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去歲今朝（下）
“姐。”
“怎麽了？”
李子卿正蹲在井邊殺魚呢，忽然自己的弟弟就蹲在了她的身邊叫了一聲。
李子卿的弟弟李子昵，年齡也和項泰一個樣子，如果不出那件事情的話，他明年這時候也該找到工作了，開始自己正常的人生。但因為沾了網貸和賭，學校那邊就算是肄業了，現在在鎮子上的一家廠子裏做著技術工。
如果項良辰在，那就會發現這個人和一年前他見過時有了太多的察覺了。之前的李子昵其實也算是一個帥小夥，稍微帶點痞裏痞氣，哪怕那時候賭債累累，也有著一股精氣神——雖然這種精氣神並不好，隻是覺得自己能贏回來的狂妄罷了。但現在的他，在廠裏呆了一整年，一下子蒼老了不少，人也變得畏畏縮縮了。
李子卿沒同情他，她當然知道，這是經曆了社會的毒打後的畏縮心理。隻是自己這個弟弟，不下點狠藥，肯定是救不回來的。於其這幾年讓他多吃一點苦，也好過讓他這一輩子都廢掉才好。
李子卿已經安排好了，現在她手頭也並沒有很缺錢，等弟弟自力更生把債給還清了之後，就花點錢送他再去上上課，上上學，把學曆給補一補，重新開始人生。
她轉頭看了自己弟弟幾眼，看他那喪氣的表情，就知道估計是爹剛才把不孝順的他給訓了一頓了，但聽現在屋子裏的動靜，估計爺爺又在訓不孝順的兒子了。她們李家的男人啊，有時候還真的一言難盡。
“被爸說了？吵架了？”
她用拿刀背拍了幾下魚，把對方給砸死了以後，開始開膛破肚。
“說是說了，但沒吵。”
李子昵欲言又止地蹲在那，猶豫了一下後，說道：“姐，對不起啊。”
“跟我道歉幹嘛。”對不起這三個字李子卿去年就聽到很多次了，不斷和自己的道歉不斷的希望自己再幫一把。她把魚的一些內髒給挖出來後，按了兩下水泵，將井水給引出來，衝刷著這條自家河裏撈出來的魚。
“就是，覺得挺過意不去的。”李子昵歎了一口氣，說道：“我聽爸說才知道，你工作都丟了……”
“我自己的生活沒有任何的問題。”
李子卿開始刮魚鱗，同時說道：“甚至爸媽那邊，我以後也可以多加照顧一下，你就努力把自己的事情給弄好吧，明年這時候你的債就差不多還清了，再加把勁吧。”
“我知道。”
李子昵點了點頭，再次猶豫了很久，然後才問道：“姐，你沒因為我的事情，那個，那個，找了一個不喜歡的人吧？”
李子卿手上的刀一滑，哐當一下敲到了地上，她把手上的刀放下，奇怪的轉過頭看著自己的弟弟，問道：“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的？”
再怎麽樣，李子卿都沒考慮過出賣自己來換取任何東西啊。她真不知道自己弟弟腦子裏在想些什麽。
“……爸說的。”
李子昵支支吾吾地說道：“說在魔都碰到過你和一個看起來很有錢的男生在一起，很親熱的樣子。”
“啊？”李子卿驚訝的看著自己弟弟，雖然確實看到過我和項泰在一起，但為什麽會覺得項泰很有錢呢？一般我和項泰走一起，別人會以為我很有錢吧？
“不是我說的啊，他說的。”李子昵趕緊解釋道：“他說，本來以為你們這麽親密肯定是男女朋友，好像還住一起了，但，但你好像一直遮遮掩掩的不肯提這個人，這過年的本來他邀請你帶他一起回來，你也一點都不吭聲，所以他覺得是不是你……找了一個不喜歡的人。就因為這事情，他打了我一頓出氣……”
這都什麽腦洞啊。
這不會是聯想到自己為了錢和別人在一起，然後又沒名分了吧？
怪不得我爸今天回來的路上都沒有提過項泰，這還能往那邊去想的啊？
李子卿無奈的撫額，自己這個爸爸的，整天在外麵打工，事業倒是沒創下，腦洞倒是一下子大了很多，連這種事情都可以……都可以……
