懂得,便拱手道:“還請童子賜教。”隨即右掌前伸,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好。”男童應了一聲,原本平靜的麵容上生出一股戾氣,雙腿一沉,兩腳分踏八卦震、坎二位,左掌結降魔杵左決,右掌倒結降魔杵右訣,雙掌於胸前合十,掌心處道道雷光迸射開來,生出“劈啪”的聲響。
而此時在李羽霜眼中所見,地靈氣如泄流般朝那童子湧去,略感詫異的同時,也催動起體內真氣,準備應戰。
“呔!”隻聽那男童一聲大喝,化訣為掌,於身前劃過一道銀白色的弧線,掌心處電光大方,如初春驚雷般奪目。
“銀蛇疾電!”男童話音剛落,一道丈許寬的電光自其掌中射出,狀若蛇身蜒曲,轉瞬之間便已至李羽霜身前,速度之快,大大出乎李羽霜的預料,眼見避無可避,李羽霜抬手結出日輪印,體內真氣在身前凝成一道屏障,那銀蛇遇上氣障,相互抵消間,強大的衝勁令李羽霜不由得後退數步,但終究還是防了下來。
自那銀蛇疾電剛一出手,男童便趁李羽霜處守勢時,身形幾個騰挪,迫近到李羽霜身前處,待那銀蛇疾電完全散去,二人之間的距離便已不足三尺。
先前的衝擊所帶來的手臂酸痛還未散去,男童裹挾著雷電之力的一掌便已至李羽霜麵門前,麵對如此淩厲攻勢,李羽霜猛地一扭身,堪堪躲過這一掌。但呼嘯的掌風還是刮得他臉頰生疼。
眼見一掌落空,男童於空中腳尖輕點,腰肢一轉,化掌為爪,再取麵門,李羽霜右掌運起真氣,在爪擊未至麵門時,以寸拳勁力擊中男童手腕內側中泉穴。蘊含著宇心奪的真氣觸及到男童身軀,卻未有李羽霜料想中掠奪真氣的場景,似乎男童體內並無真氣存在。心中雖然疑惑,但眼下這場景卻是容不得他多想。
腕處受擊,爪勢偏移,男童索性再轉攻勢,向李羽霜右掌手背處抓去,見此情景,李羽霜翻轉手掌,隨即手臂下移幾分,以免被爪擊所傷,後又以掌心抵住男童右掌外側第二指節,猛地發力,男童纖細的手便已被李羽霜牢牢掌控在手中,先前諸多攻勢也由此化解。
右掌被控,童子左掌再起雷霆之勢,向李羽霜脖頸處襲來。
見識過童子手段後,李羽霜自是不敢托大,便想再擊童子左掌穴道,以相同手段化解,卻未曾想這一擊竟隻是佯攻,李羽霜突感右掌掌心處一股巨力傳來,那童子以李羽霜右掌為支點,驟然發力,左腿如蛇鞭般狠狠抽在李羽霜右腹處。
腰腹吃痛,李羽霜右掌中的力道輕了幾分,失神僅有半刻,那童子抓準時機,便又是一腳踏在他胸口處,身形陡然後撤,掙脫了禁錮,腳尖於空中輕點,向後掠去數丈之遠。
“你所使的並非成道山功法,你究竟是何人?”男童怒目圓睜,惡狠狠的道。
“在下確是成道山門人不假,隻是學了些外門功法罷了。”李羽霜罷,拾起一片落葉,催動空路心經,以成道山不傳之密法——馮虛禦風,隔空將落葉送至童子身前。
雖眼見李羽霜施展這馮虛禦風之法,童子心中疑惑得解,但仍是不屑的道:“能習得馮虛禦風,你身份倒是不假,但若是成道山派來的人隻有這等水準,你也不必上山了。”
李羽霜聽到童子的譏諷,也不惱怒,他修為雖高,但在門內輩分過高,鮮少與人交手。所以先前一番爭鬥,倒是顯得他有些捉襟見肘。
李羽霜心下琢磨道:“這童子身形嬌,招式靈動,近身纏鬥於我不利,可像他那般先以佯攻誘人,再行殺招。”
理清了思緒,李羽霜拱手笑道:“道行低微,讓童子見笑了。”
言罷李羽霜再度運起體內真氣,於指尖處化作三尺劍氣兩道。
