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維護

  督軍府送別的晚宴,司慕準時回來。他沒有看顧輕舟,徑直尋了個地方坐下,直到老太太進來,他才挪到了顧輕舟旁邊。


  司慕對老太太很孝順,怕老太太看出他與顧輕舟之間的不和睦,故而拿出態度。


  老太太也來了。


  除了司公館的人,還有軍隊將領,以及董晉軒父子幾人。


  司夫人特意在花廳擺了四桌。


  顧輕舟緊挨著老太太坐。


  老太太慈祥問顧輕舟:“怎樣了,有動靜了嗎?”


  這是希望顧輕舟懷孕。


  司慕在旁邊,眉目不動。


  顧輕舟尷尬,半晌不知該怎麽解釋。


  老太太就明白了,對司慕道:“你新婚就多陪陪輕舟,其他事,交給別人去辦!傳宗接代,比什麽都要緊!”


  說罷,她瞥了眼司督軍。


  司督軍笑:“姆媽.……”


  “你別叫我姆媽,我當不起!”老太太冷冷道。


  滿桌的人停下來。


  大家都知道老太太為何這般說話。


  司行霈被驅逐的消息,一直瞞著老太太,直到過年,司行霈除夕夜沒回來,老太太就知道事情不妙了。


  司行霈從前哪怕不回來,也要打個電話。


  今年沒有電話,人也好幾個月沒影子。


  老太太不問督軍府的人,而是旁敲側擊,終於被她知道了。


  她氣得當時就拿茶盞砸司督軍。


  司督軍說:“姆媽,他沒事。他人在雲南好好的,聽說程稚鴻還要把女兒給他。程家的勢力比咱們大數倍,他說不定是要結了婚才回來。”


  老太太將信將疑。


  生氣歸生氣,假如這是司家父子的雙簧,倒也不錯,至少她會多個孫兒媳婦。


  思前想後,老太太確定司行霈沒事,就不再擔心了,對司督軍卻仍是有氣。


  到今天,司督軍即將去南京上任,老太太的氣也沒有消。


  “祖母,您別生氣了,阿爸哪怕是去了南京,也會定期回來孝順您的。”顧輕舟在旁安慰道。


  老太太隻給顧輕舟笑臉:“我是不管他了,做了大官不由娘。倒是你們小一輩的,趕緊給我添個重孫,我才高興!”


  氣氛重新活絡起來。


  司夫人和二嬸湊趣道:“等年底的時候,家裏就能添丁增口了。老太太也不怪,輕舟還是很爭氣的。”


  顧輕舟卻在這個瞬間,想起了司行霈。


  她曾經罵司行霈肮髒,司行霈卻跟她說,男女睡覺這件事髒,為什麽傳宗接代又是神聖的?


  這原本就是個悖論。


  比如在場的所有人,都催促著添孩子,難道他們不知道生孩子之前,需要男女的結合嗎?

  為什麽男人和女人睡在一起是肮髒,是神秘而不能宣揚的,而添孩子卻是大喜事?

  顧輕舟並非要把此事弄個究竟,她隻是想起了司行霈曾經的話。


  他看世界比顧輕舟透徹多了。


  老太太的發火、添重孫的問題,打開了顧輕舟記憶的峽口。


  司行霈說過的話、做過的事,毫無預兆往顧輕舟的腦子裏湧。她堵不住,那些記憶蜂擁而至。


  “你真是個蠢貨,他殺了你最親的人,你卻在想他!”她腦海裏有個聲音在咆哮。


  因為這點咆哮,顧輕舟想到了乳娘和師父。


  這下子,腦海中的記憶更是翻江倒海,顧輕舟很努力才控製住情緒,沒有當場落淚。


  她中途出去了一趟。


  在屋簷下,顧輕舟又看到了司芳菲和董銘。


  這場晚宴,顧輕舟味同嚼蠟。


  回去的時候,她也是懨懨的。


  司慕開車,顧輕舟坐在副駕駛座上。


  “阿爸有沒有說什麽?”司慕知道顧輕舟昨日來了趟督軍府,見她今天整個人都無精打采,還以為督軍罵她了。


  顧輕舟回神。


  她不能說,督軍把軍政府最後的防衛交給了她。


  這樣,會損害司慕作為軍政府少帥的自尊。


  “沒有。”顧輕舟懶懶道。


  司慕欲言又止。


  翌日清晨,眾人去火車站送司督軍。


  顧輕舟站在司慕身邊。


  司督軍和司夫人叮囑他們兩口子,管理好家門。


  董銘則在大庭廣眾之下,擁抱了司芳菲,抱了很久,直到司督軍看不下去,重重咳嗽了一聲。


  “再見。”司芳菲立馬推開他。


  董銘滿眸不舍。


  火車離開了嶽城。


  眾人回去,司慕和一位副將說話,顧輕舟站在旁邊,董銘走了過來。


  顧輕舟今天穿著一件月白色繡芙蓉花的旗袍,肩頭縈繞著濃流蘇長款披肩。流蘇裏點綴了金線,在日光中熠熠生輝。


  她帶著帽子。


  帽子是英倫淑女式的,綴著半張麵網。顧輕舟的麵網上,又點綴了兩顆紅寶石,映襯著她露出了的紅唇。


  “少夫人,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您這樣拆散了我和芳菲,心裏過得去嗎?”董銘含笑,聲音裏卻透出寒意。


  看司督軍的眼神,董銘覺得司督軍到了南京就給司芳菲尋門婚事的話都不意外。


  司芳菲從小有足夠的父愛母愛,身邊的人都特別疼她,她活得自信而快樂,且有自己的學曆追求,她不依賴董銘的感情,董銘無法掌控她。


  他很怕司督軍不同意的情況下,司芳菲會變心!


