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愛你的心不變
大概人上了年紀便不喜歡晚睡，加上天氣寒冷第二日還要早起晨練。沈開遠與花沁茹總是早早便上床了，一個拿份報紙一個玩會兒朋友圈，便各自睡去。誰知這晚，沈開遠躺在床上煎烙餅似的翻來覆去睡不著，又怕影響了身邊老妻的休息，索性披衣起床。
書房的桌上是新買來寫對聯的紅紙，一旁的硯台早幹了。
沈開遠往硯台裏加了些許的水，正要磨墨，書房的門被人推開了。
“哎，你這個老頭子，那麽晚不睡覺來寫什麽字？”
沈開遠一臉驚訝地望著她：“你怎麽也起來了？我把你吵醒了？”
他知道妻子有些神經衰弱之症，一旦驚醒便很難再入睡。
“也不是你吵的，今晚，我也有些失眠。也不知道是怎麽了。”
花沁茹在一旁坐下順手打開了書房裏電視機，一麵將音量調到最小：“你寫字吧，我在這兒坐一會兒看看新聞。”
“嗯。”
書房的門窗都關得很緊，還是可以聽得到外麵寒風呼嘯，吹得樹上的枯枝吱吱格格的亂響，伴著夜間新聞播音員悅耳的聲音，書房裏頓時溫馨起來。
“這天是越來越冷了，可就是不下雪，老天爺也越來越奇怪了。”
花沁茹望望窗外沉沉的夜色說。
“你還記不記得那年春節，你第一次上我們家去，那個雪下得那麽大。車子都沒法開了，還是我們鄰居套了輛馬車把你拉進村的呢。”
花沁茹的記憶慢慢蘇醒過來。
在漫天的風雪中，從天到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她穿著一身新做的大紅棉襖，戴著棉帽，站在村口焦急地張望著。時間已經不早了，隻是因為下雪的緣故，天空還很明亮。姐姐姐夫早該到了啊，難道是火車誤點了？還是出了別的什麽變故？
白茫茫的天地間，有一條黑色的小路遠遠地延伸出去。終於，在小路的盡頭出現了一個小黑點，漸漸地，可以聽到馬蹄“嘚嘚”的奔跑聲了。
“姐姐。”
花沁茹興奮地跳起來。馬車上的姐姐靦腆地笑著，身邊有一個濃眉大眼身材高挑的小夥子。那是花沁茹第一次見到沈開遠。
“我記得那次你就在村口瞧了我一眼，然後就再沒給過我正臉了，我當時還納悶呢，初次見麵，我怎麽就把小姨子得罪了。”
沈開遠放下手中的毛筆笑。
花沁茹白了丈夫一眼：“那是人家小姑娘害羞，你個大老粗什麽都不懂。”
現在的沈開遠已是滿頭花白的發，當年的英挺不複存在。花沁茹癡望著他：初次見麵，我就已經被你吸引，一顆心再也無法自拔。可你卻已是姐姐的丈夫，我的姐夫，今生注定無法愛，隻能做親人的人了。那一刻，我還如何能，如何敢去看你。我隻怕再多看一眼，就會做出萬劫不複的錯事來。這本來就不該生出的情意還是早早將它埋葬的好。可誰也沒想到，天妒紅顏，姐姐與你的緣分那麽淺，年紀輕輕便撒手人寰。難道是老天爺洞悉了我的心意？竟用如此殘忍的方式來成全我？
再次見到你，你竟形如枯槁，滿頭黑發中竟夾雜了點點白花，與往昔剛強灑脫的你判若兩人。你可知我的心是怎樣的疼痛，比失去姐姐還要痛上千萬倍。所以當你說兩個孩子可憐，沒有母親的疼愛時，我想都沒有多想，便一口應承要嫁給你，好幫你照顧她們。其實，我是多自私啊，為了能留在你身邊，竟拿姐姐的兩個孩子做了借口。開遠，為了你和孩子，我想姐姐在天有靈，也不會怪我的吧。
“沁茹，想什麽呢？隻管傻乎乎的看著我，我臉上沾墨水了？”
