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目瞪口呆的境地
吩咐完畢,顧輕舟沿著田埂往回走。
不遠處的大路上,顧輕舟看到一輛比較破的車子開過去,心中略微留意,繼續往回走。
顧輕舟回到院子裏時,十來個同學脫了鞋擠到拔步床上,把床擠得滴水不通,連顏洛水和霍攏靜都上去了。
看到顧輕舟,她們還喊:“輕舟快來,還有位置。”
非要所有人都擠上去,像沙丁魚罐頭,擠得滿滿當當的,也不知道有什麽好玩的,她們卻快樂極了。
顧輕舟啼笑皆非。
“你們好幼稚。”顧輕舟道。
“出來玩嘛,別掃興,快來!”顏洛水道。
顧輕舟一邊笑一邊脫鞋。
床真的擠不下去了,顧輕舟就站在床沿上,不知道為什麽,大家都哈哈大笑,明明沒什麽趣事,卻開心極了。
一群孩子。
顧輕舟在這個瞬間,也變成了孩子。
吃了午飯,李樺安排所有人休息,每個人都有間屋子。
鄉下的房子寬敞,床特別大,顧輕舟和顏洛水、霍攏靜住了同一間。
下午再去花圃玩。
李家自留的花圃,鮮花更加穠豔,這個時節就培養除了白茶,豐神凜冽。
“你們喜歡什麽?都選一盤,走的時候我讓管事包好,回頭送到你們家裏去。”李樺道。
眾人就不客氣了。
顧輕舟也選了一盆白茶花。
顏洛水和霍攏靜都選了蘭花。
蘭花比較昂貴,李樺此舉真的是頗為大方,而且她的家裏人肯定是提前交代了,有意多結交同學。
顧輕舟不動聲色,跟著吃喝玩樂,沒有任何的閑話。
晚上,是李樺正式的生日。
同學們都從各自的手袋裏,拿出禮物送給李樺。因為手袋不方便裝大的,所以大家的禮物,都是些小首飾,方便攜帶。
顧輕舟送了一對南珠耳墜,各綴了小鑽石的瓔珞。
霍攏靜和顏洛水都是送的黃金手鏈。
李家的傭人做了鮮花餅,又煮了長壽麵,還從城裏買了生日蛋糕回來。
晚飯之後,顧輕舟悄悄拉李樺的胳膊:“出去走走好嗎?消消食,就在這附近。”
莊子上黑燈瞎火的,李樺是不太敢去的,但是她這個人天生不會拒絕別人,顧輕舟提議,她就迎合了。
李樺提了站汽燈,顧輕舟跟著她,兩個人沿著老宅漫步而行。
“鮮花餅很好吃,甜而不膩。”顧輕舟道。
“你喜歡啊?”李樺高興,“走的時候,我讓他們做一點,你帶回去給家裏人都嚐嚐。”
“好,謝謝你。”顧輕舟道。
倏然,李樺聽到噗通一聲,好似是什麽掉下來。
她有點緊張,舉燈四下裏查看,可惜汽燈的光微弱,什麽也看不清。
“你聽到聲音了嗎?”李樺問。
顧輕舟道:“可能是癩蛤蟆掉到水裏了。”
李樺哈哈大笑:“你真有想象力。”
“不是的,我從小在鄉下長大,前年年末才到嶽城。癩蛤蟆掉到水裏,就是這個聲音。”顧輕舟說。
李樺知道這個內幕,隻是顧輕舟的做派優雅,很難想象她是鄉下養大的,李樺常常會忘記。
逛了一圈,顧輕舟往黑暗的遠處看了眼,和李樺回了屋子。
一回來,顏洛水和霍攏靜就問顧輕舟:“你在搞什麽鬼?”
