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我在這裏 你卻看不見
離開了頂層的公寓，沈雲落這才發現自己渾身發軟，抖得竟如狂風中一片枯葉。風，輕輕吹起她單薄的風衣，臉上冰涼的一片水漬。
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家裏，有沈星醉在，她實在不想回去麵對那張相同的麵孔。
沈雲落突然發現，天大地大，竟沒有一個可以容她獨自舔舐傷口的所在。真是悲哀，她苦笑著搖頭。
肚子裏傳來一陣鼓聲，她再一次發現，自己身上除了一部手機竟沒有一分錢。
掏出手機習慣地撥出一個號碼。
“榟楓，我餓了。”
“嗯？你在哪兒？我去接你。”陸榟楓仿佛就守候在電話的那頭，不帶一絲猶豫的回答。
咽回去的眼淚在這一刻如決堤的洪水無法抑製。
陸榟楓聽出她的聲音有異，急急地問：“怎麽了，雲落？出什麽事了？”
“沒有，感冒了，鼻子不舒服。”她揚起頭，逼回了掛在眼眶外的淚珠。
“哦，你等我，馬上到。”陸榟楓一刻都等不得了，抄起外衣衝出家門。
淩美華在餐桌旁奇怪地問：“誰的電話？這孩子怎麽慌慌張張？”
“孩子大了你也管不了了，來，吃飯。”傅言朋為妻子夾了一塊魚。
“哎，你猜是不是雲落的電話？一定是，榟楓也就是對雲落那麽上心。”
“雲落這孩子我挺喜歡，就不知道他們倆到底是個什麽情形？”
淩美華搖搖頭：“你那個兒子啊，永遠溫吞吞的，感情的事情該下手就下手，喜歡人家就去追啊，我看你哪天跟他談談，老這麽不急不忙的，看著倒讓我操心。”
“吃飯吧，年輕人的事你管不了。”
“不行，你不跟他談，我跟他談。打鐵要趁熱，他們倆都多少年了，拖拖拉拉的……”
“好了，好了。我跟他談，現在可以先吃飯了嗎，夫人？”傅言朋妥協地說。夫妻倆相視一笑，淩美華不再說什麽。
陸榟楓停下車伸頭一看：“傷心小棧？”
“想吃川菜了。”沈雲落笑得古怪。
服務員將二人引進座位，遞上菜單便殷勤地問：“兩位是要紅油鍋還是清湯鍋？”
“要清……”
“紅油。”沈雲落打斷了陸榟楓的話：“要最辣的那個。”
麵對陸榟楓疑問的眼光，沈雲落笑：“今天天冷，就想吃點兒辣的，陪我吧？”
“雲落，你今天，沒什麽事吧。”
“有什麽事？就是餓了。”沈雲落低頭看菜單：“這幾個素菜每樣一份，這個，這個，嗯，還有這個。”
陸榟楓看著服務員一一寫下菜名：“雲落，是不是太多了？”
“多嗎？你不舍得請我吃？”沈雲落的笑容裏沒有一絲溫度，竟像掛著一串冰花。
“當然不是。”陸榟楓略一遲疑，這些菜，似曾相識……居然，跟那天點的一樣。
陸榟楓倒上一杯檸檬水，裝做不在意地問：“前些天聽說星醉在練功的時候把腿給摔傷了，現在沒事了吧？怎麽沒跟我說？你一定累壞了。”
“你怎麽知道？早好了。”
“聽安靜說的。”
“噢。隻是不想麻煩你。”沈雲落隨口應答：“這段日子天天陪她去做康複訓練，現在總算沒事了。”
紅油湯鍋冒著濃濃的火辣辣的香氣端了上來，花椒與辣椒的辛辣氣味直刺神經。
沈雲落忍不住大大打了一個噴嚏，眼淚止不住地流了出來。
陸榟楓抽出紙巾：“怎麽了？沒事吧？”
“就是辣著了嘛。”沈雲落不知道自己帶著淚的笑容更讓人揪心，仍是努力地笑著：“你今天才是怎麽了？左一個怎麽了，右一個沒事吧。我好得很，就是餓了。”
她夾起鍋裏的羊肉：“熟了吧？我不太會涮肉呢。你怎麽不吃呢……嗯，好像辣味兒不夠啊。”她看見餐桌上有幾個漂亮的玻璃瓶子。
“哎，有花椒油。榟楓，你要加嗎？花椒的味道不夠濃，我點的不是最辣的嗎？不是痛哭流涕嗎？老板娘……”
陸榟楓拽下她抬起的手：“夠了，你平時一向不吃辣椒，這會兒這麽吃，當心胃疼。”
沈雲落反手捏捏他的手腕：“還是你對我最好。”
羊肉上滴答著鮮紅的油湯，她撮著嘴將肉含進去，仿似是吞進了一團燃著的炭火，自喉嚨一路向下一路向下，有那麽一刻，沈雲落竟希望就這麽燒吧，把心燒穿了，也許就不會那麽痛了吧。
陸榟楓拿過桌上的抽紙，手伸得急了，不小心碰上了滾燙的鍋沿，不由往回一縮。
沈雲落隻管一口接一口的吃菜，淚眼模糊中根本看不清麵前的一切。
“給，眼淚都流碗裏了。”陸榟楓心裏歎氣，卻不願說穿。
“辣，辣……”沈雲落仰頭灌下一杯檸檬水。
“沒想到會那麽狼狽哦，幸好也就是你看見了，不然別人還以為我怎麽了呢。”她擦拭著臉上的淚水。
“這，太辣了。”凝出一抹笑：“原來吃辣椒這麽過癮啊，怪不得你們都喜歡。”
“別吃了。”陸榟楓搶過她的筷子。
“幹嘛啊。”她不滿地從臨桌又拿過一雙：“你不吃，我吃啊，還沒吃飽呢。”
“雲落。”陸榟楓聲音不大，卻令她一怔。
“你今天分明就是不對勁。你……在跟淩墨約會嗎？他欺負你了？”這句話說得異常艱難。
“我很快回來，等著我。”曖昧的話語言猶在耳。
沈雲落無力地放下手中的筷子，她臉上的笑漸漸淡去。
“榟楓，別問了，一切都過去了。你就讓我哭一會兒吧，眼睛累了，想洗一洗。”
陸榟楓啞然地望著她，卻無法用任何語言來安慰，他伸手去握她放在桌上的手。沈雲落卻觸電般將手往回一縮，險些碰倒手邊的玻璃杯。
“送我回家吧，我累了。”沈雲落歉意地笑笑。
她用紙巾掩著嘴，麻木的不隻是嘴唇和舌頭，心髒也在辣椒的刺激下漸漸失去了知覺。
“雲落……”
“我想回家了，榟楓。”
她抬起頭，眼裏是絕望的哀傷。
陸榟楓不忍再問。
“好，我去結賬送你回家。”陸榟楓被燙到的手背一陣火辣辣的刺痛，他用力按了下去。
雲落，我知道你心疼，可我卻無法替你分擔半分，我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