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共飲
冬夜寒冷靜寂,酒吧街一帶卻是剛剛才正常營業,隱在黑暗樹叢中的酒吧咖啡館透出晦暗不明而誘人的燈光。
推開酒吧的大門,便傳出低迷舒緩的樂聲。沈雲落打量著四周,這裏沒有一般酒吧的喧囂,也沒有那些耀眼炫目的射燈,燈光是暈黃的暖色調,吧台的正前方是一個小小的舞台,此時正有一個年輕男子坐在高凳上,彈著吉他唱著歌。台下的圓桌上點著燭台,客人安靜地喝著飲品,輕聲地聊著天。
“這個,是酒吧?”沈雲落回過頭奇怪地問。
“怎麽?”淩墨揚起眉:“你認為酒吧就該是吵吵鬧鬧一屋子酒鬼的那種?”
沈雲落尷尬地笑:“其實我……我沒進過酒吧,就是在電視裏見過那種國外的酒吧,桌球台呢?酒吧不是都有桌球台的嗎?”她看著吧台裏的酒櫃:“如果不是有這麽多酒,我還以為我們在咖啡館呢。”
淩墨一手托著額頭,若有所思地望著她的側臉。沈雲落有所察覺地扭過臉來。淩墨卻已在招呼酒保:“給我一杯威士忌,加冰。你喝什麽?”沈雲落愣了數秒:“不知道。我可以喝什麽?”淩墨瞪著她:“是你要來喝酒的。”
“除了啤酒和二鍋頭,我什麽酒都沒喝過。”沈雲落老老實實地說:“對,還喝過紅酒。”淩墨看著她一臉茫然的樣子哭笑不得,他轉向酒保:“給她一杯Mojito。”酒保會心地一笑。
“這是什麽酒?”沈雲落盯著玻璃杯裏純白色的液體中,浸泡著青色的檸檬,色彩煞是好看。
“一種雞尾酒。”淩墨一口喝掉威士忌,衝酒保晃晃酒杯,示意再來一杯。
“你很能喝酒嗎?怎麽喝得這麽猛?待會兒喝醉了我可扶不動你。”淩墨豎起一根手指搖晃著:“這點酒還不至於讓我喝醉。”沈雲落不知什麽時候摘掉了眼鏡,一雙如星般璀璨的眸子直直地瞪著他手中的酒杯。
淩墨脫口說:“你不戴眼鏡更好看。”
沈雲落一怔,腦海裏回蕩起一個稚氣的聲音:“我不要跟姐姐一個樣,我不要跟她穿一樣的衣服,我討厭跟她長得一模一樣,我討厭姐姐。”
“你的眼鏡很土氣。”淩墨毫不留情地批評將她拉回到現實世界。沈雲落迅速地戴起眼鏡:“我,我散光,好像誰喜歡戴眼鏡似的,倒是你。”她抬起眼:“為什麽不多笑笑,老板著一張臉,像個嚴肅的老頭。”
“老頭?還是嚴肅的老頭?”淩墨叫起來:“我老嗎?就算老,也隻能是個英俊的老男孩吧,怎麽是老頭?”沈雲落被他的語氣逗笑了:“原來你也會開玩笑的,我以為……”
“以為我是個木頭?”“你……”她突然記起那天在湖邊,他摟著她的腰,一臉壞笑地湊在她的耳畔……那時侯他可不像木頭。
沈雲落的臉無端地紅了一片,她舉起酒杯仿佛在欣賞杯子裏漂亮的液體。淩墨也沉默地麵對著麵前的酒杯,在她麵前,他會無端的失態,會想笑,會想出許多平日裏難以出口的話語,看見她的眼淚,他的心又會無端地抽搐。
“很好喝哦,感覺味道很清新,又帶一點檸檬的清香。”她喝了一口驚歎道。
“還有一點甜蜜,就像單純的初戀。有人說,這酒就是青檸的初戀。”“青檸的初戀,好浪漫。”沈雲落的臉上有一抹微紅:“還能再來一杯嗎?”
