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醞釀中的陰謀
春天,年之伊始,本該萬物複蘇生機盎然,本該任一縷春風吹開冬日的嚴寒,卻吹不開一顆冰凍了的心。
楚憶薰幾乎已經記不得自己是怎麽回到的盈客樓,她唯一記得的是,娘親在自己懷中逝去的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把自己關在屋裏水米不進。
這種感覺讓楚憶薰如溺在水中般窒息,糟糕透了,後悔自己沒能多喊她幾聲娘親,沒多聽她說幾句話,還沒來得及記清楚她的音容樣貌,就又離開了自己。
一個人蜷縮在角落裏,已經哭的再也流不出眼淚,誰來也不理。
不知過了多久,房間的門被推了開,屋子裏本來暗沉沉的,一下子有了光亮,楚憶薰隻覺得不適應下意識用手擋住了眼睛,隨即又低下了頭,但她知道,是路秋來了。
路秋沒有言語,隻默默地用僅剩的右手將窗戶打了開,陽光透進來,直晃得楚憶薰睜不開眼睛,路秋站在窗前,看著窗外人來人往,他不知道怎麽去安慰楚憶薰,他知道,楚憶薰現在最需要的,是陪伴。
“小薰,你要不要聽我講個故事。”路秋聲音很輕柔,生怕嚇到了這個受傷的小姑娘,見她沒有反應,便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原來有一個男孩,生活在一個很美的村莊,那裏四季楓紅似火。他的父母很是疼愛他,所以雖然家裏並不富裕,也很幸福。”路秋始終沒有回頭,深呼了一口氣,“直到那年的冬天,外邊下了很大的雪,突然一群山賊闖進了那個男孩的村莊,殺人、搶奪,他的父母將他藏進了衣櫃裏,告訴他‘不管發生什麽,都不許出來,閉上眼睛,千萬不要出聲。’耳邊充斥著的是慘叫與哀嚎,其中有他的朋友、也有他的父母,他不敢睜眼睛,不敢動,一夜過去,整個村莊就剩下了他自己。”
楚憶薰聽到這裏,知道路秋講的就是他自己,終於有了反應,抬起了頭,看向路秋的側臉。
“後來,這個男孩被人救了,有一段時間,他幾乎是崩潰的,一度想著就這樣死了算了,但是後來有人跟他講,你的生命是父母給的,他們又用自己的生命換來了你的第二條生命,你憑什麽不好好活下去。”路秋淡淡的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是什麽竟然支撐著他活到了現在,現在想想,或許是想替他們把生命延續下去吧。”
聽到這,小薰的眼神中再次泛起了淚光,但這次不是絕望,而是多了一絲希望,或許是自己想通了,亦或許是路秋的話,打動了她。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她,剛見麵就又走了。”楚憶薰此時聲音已經沙啞了,“那種感覺真的不好受……你知道麽,我很多次夢到她,但我都看不清她的臉,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我知道了她的模樣,卻再也見不到她了。”
路秋聽楚憶薰終於開口說話了,也算是可以稍微安心一點,回頭說道:“小薰……”
“路小秋,我什麽都沒有了,隻有你們,你們絕對不能再離開我了~”
路秋聽此言不禁紅了臉,輕聲道:“什麽叫你什麽都沒有了,你還有父親,不是嗎~”
“父親?”楚憶薰想了想,突然大叫了一聲“啊!”這一聲將路秋都嚇了一跳,楚憶薰自顧自地吃驚,“那我的父親豈不是……”
路秋無奈地笑了笑,“你果然沒讓我失望,才意識到這件事……”
因為路秋說小薰有自己照顧就好,而大楚皇帝也有很多話想問玉玲瓏,玉玲瓏就在確認楚憶薰身體沒有問題之後去見了皇帝,而且戴慕天的話也很讓他在意,她不知道戴慕天還策劃了什麽,這讓她很不安,但不管戴慕天策劃什麽,都一定是衝著大楚來的。
皇帝聽了整個事情的經過之後,既氣惱又後怕。當他病重的時候,玉玲瓏用青衣的身份來照顧自己,就已經讓自己很高興了,但當自己的女兒提出了讓自己裝作沒被醫好,來讓幕後之人漏出破綻的時候,自己是猶豫的,但玉玲瓏再三表示不會有任何問題,自己也隻好答應。
說到曼陀蠱這種毒,還真的是奇特,中過這種毒且服了解藥的人,會終身對曼陀蠱毒免疫,這個人的血也會成為曼陀蠱毒的解藥。而當時容妃給皇帝下的正是曼陀蠱毒,混在蓮子湯中,分量不多,卻也讓皇帝四肢乏力食欲不振,其實當時的目的就是為了給當時行蹤不明的玉玲瓏引回來,永除後患,為他們之後謀劃的事情做準備。
縱然容妃做了很多錯事,但為了顧及她的顏麵,還是依照禮製將她葬入了妃陵,而自那之後再沒露過麵的夏希竣,皇帝也沒有追究的意思,隻答允若他回來,不會遷怒於他,隻許他一生榮華,做個閑散王爺罷了。
而說到楚憶薰的時候,雖說皇帝說要給她一個名分,但玉玲瓏卻說要看看楚憶薰的意思,而楚憶薰自然對什麽公主不公主的不感興趣,但是找到了自己的父親,還是讓她很滿足的,所以見了皇帝之後,隻說:“我的爹是皇帝誒,看以後誰還敢欺負我~”而皇帝也沒有強求,畢竟若給楚憶薰一個名分,沒有什麽好的理由,也不能說是容妃曾經夭折的孩子活過來了吧。但楚憶薰還是用一句無心的“我會常拽著姐姐回來看您的~”給皇帝哄的開心的不得了。
之前皇帝讓穆羽比對茶葉,發現確實是一個品種,更加坐實了赤霜茶樓與戴慕天的關係,而細細想來,赤霜,赤“雙”,為赫字,皇帝隻歎為何一早沒想到。
陵廣殿中,皇帝屏退左右,隻留了福安隨侍在身側,而這時穆羽風塵仆仆地走了進來,但眉頭緊鎖,顯然沒有什麽好消息。
“陛下~”穆羽恭敬地行了個禮。
“辛苦了穆羽,此去可有收獲?”