妻子似乎有些反常，沈開遠關切坐到她身邊。
“沒有，沒有。”
花沁茹掩飾地笑：“大概真是老了，剛才的事記不清，反而是多少年前的竟清晰如昨。開遠，你說我們怎麽那麽快就老了呢。”
“還說老呢，今天居然讓我碰到你姐姐以前的老同事，人家都有三個孫子孫女了。那孩子可愛的……嘖嘖。”
“姐姐的老同事？誰啊？”
“哦，就是那個張明，個子不高胖墩墩的。你應該見過，結婚那天就他帶著女朋友來的。”
花沁茹在腦海中搜尋著，半晌“哦”了一聲：“好像有點印象。”
“嗯，沁茹。有個事想問問你。”
“什麽事？”
沈開遠滯了一滯，似乎是在找尋一個合適的詞語。
“你記得你姐姐在嫁給我之前有沒有……嗯，那個……”
沈開遠尷尬地抓抓頭皮。
“你要說什麽啊？姐姐怎麽了？”
花沁茹不解地問。
沈開遠把心一橫，還是決定要把話問清楚。
“沁茹，你姐姐是不是談過一個對象？就是，在嫁給我之前？”
“對象？”
花沁茹一時間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不由重複了一句。
“你怎麽……張明跟你說什麽了？”
“沒有，沒有。他沒說什麽，就是閑聊，無意中提起的。”
沈開遠忙不迭地否認。
“這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還提來做什麽？不過說起姐姐的對象，我好像也有點印象。有一回，她給我寫信，寫得含含糊糊的，倒好像是提過一個男人。你也知道，姐姐那個人對感情本來就遲鈍，又害羞又膽小。喏，雲落就像足了她媽。”
“那個人叫什麽名字？”
“叫，叫什麽來著……”
花沁茹側頭去想。
“噢，叫什麽阿北。姐姐在信裏隨口提過，說這個阿北對她挺好的，在工作上時時幫助她。可具體是不是她處的對象就不得而知了。”
阿北，淩傲北？
沈開遠的心情一時起伏不定。
房裏突然安靜下來，電視裏播音員的聲音清晰起來：“今晚是慕樺集團的年終酒會，吸引了無數商賈參加，今年更是增加了數桌記者席。在晚宴上，慕樺集團現任總經理姚墨珠小姐突然宣布了與瑞龍集團聯合開發城西娛樂城的項目計劃，令與會者嘩然。有記者當堂提問，與瑞龍集團的聯手是不是代表著兩家公司今後會有更進一步的發展，姚小姐非常巧妙地回避了這個問題，隻是說與瑞龍的合作將來會更緊密，也會更親近。這個回答引起了無數的猜測，猜想最多的自然是兩家的聯姻問題，這兩家若是聯姻……”
“瑞龍集團？開遠，瑞龍集團不是那個姓淩的小夥子家裏的嗎？”
花沁茹詫異地回頭問。
“嗯？”
沈開遠手裏的毛筆沾飽了墨汁，聞聲抬起頭。
“就是雲落上回帶回來的那個小夥子啊。”
淩墨？淩傲北的侄子。
沈開遠一怔。
“你看這個新聞，照她說的意思，這個姚小姐好像是對淩家的小夥子有意思吧？那咱們雲落是怎麽回事？”
沈開遠的手莫名地一抖，一大團濃墨毫無懸念地滴落在豔紅的紙上，四下裏濺開，成了一朵墨色的花。
“雲落跟他半毛錢關係也沒有，我也不允許他們有什麽關係。我早說過了，我們沈家的人不許跟他們淩家有任何瓜葛。你又來杞人憂天。”
“哎，不是……”
沈開遠將毛筆一架，怒氣衝衝的走了出去。
“這個老頭子，好好的發什麽火啊，真是的。”
花沁茹關了電視，嘟嘟噥噥地跟在丈夫身後回了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