  而這一切,都是顧輕舟造成的。


  “我過不去?”顧輕舟微微眯起眼睛,眸子裏寒芒迸現,透出威嚴,“董少帥,你腦子生鏽了嗎?你和你母親怎麽合謀的事,我還沒有找你算賬,你反而敢來怪我?”


  “你不是好好的?”董銘咬牙切齒。


  顧輕舟冷笑。


  這種強盜理論,顧輕舟才見識到。


  董家要害顧輕舟,顧輕舟不過是以牙還牙,結果董銘反過來以為顧輕舟害了他。


  “那你不是罪有應得嗎?”顧輕舟笑起來。


  她倏然微笑,燦若春華。


  “你……”董銘攥了攥手指,他臉上的笑容不複存在,反而充滿了戾氣。


  司慕回眸看到了,闊步走了過來。


  “怎麽了?”司慕聲色俱厲問董銘。


  場麵一靜。


  副將和參謀們還沒有走遠,全部看著這邊。


  董晉軒也看到了,心頭一緊。


  督軍才走,少帥就要發難?

  “沒事,我跟少夫人說幾句話。”董銘連忙笑起來。他們董家一來就鬧了個大笑話,現在很多人對他們充滿了敵意和警惕,想要坐穩海軍元帥,還需要軍政府其他將領的支持。


  失去了先機,董銘不敢與司慕硬碰。


  認真算起來,司慕今年才二十二歲,他比董銘小。


  “我看到你跟少夫人說話,麵色不善。”司慕聲音不低,沒有一點笑意,“以後有什麽不滿就跟我說,別為難我的女人!”


  此言一出,旁邊的副將和參謀們,都對董氏露出更深的敵意。


  董家雖然有督軍的支持,有南京的調令,但軍隊是嶽城軍政府的,董氏父子已經很受排斥了。


  董銘心中恨得咬牙,卻不敢說什麽,賠笑著說了句是。


  回去的時候,司慕看到顧輕舟想說話,他冷漠道:“我知道了,我以後不會多管你的閑事。”


  他以為顧輕舟會說,他跟董銘發火,是多管閑事,她自己能搞定。


  顧輕舟卻笑了:“不是的,我是想多謝你維護我!”


  司慕不言語,麵無表情目視前方,自己開車。


  他和司行霈一樣,都很喜歡汽車,所以不帶司機。


  “你知道董銘跟我說什麽嗎?”顧輕舟道。


  司慕搖搖頭。


  顧輕舟就把董銘的話,告訴了司慕。


  “他竟然有臉遷怒你?”司慕大驚,握住方向盤的手更緊了。


  “所以,董氏父子留不得。”顧輕舟道,“督軍也是沒辦法,現在嶽城海軍無人能用,況且董晉軒的調令是南京發的,督軍現在要去南京做官,不能再陽奉陰違。”


  從前南京的調令,司督軍是不會管的。


  可三軍總司令的名頭,對嶽城軍政府極其有用。


  司督軍為了坐穩這個位置,為了爭取更大的利益,他不得不容忍董晉軒,這是給南京麵子。


  “可恨!”司慕道。


  司慕也想起,督軍臨走前反複說過:董晉軒是南京放過來的,他現在對南京還不熟,目前動董晉軒很不明智。


  董夫人一來就自毀聲譽,董家不能上蹦下躥,對司慕來說還不錯。


  “不妨事,我們可以設個套,讓他們自己入甕。”顧輕舟笑道。


  司慕精神稍微好轉。


  在這個時候,司慕沒了之前的憤怒,認真和顧輕舟籌劃了起來。


  回到城裏,司慕送顧輕舟回家之後,他就去了軍政府。


  現在,督軍府後院和前院相通的院門,已經死死鎖住了。


  後花園還有個門,姨太太們進出,都要從後麵。整個前院,徹底變成了辦公用的軍政府。


  司慕召集將領和參謀們,商量了接下來的軍務。


  忙完之後,司慕一個人坐在寬大的會議廳,想到這個機會是顧輕舟幫他爭取到的。


  沒有顧輕舟,回來主持大局的,就是司行霈了。


  很多的念頭在心中閃過,司慕還是不確定自己要什麽,但是他知道,應該和顧輕舟談一談了。


  他開車回了家。


  一進門,他就看到顧輕舟坐在沙發裏看書。


  燈火映照在她的周身,她明媚而溫暖,似一段錦裘,能讓司慕的整顆心暖和起來。


  他靜靜看著她,半晌沒有挪腳。


  “輕舟?”司慕喊了她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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