渾沌為一,元氣之始,神行具足,理道得兼,氣運兩儀吞地脈,劍轉陰陽開河。運轉的正是成道山秘法——混元劍勢。
“還望童子再賜教。”
“來吧。”童子向李羽霜做出一個挑釁的手勢,道。
見童子答應,李羽霜身形暴起,體內真氣催動到極致,二者相隔僅數丈,眨眼之時便已到了童子身邊,混元劍勢交叉斬下,直取那童子脖頸處,後者猛地蹲伏,堪堪躲過這一擊,頭頂發髻卻是被齊齊斬下,一擊落空,李羽霜攻勢確是未停,電光火石之間,雙掌翻轉又向著童子肩頸處斬去。
後者本欲向別處掠去,但李羽霜看出童子動向,縱身一躍,混元劍勢向前壓去,斷了童子退路,避無可避之下,童子唯有舉起雙掌硬撼這一擊,卻不料正中李羽霜下懷,隻見他皓齒微張,一道真氣凝成的絲線自口中射出,纏上童子雙掌。
玉虛堪可動,一氣定先,他朝閑窗虛種玉,老君青牛伏犁耕。成道山秘法——束仙氣。
童子深知一旦雙掌被製,便是毫無勝算,但若是強行掙開那束仙氣,劍芒必斬在他身上,無奈之下,童子猛吸一口氣,掌心雷光大放,竟將束仙氣掙得鬆了些,舉掌硬憾混元劍勢,意圖以力破巧。
劍芒與雷掌相撞,電勁侵蝕入骨,震得李羽霜臂腕酥麻,片刻後,混元劍勢就已現潰散之象,眼見不能力克雷掌,李羽霜索性收了真氣入體,一腳蹬在童子腹處,借力向後掠去。
李羽霜猛然收回真氣,童子卻還未撤下掌勁,身形調轉的慢了些,雖隻有一瞬,但還是被李羽霜抓住了機會,口中再呼出一道束仙氣,匯合先前那道,一齊將童子雙掌錮束起來。
雙手被縛,童子也不做掙紮,反而是站在原地笑罵道:“你這子,修為不怎麽樣,學的倒是蠻快的。”
“承讓。”李羽霜淡笑道,收束仙氣入體,解了童子束縛。
“不知可還算過了童子這關?”
”算你子運氣好,隨我上山吧。“罷,童子一扭頭就朝著青石徑走去,李羽霜緊隨其後上了山去。
…………
二人走的並不算快,李羽霜也就得了些空當與童子閑談。
“童子如此年輕,修為便如此了得,在下佩服。”李羽霜深知修行不易,他憑借四法同修方才有現今這般造詣,而眼前這童子他十餘歲,就能有不弱於他的修為,言語間除了欽佩,還有因宇心奪無法掠取真氣的好奇。
“你不必妄自菲薄,道家常言虛實相生,你先敗於我,後又勝於我,皆因你眼前所見,是我,也非我。”
童子以虛實之分形容自己,聽得李羽霜是一頭霧水,心想按方才所言,莫非眼前這人是不休童子前輩的化身不成?
發覺李羽霜疑惑的神色,童子道:”你也不用多想,個中緣由,屆時你自能知曉。“
…………
二人一路向山頂行進,李羽霜發覺越是靠近山頂處,地靈氣便愈發濃鬱,甚至隱約可見靈氣凝實所形成的縷縷白霧。
更讓李羽霜感到意外的是,不同於先前李羽霜對洊雷宮門可羅雀的想象,洊雷宮門人數量之眾,遠超成道山,青石徑上來往行人絡繹不絕,甚至比得過東勝神州京都的坊市。路上行人不論男女老少,遠遠望見童子皆是畢恭畢敬的行禮,仿佛更能佐證李羽霜先前猜測。
約莫兩個時辰過去,那位於雲端之上的山巔愈發清晰起來,又過了半刻鍾後,二人抵達了山巔一處較為平緩的地帶。
李羽霜環顧四周,發覺較之路上,唯有此地靈霧最是濃鬱,在這茫茫靈霧中,有金赤青白黑五華立柱呈五角之勢矗立,柱上各係顏色對應的鎖鏈,延伸至中心處的一間石屋內。
一路上山都是些青石鋪成的徑與土路,唯有此地方圓半裏鋪上了厚重的石板,李羽霜蹲伏下身子,細端詳下便是發現石板之上,撰刻著晦澀難懂的咒文。
“五行陣法。”結合周遭種種,李羽霜心中已是有了一個答案。“就是不知是哪一種?”