“回陛下,臣道赤霜茶樓的時候已是人去樓空,樓中臣已細細查過,並沒有發現什麽可疑之處。”
“是這樣。”夏崇昌深深歎了一口氣,左手揉了揉太陽穴,靠在了軟墊上,麵色凝重,“福安,拿去給穆羽看看。”
“是。”簡單的回應了之後,福安便從案上小心翼翼拿起一封似是密函的信件,快步走至穆羽跟前,雙手奉上。
穆羽並未遲疑,忙打開快速掃了一遍,麵色亦沉了下來,“這……”
“這是昨日收到的東越送來的密函。”夏崇昌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細看過去,眼眶烏青,便知此事有多讓他煩心。
“可是,東越的太子早在一月前就已經動身離開清靈城了,算日子早就該到了,為何東越現在才來要人。”
“上官融輝現在還未回去,一是在某處流連,二是可能出了什麽事。愛卿覺得如何。”
“臣以為,第一種情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夏崇昌苦笑,“東越使臣已經在來的路上了,不出七日也就到了,若到時候沒有一個滿意的答複,恐怕……”夏崇昌沒有繼續說下,但殿內三人都心裏明鏡著,上官融輝若是在他們自己地盤丟了倒也就算了,可若是在大楚的地界上除了什麽又外,隻怕是要引起兩國交戰了。
東越向來以好戰善戰為著,隻是沒有開展的理由這幾年才相安無事,而大楚近日來大事不斷,顯示夏希玨與胡徹的舊事被揭發,一個被廢,一個被流放,現在又失蹤了一個夏希竣,元氣大傷,雖然大楚仍不乏精兵良將,但能作為統帥又能讓人信服的人少之又少,八皇子夏希宣雖然在清靈城中,但他一旦離開,西涼那邊便會毫無忌憚,誰知道會在大楚與東越交戰的時候在背後搞什麽小動作。
其實對手是東越,夏崇昌不是沒有將領的人選,而且可以說是最好的人選,隻是他不願意讓那個人再去犯險了。
而這時福安有意無意地瞄了穆羽一眼,穆羽看見立即想了起來,“對了,福公公前次說,東越太子離開清靈城前曾出入赤霜酒樓。”
“是,老奴曾派人多番打聽,的確如此。”
穆羽見皇帝的臉色怎會不知他在想什麽,“陛下,這事若真與戴慕天有關,此人居心叵測,東越太子會不會已經……”
“不會,若是這樣戴慕天會立即將此事宣揚出去,那上官融輝死在大楚,東越與咱們早就已經在交戰了,但現在還沒有動靜,隻能說明,上官融輝在他手上,但對他還有什麽用處……是咱們沒有想到的。”
三人各自陷入了沉思之中,半晌,夏崇昌終於開口道:“穆羽,此事先不要聲張,暗中加派人手去查戴慕天的行蹤,切不可打草驚蛇。”
“是~”
穆羽剛要離開,卻又被皇帝叫了住,“還有,瞞著點她。”
穆羽愣了一下,隨即反應了過來,“是,臣明白,臣先告退了。”
夏崇昌身心俱疲,卻又睡不著,隻得閉目養神,縱是如此也是眉頭緊鎖,愁容不展,卻突然開口道:“福安,朕是不是做錯了。”
福安嗬嗬笑了兩聲,“陛下宅心仁厚,當年若不是赫巴國做出了曼陀蠱那樣的毒藥,說是皇室秘藥卻偷偷往咱們大楚販賣,幾經談判無果,先皇不得已才命陛下前去討伐,說到底那不是陛下您的錯,也不是咱們大楚的錯。”
“可朕早已知道容妃她的身份,若朕狠心一點把她逐出宮,瑤兒和軒兒也不會死,容妃也不會死。”
“陛下,好在天佑公主,將公主送回陛下身邊了不是麽~”福安此話實實在在地打動了夏崇昌,也讓他沒有傷感。
“是啊,好在她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