“我沒有搞鬼,是有人在搞鬼呢。”顧輕舟笑道。
她們這邊說著話兒,那邊堂屋有同學喊她們:“輕舟,阿靜,你們出來玩啊,我們打算擊鼓傳花.……”
擊鼓傳花是古時文人間很風雅的事,不過到了今天,就成了湊趣的。
女孩子們擺了隻鼓,一張偌大的桌子,中間擺放著白酒、紅酒和辣椒水,旁邊一個大簽筒,李樺正在埋頭寫問題,一朵去了幹淨刺的黑玫瑰放在中間。
“花落到誰手裏,誰就抽一個問題,答對了就獎賞一朵玫瑰,答錯了就喝酒或者辣椒水,或者回答一個很隱秘刁鑽的問題。”李樺支持大局。
顧輕舟直搖頭。
顏洛水和霍攏靜倒是覺得有趣。
女孩子們都很興奮。
她們不住校,所以等於是第一次一起過夜,這種興奮刺激得她們根本睡不著。
顧輕舟的手很快,每次花差點落到她手裏,都被她帶過去了。
而簽筒裏的問題,個個都很很難,有出自聖經,也有出自算數課本。
同學白彥連輸了兩次,被迫回答兩個問題,比如“和未婚夫第一次接吻是什麽時候,在哪裏?”果然是很刁鑽。
顧輕舟在旁邊笑,她一邊和她們玩遊戲,一邊留意外頭的動靜。
宛敏大概不知道莊子上的女孩兒們放開了淑女的形骸,玩得這麽時髦前衛,這麽開放活潑。
她在安靜的等待著,像一條毒蛇,蟄伏,伺機反咬一口,報一箭之仇。
從嶽城到宛敏家的花圃,不過一個小時的路程。
到了晚上九點,宛敏接到了一個電話。
電話裏的男人聲音很低,說:“宛小姐,成功了。”
宛敏大喜。
果然,她就知道自己這招棋走得很好。
她換了衣裳,頭發零散披著,小心翼翼避開了宛家的所有人,繞到了後門。
後門處,宛敏叫了黃包車,報了李樺家裏的地址,去了李公館。
李公館這會兒都睡了,除非是有應酬,九點的時候一般人家都上床睡覺了,特別是天還這麽冷。
傭人開門,不情不願的,宛敏急促道:“快快快,去通稟李太太,你家五小姐出事了!”
傭人吃驚,五小姐不是去花圃過生日了嗎?
“快呀!”宛敏催促傭人。
傭人回神,立馬往二樓跑,去敲了李家太太的房門。
李太太和李先生已經洗了澡躺下,兩人各自拿著書看,聽到動靜時,夫妻倆麵麵相覷。
“怎麽回事?”李太太問。
傭人就把宛敏的話,告訴了李太太。
李太太遇事冷靜,裹著外套下樓。見宛敏瑟瑟發抖,不知道是嚇壞了,還是凍了,李太太心裏也沉了沉。
“宛小姐……”
宛敏不待李太太說什麽,就急促拉住了李太太的手:“出事了,李太太!我祖父有個學生叫朱博,今天在家裏做客,他辦了個民生日報,自己做了主編。
報社的人打電話給他,說有人報案講,花圃那邊出了案子,好像是一夥子海鹽幫的人,將在河邊嬉鬧的女學生們糟蹋了,還掐死了一個,丟在水邊。報社的人問朱博借車去拍照片。
我在旁邊,聽到電話裏那個編譯說,‘老板,若是李家的人趕在前頭來報信,就拍不到屍體了,消息就不值錢了’。李太太,我嚇壞了,我真是嚇壞了。”
李太太聽完,雙腿一軟,隻差沒暈過去。
血瞬間衝到了腦子裏,李太太唇色發白,站也站不穩。
宛敏哭得全是淚:“李太太,怎麽辦啊?之前阿樺邀請我,我家裏有點事就沒去,但是我記得她說過的地方,就是那個編譯說的莊子上……”
李先生也下樓了。
聞言,李先生的表情跟李太太差不多,夫妻倆全嚇蒙了,氣都喘不上來。
莊子上沒有電纜,無法通電話,那些管事肯定怕承擔責任,這會兒還不知怎麽亂呢。
最可怕的是,一群幫派的人路過,糟蹋了女學生,還掐死一個,死的是誰?
若萬幸,死的不是李樺,可聖瑪利亞的女學生,哪個家裏背景簡單?
人死在李家的花圃,對方的家長怎麽也要折騰李家,賠巨款少不了的,就怕那姑娘是家裏的寶貝疙瘩,賠錢都打發不過去。
若是非常不幸,那個人是李樺呢?
李太太透不過氣,她用力攥緊了宛敏的手,幾乎要把宛敏的手掐出血。
宛敏感覺到,李太太溫熱的掌心,一下子就涼了。
“快,備車,備車!”李太太大喊,聲音已經走音了,不成樣子。
李先生也喊了管家過來,又讓人去通知他的大哥和二哥,然後他們夫妻倆乘車,先去了鄉下。
不管是情況多麽糟糕,他們都要去穩定局麵。
宛敏在旁邊扶住李太太:“我也要去,她們都是我的同學。”
她哭得實在可憐,李太太不忍心,道:“好孩子,上車吧。”
車子飛一般的出城,司機用最大的速度,往花圃趕。
李太太在幽黯的車廂裏,眼淚再也忍不住,簌簌的掉。
“菩薩保佑,若阿樺這次順利渡過難關,我願意給您重塑金身,餘生吃齋念佛。”李太太暗中雙手合十。
車廂裏什麽也看不見,宛敏的唇角,則有壓抑不住的笑意。
這件事是她籌劃的。
為何選擇李樺?