想著想著，李子卿忽然覺得，動機雖然完全不對勁，但好像說的挺是事實的吧……
“沒那回事！”
她可不想再讓這謠言傳播下去了，道：“我爸看見的人你們也見過，我房東。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樣。”
提起那個人，李子昵的身體顫抖了一下，給了他一個巴掌的那個人啊。那人可凶了……
“我也覺得不是那樣，我爸可能就是想找個理由多打我一頓，隨便說的吧。”李子昵殷勤的幫自己姐姐把魚給重新擺好，然後才說道：“那那人是不是你男朋友啊？你不會真找了……哦不，那人還挺好的。是魔都本地人吧？”
“不是。”
李子卿沒好氣地回答道：“什麽本地人啊。”
哎，就算變好了，自己弟弟可能一輩子也留下一個勢力的壞習慣了。手上玩過大錢，又知道賺錢不容易，反而更加看重錢這個事情了。
不過，看重錢總比賭錢好。所以李子卿也暫時沒多說，現在這些話說了對方也不會聽的。隻能放長線一步一步來了，隻要自己母親別再一直寵著他，總歸是有救的。
“不是本地人啊？”李子昵錯誤的理解了自己姐姐的意思，以為對方的回答是“不是本地人但是是男朋友”，不過他見李子卿表情不悅，也不敢深問下去，開始暗示起另外一件事情來。
“姐，我剛看到你帶了一台蘋果手機回來？”
李子卿確實帶了手機回來，是當初蘇誌強來公司慰問調查時送的那一台手機。她對手機的好壞並沒有任何在意的地方，覺得自己現在的手機用著也挺好的。就一直放在那裏沒拆封，這一次回家的時候，她把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一起打包帶回來了，這個手機自然也一同帶了過來。
“公司年會抽獎抽到的，還沒賣，怎麽了？”
“你看，我，我手機挺破了的……”
果然，是想換新手機啊。之前為了防止自己弟弟再次沉溺網絡上的那種不良影響，所以就給他換了一台功能機，不過現在這個社會，你沒微信確實工作和生活上會有不少的不便。因此就給了他換了一台連王者榮耀都卡的手機，禁止他的娛樂生活。
李子卿把手機帶回來，其實也有給自己弟弟的意思，但這自己主動給，和對方主動要，這就不是一碼事了。
哎。
“我現在用的這一台給你。”
李子卿在一瞬間改變了口風，雖然一個手機，不過是消費品，再貴也不過萬把塊，談不上上綱上線的。但她見自己弟弟想開口要，就立馬決定不給了。而是把自己用剩下的給他。
省得他到外麵顯擺。
“……那，那也好，總比我現在的好。”李子昵不知道自己錯過的是什麽，訕笑了一下，不再蹲著，而是進了屋子了。李子卿在心裏歎了一口氣，說了那麽多都是假的，其實都是要新手機而已。
算了，終究是一家人，再怎麽失望，自己也是這個家庭的一員。責任和義務是肯定要盡的。
她拎著殺好的魚，走進廚房裏。
“媽，魚炸一下燒湯吧。”
“你先放著。”李子卿的媽媽比之前頭發也白了不少，但精神狀況卻稍微好了一點，畢竟一年前是她最走投無路最恐慌的時候。現在不管要麵對什麽，至少今年這個年，家裏所有人都湊到了一起了。也算是團聚了。
“對了，你騎電動車車去鎮上看看，家裏好像沒酒了，你爺爺和你爸都愛喝酒的，記得買一瓶。”
“哦，好，我一會就出發。”
李母在廚房裏忙碌的忙東忙西的，李子卿在邊上看了一會後，自顧自的出了一口氣，心想：隻要家裏不出什麽意外，這個家肯定還能保持現在這樣普普通通的聯係的。但出了事情，就不好說了，搞不好就要大難臨頭各自飛了。
唯有可能出事情的就是自己的弟弟啊。或者……自己？
