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我在原地等你
四周怎麽那麽黑？黑得如一塊黑布將天地整個裝了進去。
沈雲落揉揉眼：我不是在醫院嗎，停電了？
耳邊傳來輕輕的腳步聲，她徒勞地扭動著頭頸，四下裏是虛空的黑，像是棉花吸幹了水份，而光線也被這虛無的空洞的黑吸了個幹淨。淩墨呢？
沈雲落沒來由地心虛起來，她聽見自己的心髒打鼓似地巨響。黑暗中，隱藏著她看不到的危險，她想象著一隻魔爪正慢慢伸向自己，說不定什麽地方又會鑽出個怪物。她大口地喘著粗氣，冷汗如雨浸濕了衣裙。
“雲落，雲落……你怎麽了……”
一個來自半空的聲音。她抬頭去看，還是一片黑，她什麽也看不見。但耳畔的腳步聲卻越來越近，沈雲落像溺水似的，感到肺部被擠壓得生疼，就快吸不進氣了，就快要窒息了，她想大聲尖叫，張開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雲落……”
一隻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脊背，她突然就醒了過來，原來竟是一場噩夢。
沈雲落迷惘地抬起頭，額頭上貼著幾綹被冷汗浸濕的碎發。
淩墨顯然鬆了口氣，臉色卻仍是蒼白的。
“做噩夢了？”
“你醒了？”
她夢遊似的答非所問地說。
一個淺淺的似有若無的笑沾上他的唇：“這樣歪著也能睡著，睡著了還能做個恐怖的夢，你的能力也由不得人不佩服啊。”
沈雲落莫名地將臉一紅，這才發現自己竟枕著他的手臂睡了半天。扭回頭撞上鍾離笑嘻嘻的眼睛，更是羞得想立馬找個地縫鑽進去。
“雲姐，你說你照顧師哥我才放心去接容姐。幸虧下了樓發現沒帶錢包我又回來了，不然，那吊瓶滴完了我師哥怎麽好？”
“我……”
沈雲落心虛氣短地撥弄著亂發，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的就睡著了，隻是覺得，在他身邊心裏就無比的安詳舒適。加上這幾日她也著實是沒有得到很好的休息。這會兒隻好訕訕地問：“幾點了？”
透過窗縫，天似是已經黑透了。
“才七點四十，你也就睡了個把鍾頭。”
鍾離看他們二人親密的樣子，顯然很高興。
“餓了吧？阿離買了快餐。不知道你會來，容姐隻送了湯來。”
淩墨的聲音既輕且慢，短短的一句話，中間竟還停頓了兩次，明顯的體力不支的樣子。
沈雲落一時忘了自己的尷尬，一顆心又揪起來。
“你感覺怎樣？傷口疼嗎？哪裏不舒服嗎？”
淩墨微微搖頭：“這會兒想起我是病人了？我看你剛才睡得挺舒心嘛，枕得我的手都麻了。”
“我……”
剛散去的紅暈又染上雙頰。沈雲落咬住下唇恨恨地說：“我看你壓根就是裝病，剛醒來就調侃我。”
她撐住床沿站起身要走，淩墨探過身子去拉，一下用力猛了牽動了傷口，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
“怎麽了？扯著傷口了？”
沈雲落一驚。
鍾離在一旁急道：“師哥，你剛動了手術醫生讓你別亂動。雲姐，你就讓著師哥點兒。這會兒也不是打情罵俏的時候。”
“我……他……阿離，你亂講什麽？”
沈雲落的臉上頓時打翻了顏料盤子，一陣紅一陣黃的。
淩墨對鍾離使個眼色：“阿離，你去把飯菜熱一熱，還有容姐送來的湯。我看雲落睡了這一覺也該餓了。”
“哦。”
鍾離衝沈雲落一伸舌頭，乖乖地走到外間去了。一時間，屋裏隻剩了沈雲落與淩墨，沈雲落卻不自在起來。
她的手被淩墨握在掌中，雖然很輕她卻不敢掙開，生怕再次觸及他的傷處。
“你，放開我好不好？”
思慮良久，她終於開口道。
“為什麽？”
為什麽？這話聽得她直翻白眼：拜托，這樣拉著我很難受好吧。
沈雲落現在的樣子真的很難受。她不願回頭，扭著身體站著，手卻擺在身後呈45度角下垂。
她又咬起嘴唇，卻聽身後一聲輕笑：“你就不能轉過來嗎？你這樣不難受？”
又取笑我。
“不難受。”
沈雲落倔勁兒又上來了。
“可是……我不舒服，跟你說話也變扭……”
淩墨低低地咳嗽了幾聲。
沈雲落畢竟心裏牽掛，慌忙轉回身子。大概是咳嗽牽動了傷處，淩墨的眉不由深深蹙了起來。
“你怎麽樣？很疼嗎？要叫護士嗎？我去叫阿離……”
看著她手足無措的模樣，淩墨胸口一熱。
“我沒事，看你慌成這樣倒把阿離嚇著了。”
“現在是你在嚇我，還怕阿離會嚇著。”
沈雲落嗔道。
“你坐下跟我說說話吧。”
疼痛的感覺終於過去了，淩墨又是一副古水無波的模樣。
“說什麽？”
嘴上還在強，卻又身不由己地在床邊坐下了。
“說你，為什麽不理我了？又不接我電話。”
“什麽時候不理你了？我電話沒電了嘛。再說了，我現在不是在這裏嗎？”
“那又為什麽要辭職？”
“辭職……辭職是因為我什麽都不會做啊……不是，是因為我爸的花店……哎呀，不是因為媚兒要結婚嘛……”