“隨我進去吧。”童子指了指那石屋,徑自走了進去。
李羽霜緊隨其後入了石屋,迎麵便看見一塊丈許高的剔透珀晶懸浮於空中,珀晶內有一男童,周身未著寸縷,雙目緊閉,約莫八九歲模樣,屋外延伸而來的鎖鏈,頂端各有一尖刺,貫穿了男童胸膛五處。
未等李羽霜發問,童子先開口道:“將雲心交予你的物件,放在這水珀晶上。”言語間似是有股難以言喻的興奮之意。
“好。”李羽霜知曉此事並非問詢的時機,且放下心中疑惑,於手腕處取下鴉青手鐲,放在水珀晶上一處較為平緩的切麵。
隨著手鐲放下,霎時間,水珀晶毫光大現,李羽霜下意識閉上雙眼,後又用手遮在眼前,這才緩緩張開眼,卻見身處之所已非先前的石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無垠的花海。
突生變故,李羽霜不由得戒備起來,收斂心神,體內真氣外放,感知著周圍一切異動。
隻聽身後不遠處,一道略顯沙啞的聲音傳來。“娃娃,莫怕。”
李羽霜被這突如其來的話語,驚的渾身一顫,猛地回頭向聲音源頭望去,卻見不遠處有一座亭,亭中端坐一名白衣男子,手握瓷杯,正滿麵笑意的望著他。
李羽霜心中暗道”不妙“,他四法同修,感知力遠超同境界修士,而這男子能不被他發現,無外乎兩種可能,一是有可隱蔽氣息的高階法器,二是這人修為遠超於他。雖眼前這人並未趁他感知時發起突襲,但也不能確定這人是友非敵。
“閣下是何人?”此刻李羽霜仍是不敢放鬆戒備,盯著那男子問道,卻又不知為何,眼前這男子頗有些麵熟。
“花開有時,如此盛景,何不坐下慢慢談。”男子道。
李羽霜環視四周,發現此處除卻那無垠的花海,便隻有眼前這座亭,想來這一切都與麵前這男子脫不了幹係。既然男子修為極有可能高於自己,此時遠遁亦非上策,不如先探探這人虛實,再做打算,思至此處,李羽霜便不再猶豫,大步邁入亭內,於男子對麵落座。
白衣男子抄起桌上一柄紫砂壺,斟一杯花茶,推到李羽霜身前。
“新采的花茶,嚐嚐鮮。”白衣男子麵帶笑意的道。
李羽霜看了眼茶杯,卻並未飲下,一雙明眸如炬,端詳著男子麵容。
“此人我一定在何處見過!”幾番觀察下,李羽霜終是篤定了心中所想。
白衣男子見李羽霜這般警惕的模樣,淡然一笑,輕抿一口杯中茶,淡淡道:“身兼數法,成道山可是出了位驚世之才。”
白衣男子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讓李羽霜如坐針氈,頸後一陣發涼,二人還未交手,自己底細便已被人看穿,那麽先前預想便隻剩下一種可能,眼前這男子修為必定遠超於他!
“莫慌,我無意加害於你。”白衣男子見李羽霜臉色驟變,遂出言寬慰道。
這點李羽霜是相信的,畢竟以男子修為,若是想對他不利,先前就已經動手了。
“不知前輩,將晚輩帶到此處,所為何事。”李羽霜出言試探道。
男子並未作答,轉而淩空一抓,一冊畫卷便是出現在他手中。
“我知你心中諸多疑惑,待你閱過此卷後,我為你解答。”白衣男子言罷,右掌輕推,那畫卷懸浮著飄至李羽霜身前。
“空路心經——馮虛禦風”感受到熟悉的真氣波動,再結合先前對著男子的熟悉之感,此時李羽霜思緒愈發明朗起來,一個大膽的推論出現在他心中。
那便是成道山祠堂中曆任掌教畫像居首位者,成道山立派祖師——仙心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