“現在心情好了嗎?”淩墨問得很突然,倒叫沈雲落愣了半晌:“心情?沒什麽不好啊?”“那怎麽不接電話?”淩墨的眼睛瞟向她那猶在震動的手機上。手機上顯示了九個未接來電,其中兩通是陸榟楓,其餘的都是父親打來的。
“不想接,都是不相幹的人。”“陸榟楓是個不相幹的人,的確可以不去搭理他,可你父親也是不相幹的人?”淩墨的視力極好。沈雲落被人窺破了謊言不禁有些尷尬,但馬上就被一股無名怒火所取代。
“我接不接電話跟你什麽相幹?你是我什麽人?管那麽寬幹嘛?”淩墨被她罵得一愣:“我隻是……你不接父親的電話他不會擔心嗎?”“謝謝你的關心,我父親擔不擔心不需要你操心,我的事也不需要你過問,你是我什麽人啊?連朋友都算不上吧。”沈雲落抓起手機,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酒吧。
外麵正淅淅瀝瀝地下著雨,地上濕漉漉的,看來下了好一陣了。沈雲落剛才發泄了一通怒氣,臉上熱得火燒似的,雖說喝的是雞尾酒,可也是高度酒調製的,給寒風一吹,不禁有些恍惚起來。她心裏有微微的歉意,怎麽就把氣撒在淩墨的身上的了?她抬頭望著銀線似的雨絲自漆黑的天空墜落,直直的,仿佛萬千根細針密密地紮向她的胸腔。
一把咖啡色的大傘擋在頭頂,隔住了漫天冰冷的雨水。
“很晚了,送你回家吧。”那個充滿磁性卻冷漠的聲音在她身側響起。
“你……你幹嘛還來管我?”沈雲落聲音悶悶地問:“我剛才吼了你……”“你是榟楓的朋友。”淩墨打斷她:“再說,大晚上的你一個女孩子不安全。”沈雲落悄悄地看他的臉,還是那副漠然的沒有表情的神態,卻令人心裏暖暖的。
“我……剛跟父母親鬧了點變扭。”沈雲落覺得欠淩墨一個解釋:“所以才會不自覺地跟你發了脾氣,對不起。”
淩墨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的道路:“不用道歉,你也沒說錯,我是多管閑事了,你的家事我一個外人不該插嘴。”
沈雲落手裏捏著脖子上的鏈墜,怯怯地問:“你不會生氣吧,我態度不好。不過,你好像是酒駕啊,不要緊嗎?”
淩墨微一側目,又看見了那個熟悉的小天使,岔開話題問:“你的鏈墜很漂亮,造型也挺奇特的,定製的?”“這個?”沈雲落從衣領中取出鏈墜:“你不會相信的,這個其實是我撿的,無意中撿到的。”
“總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吧。”“你還真說對了,就是我們第一次見麵那天,我不是把包掉地上了嗎?那晚回到家就發現這個掛在我的手機鏈子上。”沈雲落微微一笑:“我覺得跟它特有緣分。”
原來就是那天,他不過扶了她一把,就這麽一個意外的舉動卻結下這奇怪的緣分。窗外忽明忽暗的街燈映在淩墨的臉上,像他起伏不定的心情。
“小落,這個天使就是媽媽的化身,你看著它就像看著媽媽一樣。”母親臨終的時候握著淩墨的小手鄭重地交代,8歲的孩子似懂非懂的點著頭,他還不太明白死亡的含義,隻是從伯父那裏隱約地知道,母親會離開他去一個遙遠的地方,一個他看不見也無法到達的地方,未來的日子裏母親將無法再陪伴在他的身邊。
“媽媽,你什麽時候回來?我什麽時候才能再看見你?”淩墨哽咽地問。母親撫摸著他淚濕的臉,強笑著:“等將來你長大了,把這個鏈墜戴到另一個女孩脖子上的時候,媽媽就會回來看你的。”“不要,我不會把小天使送給別人的,這個是媽媽給我的,我不要把它送人。”
現在這個鏈墜已經掛在一個女孩的脖子上了,媽媽,這是你的安排嗎?又或者,冥冥中,他們的緣分就是這樣注定了嗎?
“我到了,淩……淩先生。”沈雲落焦急的聲音將正在胡思亂想的淩墨拽了回來,車子發出刺耳的刹車聲。
“我分神了。”淩墨歉意地解釋。急刹車令沈雲落受到了驚嚇,果然不該讓他酒後開車,她支吾著說:“嗯,今晚,謝謝你陪我喝酒。”“我也很愉快。還有,不要叫我淩先生,聽著變扭。”沈雲落托了托眼鏡,笑容有些迷茫,她實在有些摸不透這位淩先生的心思。
淩墨的車開出不遠,從後視鏡中,他看見了陸榟楓的白色路虎停在了沈雲落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