沈雲落發現這個借口太過份了，怎麽怪到別人結婚這件事上去了？她忙忙地收住了嘴。淩墨竟然沒有趁機調侃自己，沈雲落奇怪地抬眼看他。卻見他又是一臉邪邪的笑。
“你笑什麽？傷口不疼了？你管我幹嘛辭職，自己的身體都照顧不好，還來問我？”
“因為隻有出了這樣嚴重的事情，你才會不顧一切的奔向我，隻有這種時候，你才會把其它一切都拋開，一心隻想著我。”
“你……”
她沒想到他會說出那麽煽情的話來，一時連臉紅都忘了。
“竟瞎說什麽呢？哪有人拿自己的身體來開玩笑的？”
“因為你不在乎，我又為什麽要在乎呢？”
“你……你耍賴，你自己不顧及自己，現在倒要賴在我頭上了。”
沈雲落又氣又惱地垂下頭，抓著被單使勁扭起來。
一隻微涼的手輕輕覆上她的手背。
“雲落，我知道你心裏不舒服。自從你進了公司就一直不開心，因為，那不是你想做的事情。可是……是我太自私了，是我，想一直看著你，才迫使你不得不待在我身邊，卻忽略了你的感受。雲落，你生氣是對的，其實，一切都是我的錯。”
話說急了，他又偏過頭輕咳起來。
“我沒生氣。”
沈雲落反手握住他修長蒼白的手，心疼地撫著他的胸口。
“我，其實，我隻是在……逃避。”
她很艱難地吐出這兩個字。淩墨卻是一怔。
“逃避？我嗎？你是在逃避我？為什麽？難道你……”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不是在逃避你。”
沈雲落明白他誤解了自己的意思，急忙打斷他。
淩墨將她拽向自己：“你逃避的不是我，難道是在逃避我們的感情？你不愛我嗎？還是，一直都是我在自作多情？”
一股熱氣直熏向她的耳根子。
“不是，不是。”
沈雲落發現越解釋卻越發混亂。她生怕自己壓著他的傷口，隻好將雙手撐在他耳旁的枕頭上，這樣一來，兩人一上一下，竟變成了一個非常曖昧的姿態。
淩墨目光如炬直視她的雙眸，而沈雲落的隱形眼鏡被淚水衝跑了，此刻，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她竟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臉上的肌膚。
“你這個男人是怎麽長的？皮膚那麽白也就算了，還那麽細，還一顆痘痘雀斑黑痣都沒有，在你麵前，要怎樣的女人才是美女？”
沈雲落胡思亂想著，一隻右手竟毫無征兆地撫上了他的麵頰。
“雲落。”
淩墨猛地抓住她伸了一半的手。沈雲落一驚，臉“哧”地紅過了耳背。
“我，我……你臉上有東西，放開我啊。”
淩墨緊緊地攥著她的手腕，唇邊勾起一個笑。
“不放，你在想什麽呢？”
“沒，什麽都沒想。你放開我啊，這樣多難看。”
她不說還好，這話一出口，淩墨竟放開了她的手腕，轉而摟住她纖細的腰往自己身上一帶。
沈雲落一聲驚呼都不及出口，整個人便趴在了他的身上。淩墨皺起眉頭，傷處一陣撕裂般的疼痛。但他仍牢牢地桎梏著她。
“這樣不會壓著你嗎？讓我起來。”
“別動，碰著我了。”
淩墨聲音微顫地說。沈雲落心裏一驚，知道定是觸碰了他的傷處，不敢用力掙紮，小心翼翼地問：“你怎麽樣？醫生不是不讓你亂動嗎？”
“嗯，你別動就好……我就想……摟著你。”
一種難以言說的滿足感瞬間溢滿了她的心胸。
就在這時，門口一陣輕響。
“師哥，我把飯菜熱好了……”
沈雲落一愣，怎麽把鍾離給忘了？卻聽躺著的人低吼一聲：“出去。”
鍾離還不及反應，一個潔白柔軟的枕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了過來。鍾離敏捷地向一旁躍開。
“出去了，出去了。飯菜放在茶幾上了。雲姐你記得吃啊。”
“出去。”
“是……”
鍾離站在病房門口直咋舌：師哥就是師哥，前兩天還一副要分手的模樣，今天就又……總之，隻要雲姐在，師哥就一切安好。
鍾離正掩著嘴偷笑，卻見陸榟楓拎著保溫湯壺走了過來。
“小鍾，你在這幹什麽？怎麽不在裏麵照看表哥？”
鍾離笑嘻嘻地道：“楓哥，你來得不是時候，裏麵有人呢。”
陸榟楓先是一愣，隨即道：“是，雲落來了？”
鍾離點點頭，又指指湯壺：“醫生說師哥現在什麽都不能吃，要排氣後才能進流食。”
“嗯。”
陸榟楓心神恍惚地將湯壺遞過去：“你喝了吧。”
“楓哥，你不進去看看師哥？”
陸榟楓擠出一個不像笑容的微笑：“不了，雲落在，表哥不會有事的。我媽還等我回去匯報呢。”
走出醫院大門，附近林立的高樓爭相將燈火投向路麵。陸榟楓心情沉重地信步前進，不曾留意緊握的雙拳已將指甲深深掐進肉裏。
“我把你再一次推給了他，雲落。我真是傻啊，我真的無法控製自己的妒忌。為什麽？你為什麽會選擇他呢？你知不知道，很有可能就是他的父親害死了我爸爸。雲落，我該怎麽辦？就這樣當什麽都沒發生過嗎？淩墨，你等著，我絕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