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0章 表演

  夜裏的風很冷,四麵八方的寒意能把人一口吞沒。


  程渝的臉凍僵了,舌頭也僵了。她捋了半晌,也沒能整理出一個話頭。


  於是她自暴自棄的站著,並不打算力爭上遊表演一個若無其事給卓莫止看。


  “那老頭說話難聽,怎麽任由他欺負?”卓莫止開口就如此問。


  程渝莫名其妙:“我反駁了啊,你沒看到他都氣炸了嗎?”


  卓莫止:“.……”


  這家餐廳,她以前和卓莫止來過很多次,所以接到沒名沒姓的邀請時,她隻當是卓莫止。


  如果一開始就知道是高橋教授,她才不會送上門被人罵。


  高橋荀那孩子,始終不能像個男人一樣成事。


  程渝對他,常有種泛濫的母愛。最近這種無聊的感情消失無蹤了,可到底不忍心將他貶入泥裏。


  “那是高橋荀的父親。”程渝補充道,“他杞人憂天,以為我還會招惹他兒子。”


  卓莫止問:“你不是招惹了嗎?”


  程渝道:“沒有。”


  再次沉默。


  程渝不看他,隻是放空眼神看著不遠處的街道。來往的人和車穿梭,街上的路燈把影子拖得很長。


  “要我送你回家嗎?”卓莫止問。


  程渝抬眸,視線終於落在了他臉上。


  可能是光線的錯覺,程渝感覺他瘦了,而且瘦得很明顯,好像垮了一層似的。那雙眼睛,原本就沒什麽朝氣,現在更顯得陰沉。


  當時找他,是因為他明媚而陽光,像個不諳世事的大孩子。


  一轉眼,這個大孩子成了個精神病,真是造化無常。


  “你瘦了。”卓莫止道。


  這話,是在程渝心口,卻被他先說了出來。


  他斟酌著用詞:“怎麽瘦了?沒有好好調養嗎?”


  程渝道:“睡得太多了。”


  他們倆站在路邊,寒風一陣陣的,身邊人絡繹不絕。


  程渝想要回家,或者找個暖和的地方坐下。


  可卓莫止說了恩斷義絕,再去招惹他,也許下場就會和今天一樣,被他的家人指著鼻子罵。


  程渝一向不走回頭路。


  當初對高橋荀的決然,在這烈烈寒風裏占了上位,她道:“我不能吹風,先回去了。再見。”


  她招了招手。


  她的司機很早就看到了她,一直在等示意,此刻把車子利落開了過來。


  程渝迫不及待上了車。


  車子裏沒有寒風,程渝終於感覺能喘口氣了,她關上了車門。


  司機問:“開車嗎,程小姐?”


  程渝猶豫了下。


  就在她猶豫的這個瞬間,卓莫止已經轉身,快步往後走去,壓根兒沒有回應她的再見。


  程渝往掌心嗬氣,慶幸自己沒有自作多情,說出什麽自打臉的話。


  “開車。”她道。


  這場談話,程渝毫不保留的,打電話告訴了高橋荀。


  她在電話裏問:“你說你從小沒有母親,誰把你養育大的?有點孝心吧,做個承擔責任的大人。”


  高橋荀沒開口,程渝就掛斷了電話,並且告訴傭人,加緊家裏的巡邏,不許任何人跳牆而入。


  過完元宵節,顧輕舟就回來了。


  她一回來,帶了些禮物打算去看秦紗,順便告訴秦紗一點小事。


  程渝卻拉住她。


  她把最近發生的事,都告訴了顧輕舟。


  顧輕舟聽完,臉色也凝重了起來。


  “這也太過分了。我會去找高橋教授,把此事跟他解釋清楚。自從你們分開,糾纏不休的是高橋荀,他怎麽能把自己兒子的過錯,推給你?”顧輕舟道。


  程渝拿眼睛打量她。


  顧輕舟問:“怎麽?”


  “我還以為,你會偏袒高橋荀。你對他的感情很奇怪,總好像姐姐對弟弟一樣。”程渝笑道。


  “的確有點。”顧輕舟道,“可他做錯了,我也不會包庇他。”


  程渝搖搖頭,失笑道:“算了吧,我如果真想跟那老頭計較,當時就潑他一身酒,甚至叫副官揍他。


  說給你聽,就是想你可憐可憐我。你好不容易回來了,快別偷懶,帶我去吃好吃的。”


  顧輕舟看著她。


  程渝道:“不用過問,你心中有數就行了。”


  顧輕舟點點頭。


  她吩咐副官,把家裏的守衛再加強一層,同時不許高橋荀再登門。


  程渝和高橋荀這一段,一年前程渝就自己把它了斷了。


  始終沒有放下的,是高橋荀。


  “你想吃什麽?”顧輕舟問她,“咱們去吃。”


  “想吃水晶肘子。”程渝道,“油膩一點的。小月子裏飲食清淡,我嘴裏都淡得要泛清水了。”


  顧輕舟笑笑,答應了。


  她派人去訂席位,打算明天再去拜訪秦紗。


  她們倆吃了一頓,程渝吃得比較多,顧輕舟覺得太油膩了,吃幾塊就放下了筷子。


  中途,隔壁雅間似乎有吵架的聲音。


  “聽聽,好像是少奶奶來抓丈夫的短兒,肯定是包戲子。”程渝很八卦。


  顧輕舟敲了敲她的碗:“專心吃你的吧。哪怕是隔壁殺人了,也不歸你管。”


  程渝道:“你這烏鴉嘴。要是隔壁真殺人了,我以後就吃不下水晶肘子了,全賴你。”


  顧輕舟抿唇笑了。


  她又催促程渝,不許她偷聽。


  隔壁的吵架聲,慢慢低了下去。


  等顧輕舟和程渝吃好了,準備離開時,顧輕舟在雅間門口被人撞了個滿懷。


  對方急匆匆衝出來的,差點把顧輕舟撞倒,幸而程渝在背後扶住了顧輕舟。


  程渝沒見過這樣橫衝直撞的人,當即大怒:“你趕著去投……”


  待看清楚了對麵的人,程渝的話突然就打住了,再也罵不下去。


  迎麵是個和顧輕舟、程渝年紀相仿的女人,梳了婦人的發髻。這女人滿頭滿臉的湯汁,像是被人潑了,而且左邊麵頰有個清晰的五指印痕。


  顧輕舟愣了下,感覺這女人麵熟。


  然而對方不等顧輕舟和程渝看個仔細,哽咽著說了句“對不住”,轉身跑下了樓。


  而她所在的雅間,沒人追出來。


  顧輕舟和程渝對視一眼。


  “走吧。”顧輕舟道。


  上了車,顧輕舟用帕子擦衣襟。那女人一撞,湯汁也沾到了顧輕舟的前襟,雪色狐皮毛沾上了汙漬。


  “顧輕舟,你說那女人是不是狐狸精?瞧著她那眉眼,挺俊俏的,但是一股子受氣的小家子氣派。”程渝道,“是不是被男人的老婆打了?”


  顧輕舟道:“我怎麽知道?”


  “你猜一下嘛。”程渝道,“你不是最擅長觀察嗎?那個雅間的人,都沒有追出來……”


  顧輕舟啼笑皆非。哪有這麽亂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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