第一,除了顏洛水和霍攏靜,顧輕舟就隻跟李樺關係不錯,李樺能邀請得了顧輕舟;第二,李樺一旦出事,宛敏可以借口天天到李家來看望她,李樺有好幾個堂兄和兄長未婚,她常出現,生得又漂亮,也許宛敏會有新的機遇,不需要遠嫁南方.……
李先生的官不大,但是李家很有錢,他們家的花圃生意,日進鬥金,此事很多人知道。
顧輕舟不曉得,因為她對同學的家世沒那麽在意。
宛敏卻很留心。
宛敏身上有一筆豐厚的積蓄,都是她勾搭她姐夫時賺得的,她用來收買海鹽幫的人,讓他們在花圃附近待命。
她給了那群人三張照片,其中就有李樺和顧輕舟,另外一個是蔣春妮。
到了夜裏,製造點混亂,女孩子們嚇壞了會亂跑,到時候很容易得手。
宛敏想要殺死的蔣春妮,因為蔣春妮沒什麽背景,她之所以念聖瑪利亞,是因為她姐姐是富商的姨太太,她死了,沒人會深究不放。
蔣春妮死了,顧輕舟和李樺被糟蹋了,宛敏可以放出消息,說對方是衝著軍政府去的。
顧輕舟自己被糟蹋,還要背上害死同學和連累李樺失身,那麽她會被軍政府退親。
退親了,又失了身,又要承受李樺家裏的報複,以及蔣春妮姐姐的落井下石,顧輕舟生不如死,受萬人指點,就像宛敏現在遭遇的一樣。
這是宛敏的計劃。
她不去花圃,因為她要置身事外,她要給李家報信,獲得李家的好感。
她相信,出了這麽可怕的事,李樺一定會崩潰瘋掉,那麽李太太會考慮到宛敏是她的好友,同意她來開導李樺。
這樣,宛敏就能很順利出入李家,而且常來常往,可以釣到大魚。
把顧輕舟逼入絕境,給自己營造一個機會,犧牲幾個無關要緊的同學,宛敏覺得自己很成功,這個想法很天才。
“在接到電話之前,我還擔心事情有變故,沒想到這麽順利。”宛敏心想,天助我也。
李太太不知身邊這條毒蛇的想法,隻是魂不附體的擔心著。
就連李先生,也是思慮混亂,徹底沒了主張。
他們夫妻倆快要崩潰了。
誰能想到,好好的去莊子上玩,會有這等可怕的遭遇?
汽車四十分鍾就到了莊子上。
進了莊子時,李太太忍不住攥緊了宛敏的手,她很害怕。
“沒事的,李太太,阿樺吉人自有天相。”宛敏安慰她。
李太太緊張得隻剩下半口氣,吊著她。
到了門口,等李先生和李太太下車時,他們聽到了屋子裏的喧鬧。
這喧鬧中,有人尖叫。
李先生嚇壞了,使勁敲門。
傭人打開了門時,李先生疾步進了院子,就看到大堂裏燈火通明,一群女孩子圍著桌子,他的寶貝女兒李樺,正站在桌子上跳舞。
裙擺繾綣,李樺像隻漂亮的花蝴蝶,舞姿輕盈,在桌子上蹁躚。
“好!”圍著女孩子們,個個拍手稱讚,甚至大笑大叫。
“我跳了,我跳了啊!”李樺很輕盈的跳下桌子,笑容滿麵,聲音清脆愉悅,“快快快,不準失言,輕舟和洛水喝辣椒水。”
“辣椒水,辣椒水!”其他人拍著桌子,打著節拍喊,起哄著讓兩個少女喝辣椒水。
然後,她們又大笑大叫,興奮極了。
這模樣,分明是玩瘋了,一點淑女形象全丟開,而且十幾個女孩子,一個也不少,哪怕是出事了的樣子?
李先生和李太太震驚。
李太太那口氣,終於透了出來,李樺沒事,其他孩子也沒有。
半晌,他們倆轉過臉,去看同來的宛敏。
而宛敏,臉色煞白,震驚看著這一幕幕,嘴唇哆嗦著:“怎麽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