“誒，對了，這個單據給你。”李母把口袋裏的一個收據拿了出來，道：“鎮上超市邊上那家蛋糕店，我前兩天去定了，本來想上午上鎮的時候拿的，結果給忘了。人老了人老了，你一會上鎮正好拿下吧。”
“蛋糕？”
“這丫頭，你生日啊。那肯定要有蛋糕的啊，不僅有蛋糕，麵我也買好了。”
李母奇怪的看了眼自己的女兒，道：“快去吧，再不去人家也要關門吃年夜飯了。”
“好。”
想起一年前絕望的想自殺的情況，想起吃蛋糕時不斷的落淚的景象，再對比現在，雖然家人之間可能多了一點隔閡，但……
至少也算是好了很多，不是嗎？
這麽一想，生活或許又變得沒那麽無趣了。不必強求什麽幸福健康圓滿，能一天一天普普通通的過下去，也該知足了。
“誒，你要上鎮啊。”繞到後麵推電瓶車，李子卿的父親正好躲在後麵抽煙，兩個人碰了一個正著，他揮了揮手，說道：“我去我去，在這裏待著又要被罵，要買什麽我去。”
“好吧，買瓶白酒，再去蛋糕房拿一下蛋糕。”
“哦哦哦，好。”
李子卿的爸爸接過了蛋糕券，停頓了一會後，說道：“今年過年過生日的，不和那個小帥哥視頻一下啊，都見過嘛，我也打個招呼啊。”
還惦記著項泰呢啊。
李子卿本想拒絕，但又覺得，自己父親會產生那種誤解肯定也是因為自己一直遮遮掩掩的緣故。她思考了一會後，覺得和項泰視頻一下也沒什麽問題，畢竟他一個人在家，難免會難受，自己也得多安慰一下了。
“會的會的。快去吧。”
李子卿答應了下來後，揮手讓自己的父親趕緊去鎮上買東西了。
……
“除夕快樂~~”
“叮~”
為了配合春晚，項泰特意把晚飯安排到了八點鍾再吃，除夕夜嘛，他肯定不會嚴格遵守十一點就睡覺的規矩了，準備等春晚結束後再睡。
此時，他一個人坐在客廳裏，麵對著豪華大餐，把裝了一小半紅酒的高腳杯輕輕的碰了一下紅酒瓶子，發出清脆的聲音後，一邊看著電視，一邊享受起了美食來。
唐宮的金牌烤乳鴿，避風塘的特色蝦皇餃，耶裏夏麗的大盤雞，小南國的野生河蝦仁，全聚德的脆皮烤鴨，魚酷的單人烤魚套餐……雞鴨魚肉樣樣齊全，再加上他自己做的蔬菜色拉，水果拚盤，這一桌菜，別說項泰一個人了，把1502都召喚過來都夠吃。
他動筷子品嚐了一下後，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外賣雖然餐品的質量上比堂食差了那麽一點點，但完全可以把附近所有店地招牌全部都來一遍，享受下萬菜朝宗的樂趣嘛。
就是貴了點，除夕的配送費本身就加價了。還點了那麽多家的。
他拿著手機，給這豐盛的一桌年夜飯拍了一個照片，然後發了一個所有人可見的朋友圈。
幾秒種後，嗡嗡嗡嗡——
蘇沁給你發來了視頻通話請求。
項泰手滑點錯了，點成了拒絕。
嗡嗡嗡嗡——
何姿給你發來了視頻通話請求。
項泰楞了一下，難道我剛才看錯了？剛才給我發視頻的不是蘇沁嘛，怎麽一下子變成何姿了？他再一次手滑，選錯了，點成了拒絕。
嗡嗡嗡嗡——
李子卿給你發來了視頻通話請求。
看著在桌子上的手機不安的顫抖著，一個一個視頻通話請求此起彼伏的響了起來，項泰有些無語的把所有通話全部都掛了，結果掛了這個後蘇沁那邊又響了起來，他全部都掛掉了以後……
立馬在四個人的群裏發了一個消息。
項泰：一個個都約好了給我彈視頻啥意思？想給我驚喜還是驚嚇啊。
項泰：既然這樣，不如我們……
項泰：上釘釘！
項泰：開視頻會議功能！
蘇沁：一個個？？？啥意思？
何姿：【可愛】
李子卿：除夕快樂啊。
項泰無語的看著這些人，剛想點開釘釘拉個視頻過來的，結果卻聽到了自己家的門鈴想了起來。
嗯？
大除夕的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