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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受教

  “他這是在讓俞秀春?”


  一名身材頎長,頭發隨便用一根布帶紮起,顯得有些不修邊幅的溪山劍宗弟子聲音微寒的說道。


  溪山劍宗在百年前就是長陵一帶的四大劍宗之一,哪怕到了今日,有許多後起之秀隱然淩駕在它之前,但溪山劍宗依舊是一流的修行之地,它的底蘊更是一般的修行宗門無法相比。溪山劍宗的劍經,如溪山劍經、澗流經等諸多劍經都已不算隱秘,廣為流傳,但越是如此,溪山劍宗的劍法經過無數代劍師的研修,卻是變得越來越強大,這些廣為流傳的溪山劍經和澗流經等劍經,此時已經成為溪山劍宗入門的最普通劍譜。能夠登堂入室,成為溪山劍宗入門弟子的,自然都非普通人物。


  這名出聲的溪山劍宗弟子是宋正月,在去年溪山劍宗的入門劍試之中,他位列第一。


  此時他第一個便看出了問題。


  “俞秀春有傷在身。”


  他的眼睛微微的眯起,聲音依舊寒冷,“王驚夢不願占他便宜,所以才這麽做。”


  “他是瘋了嗎?麵對俞秀春,他竟然覺得這樣才算公平?”


  一名身穿黃衫的溪山劍宗弟子忍不住寒聲說道。


  宋正月深吸了一口氣,但是他的呼吸卻是有些艱難起來。


  “俞秀春既然答應了和他比劍,便說明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那他根本不用采取這種方式相讓,因為就算不讓,也沒有人會覺得有失公平。”


  他看著王驚夢的身影,緩緩的說道:“隻是和他一開始勝了邱穀雨之後的那番話一樣,這卻代表著他想要告知長陵的態度。”


  …….

  “走吧。”


  晾布場邊緣的其中一個巷口,一輛馬車的車廂之中響起一個年輕的聲音。


  “不看了?”


  駕車的車夫微微一怔,此時的比劍,就連他都覺得精彩絕倫,尤其王驚夢的許多劍招破法,連他都沒有想過,那些劍招竟然能夠那樣用。


  “俞秀春天資所限,修行了這麽多年,還停留在這樣的境界,他的劍法中規中矩,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原本就沒有什麽看頭,再加上他受了傷,氣機本身就不穩,破綻便更多。至於這王驚夢,雖然每一劍都無可挑剔,但是真正比劍,一劍就夠了,何來這麽多見招拆招。”


  車廂之中年輕的聲音再次輕輕的響起。


  駕車的車夫便有些戀戀不舍的調轉馬頭,有人在暗中約束,這輛馬車離開,卻是並無阻礙。


  車簾被微風吹動,往外輕輕蕩起。


  明亮的光線照在車廂中這名年輕人的臉上,這名年輕人的麵色有些過分白皙,被陽光一照,卻是顯得有些透明,甚至浮現出了血管的顏色。


  他身上的衣衫,卻是色澤深沉的黑錦,柔順的黑色錦布上,繡著鬆、鶴的花紋。


  ……


  俞秀春的胸口漸漸灼熱起來。


  他的眼眸之中盡是敬佩的神色。


  他已經連出了三十餘劍,每一劍他都是竭盡所能,然而卻都被王驚夢破去。


  他從未想過,有這樣一名後輩和自己比劍,不需要自己相讓,反而是用這種方式讓他。


  和馬車中這名身穿黑色錦衣的少年所說的一樣,他知道自己體內的氣機流轉越來越不順暢,他已經不可能戰勝王驚夢。


  他的這一生,大多數時候都在教人學劍,他平時出劍,也是力求讓他的那些學生看清劍招,從而領會。


  他的對敵,也帶著平時的習慣,的確太過中規中矩。


  然而今日裏,隨著他出劍越多,他腦海之中卻似乎有一種和平時截然不同的劍意在躍然而生。


  這是一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感覺。


  就像是他平靜的站立在山巔,有無數流雲流過,心情變得越來越舒暢,隻覺得那些流雲之中隱隱有著某種韻味,卻一時說不出清楚。


  但久而久之,這種說不出的韻味,卻是越來越清晰,變成一種噴薄而出的胸意。


  嗤的一聲,他很自然的將這道劍意用了出來。


  他身前中門大開,看似全部都是破綻,然而他這一劍卻如同崖邊掠過的飛雲,輕靈而讓人難以捕捉影蹤。


  幾乎同時,王驚夢身前風聲大作,他手中劍急劇的震蕩起來,帶出無數道劍影!

  啪啪啪啪…..

  無數重擊聲在他身前響起,就像是暴雨在擊打著芭蕉。


  “好一招天外流雲,好一招夜雨芭蕉。”


  有人真誠讚歎。


  俞秀春和王驚夢身形驟分。


  兩人都是退出一步。


  有驚呼聲響起。


  因為俞秀春的嘴角有血線流淌。


  然而在下一刹那,俞秀春卻是放聲大笑。


  “多謝!”


  他對著王驚夢認真躬身行了一禮,道:“受教。”


  王驚夢看著他的笑意,也微微一笑,認真躬身回禮。


  俞秀春不再多言,轉身走向自己的馬車。


  ……


  “這就完了?”


  “那到底誰勝誰負?”


  一片嘩然響起。


  這樣的聲音大多出自那些不懂修行的尋常民眾,但也是聚攏在窗口的絕大多數溪山劍宗弟子此時的心聲。


  “宋師兄,他們這什麽意思?”一名溪山劍宗的弟子忍不住轉頭過去,看著宋正月問道。


  “俞秀春一生都在教人劍招,今日他說受教,是平日隻有他教人,但今日無形之中,卻是由王驚夢和他比劍有所悟。”宋正月的臉色有些難看。


  他也知道自己的臉色很難看,其實他並不是心情不佳,隻是此時心情太過沉重。


  他再次深吸了一口氣,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道:“王驚夢不隻是那樣相讓,他施展的這些劍招別有用意。”


  “宋師兄,你的意思是說…王驚夢竟是因勢利導,帶著俞秀春劍境有所突破?”一群溪山劍宗的弟子麵色全部大變。


  宋正月並沒有回話,那名先前不斷點出兩人劍招名的溪山劍宗師長也未出聲。


  這幾名溪山劍宗的弟子再也說不出話來。


  此時之勝敗歸屬,便已不需再問。


  ……


  “是溪山劍宗的人。”


  林煮酒到了王驚夢的身側,此時他看到了從那間樓裏不斷走出的那些年輕修行者,便忍不住輕聲說道。


  嫣心蘭點了點頭。


  “從頭至尾,你隻是最後用了一招我們巴山劍場的劍招。”


  林煮酒卻是忍不住看著王驚夢輕聲的抱怨道:“你能不能多用些巴山劍場的劍招?今天溪山劍宗的人來了這麽多,我真怕你用了溪山劍宗的劍招。”


  “哦?”


  王驚夢卻是微微一怔,突然笑了笑,道:“是麽,那下次哪個宗門來的人最多,我便多用他們宗門的劍招。”


  林煮酒和嫣心蘭一愣,旋即林煮酒卻是明白了他這句話的意思,便忍不住搖了搖頭,道:“你這挑事的手段卻是跟著誰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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