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你在天上會幸福嗎

  沈雲落從來沒有送人離開過，卻沒想到，自己的第一次竟是送走了這樣一個熟悉而又感到陌生的人。一個正值華年的年輕的生命，在正應該享受青春的時節，就這樣如花般飄逝。


  看著許嘉那張被殯儀師精心描畫過的臉孔，如此嬌嫩如此栩栩如生，仿佛隻是睡著了一般。


  沈雲落不自覺地放輕了腳步，用耳語般的聲音問：“榟楓，你弄錯了吧？許嘉，許嘉隻是睡著了，你怎麽說……”


  她扭頭用責備的眼神望著他。


  陸榟楓與淩墨對視一眼，輕緩地道：“雲落，她已經走了，昨天中午就走了。”


  “亂說，你們沒聽說過，有些人隻是陷入假死，說不定過兩天她又活了呢。”沈雲落執拗地走到許嘉身邊，俯下身輕聲叫：“許嘉，我來了，這幾天忙著也沒來看你，你生氣了？許嘉，你睜開眼看看我啊。”模糊中，許嘉似乎抬了抬上身。


  “許嘉，許嘉，快起來，我們上課要遲到了。”沈雲落仿佛又回到了校園，那會兒，基本上每天許嘉都會這樣站在床邊，一麵搖晃她一麵著急地叫。


  淩墨上前緊緊握住了沈雲落的手，心疼地勸慰：“雲落，別這樣。雲落。”


  她的手心一片冰涼，淩墨吃了一驚：“雲落，難受就哭出來，不要憋在心裏啊，雲落。”


  沈雲落怔怔地扭頭看他，又似乎隻是透過他看向了虛無，眼神空洞而呆滯。


  淩墨心中酸痛，卻無計可施。隻好緊緊摟住她瘦弱的肩，卻又不敢太過使勁，生怕捏碎了她脆弱的翅膀。


  “榟楓，這裏我讓鍾離來幫你料理，她，我先帶走了。”


  外麵不知什麽時候變的天，寒風一陣緊似一陣。


  淩墨將沈雲落裹進自己的大衣裏，仍能感覺到她的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雲落，雲落。你不能這樣，難受就哭出來，許嘉的身後事還要靠你呢。還有她家裏的親人呢，雲落？”


  最後的一句話如醍醐灌頂驚醒了沈雲落。沒錯，許嘉最後的交代就是她家裏的親人，她唯一不能放下的就是骨肉親情。


  沈雲落慢慢站直了身子，卻仍是畏寒般倚靠在淩墨胸口。


  “許嘉的家人。”


  “對啊，你不是說過她讓你幫忙照顧的嗎？你忘了？”


  沈雲落微搖頭，隨著發絲的擺動，晶瑩的淚珠在風中飄飛。


  “我記得，我記得的。我隻是……我隻是不相信，她還那麽年輕，怎麽會？老天爺怎麽可以這樣草率。她是多麽努力的一個人。”她緊緊拽著他的衣襟，生怕他不相信一般，語氣熱烈地說：“你知道嗎？在學校，她門門功課都是優秀，隻有體育，她的體育成績總是掛科，3000米長跑永遠不合格。大三那年，體育老師威脅她，說如果她再不及格，就不讓她進入大四了。她真的著急了，那一個月，每天早上她五點半就起來跑步，每晚圖書館關了門她又去跑。我看著她生生累成了狗啊，可沒想到，期末體育考試她終於過關了。淩墨，這樣一個努力活著的人為什麽老天要招她回去啊。”


  沈雲落哭著，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淩墨輕撫她的後背：“也許，老天爺就是覺得她太累了，所以才急著把她招到天上享福去了吧。”


  沈雲落愣了。


  “回到天上，她不會再痛苦了吧，她會幸福嗎？”


  淩墨憐惜地揉揉她的哭亂了的長發：“是的，一定是這樣的，你看那些上了天堂的人都不願意回來啊。”


  “你還開玩笑。”


  “也不是玩笑。畢竟，這是每個生命的必經之路啊。雲落，別難過了，看著你難過，我心裏也很不好受啊。”淩墨認真地說。


  沈雲落被他摟在懷裏輕輕地拍著，恍惚間，竟像回到幼年時，在母親的懷裏，是那麽安樂祥和，什麽苦難什麽災禍都不會降臨在自己身上，因為，有人為她撐起了一片天。


  陸榟楓遠遠地瞧著這兩人，不知不覺捏緊了雙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