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婚禮進行曲 （上）
婚禮的前夜竟下起了小雪，天邊露出微光的時候雪停了。薄薄的一層雪映得窗棱明晃晃的亮，風也停了，雪也住了，倒是難得的好天氣。沈雲落推開窗戶吸一口新鮮空氣，隔壁單元門口那株紅梅開了數朵小花，平日極淡的幽香，這會兒被白雪冰冷的清香襯著，香氣氤氳在空氣中，倒是更為濃鬱了。
剛洗漱完畢，就聽到母親隔門叫她。
“雲落，起了嗎？該出門了，今天你是伴娘呢。”
“哦，知道了。”
嘴裏應著母親，桌上的手機想起信息提示音：我十五分鍾後到小區門口。
她不自覺地露出笑容。
他的車十五分鍾後準時停在了小區門口。
“你真是掐著時間來的嗎？領導就是領導，開會開慣了吧。”
沈雲落今天的心情實在是好，一上車便開起了玩笑。
淩墨不言不語地掃她一眼，突然就傾過身子。
“你幹嘛啊？”
沈雲落嚇了一跳。
“安全帶，總不帶腦子。”
淩墨沒好氣地替她係好安全帶。
沈雲落伸伸舌頭：“我就是沒這個記性。其實在市內你的車速也不快，安全帶那麽重要嗎？”
“安全帶任何時候都要係上，不許忘。”
淩墨加重了語氣，沈雲落吃了一驚，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
淩墨打著了車子，雙眼直視著前方，腦海中卻想起了那黑暗的一天。據調查交通事故的交警事後說，當時就是因為他父親和姑父都沒有係安全帶，才會傷得那麽嚴重，若是當時他們都不曾忽略安全帶的重要性，說不定。。。。。。淩墨的身子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你怎麽了淩墨？”
沈雲落不安地把手攀上他的臂彎。
“沒事，就是想起了些不愉快的事。你的禮服拿好了嗎？”
淩墨麵無表情地扯開話題。
沈雲落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不高興，卻也知道他不想再談這個話題，隻好順著他的話點點頭。
“昨晚下雪了，今天好像有點冷呢。”
她看著街道上清理殘雪的清潔車說。
“嗯，今年的頭場雪，估計也不會再下什麽大雪了。”
車子在二人的沉默中很快開到了酒店門口。
為了今天的婚禮，酒店也被裝飾得喜氣洋洋的。
下了車，空氣中暗香浮動，梅的幽香撲麵而來，沈雲落抬頭看去，酒店大門兩邊種了無數株梅樹。紅梅豔若朝霞像極了熱情奔放的少女，白梅白似瑞雪宛如不出閨閣的大家閨秀，臘梅卻似深閨貴婦頭上的點金鑲翠的步搖。形態各異氣質不凡的花朵傲寒迎霜地怒放著，將蒼白的天地點綴成人間仙境。
“進去吧，別讓媚兒等久了。”
淩墨清若寒冰的聲音把她拽了回來。
“哦，好。”
她生怕再次引得他不快，倉促地便往前邁步，卻沒注意到腳下的台階，險些絆倒。
淩墨手疾眼快地扶住了她的手臂。
“你又在發呆嗎？今天是賀別人新婚不是拜年，你在這兒打算給誰磕頭呢？
他的聲音透出笑意，沈雲落能聽見自己心裏一個沉重的包袱“哐啷”一聲落了下去。她麵頰微紅：“你不生氣了嗎？”
淩墨一愣：“生氣？我沒生氣啊。”
“可你剛才，一直不說話。”
“傻丫頭，不說話是因為在想事情不是生氣。”
淩墨親昵地說。
一句“傻丫頭”叫得沈雲落心都醉了，在她的記憶裏隻有父親才會這麽地寵溺地叫她。
“人家才不傻。”
她輕咬下唇。
“你下次想事情的時候能不能告訴我一聲？”
“嗯？”
淩墨揚了揚眉毛。
“你不說話的樣子有點嚇人。”
淩墨先是一愣，隨即一抹笑意在眼底蘊開。就這一點恬淡的笑卻讓沈雲落如沐春風。
“對不起，以後保證不讓你害怕。”
二人說著話，一個女孩焦慮地迎了出來。
“等著你化妝呢雲姐。”
沈雲落被她一扯才戀戀不舍地放開了淩墨的手。
淩墨隻張嘴不出聲地說：“我在下麵等你。”
因為媚兒在本市沒有家，今天新郎隻能從酒店象征性地把她接出去到新郎家裏去給公婆敬茶，敬完了茶再回到酒店宴客。
為了江爍的原因，也看在雲落的麵子上，淩墨特意安排了酒店頂層的總統套房給他們做婚房。
一進門，迎麵而來的姹紫嫣紅讓沈雲落隻疑是進了一所大花園。
各種顏色各類品種的花束裝點著整個房間。天花板上懸垂下串串的燈籠花，紅色的花萼紫色的花瓣，開得累累重重垂在眼前。大紅的窗幔上纏繞著金銀雙色的金銀花藤，喜氣又不落入俗套。窗邊和地上隨處擺放著插滿了各色梅花的花瓶，如亭亭玉立的少女擺著各種誘人的姿態。
沈雲落實在沒見過這樣裝飾的婚房，一時竟看得呆了。直到媚兒高聲叫她這才驚醒過來。
“媚兒，真是恭喜你了。”
媚兒一身白色薄紗鑲鑽的長禮服，正站在露台的落地窗前讓人拍照，明亮的日光從她背後照來，將她的身體勾勒出一個妖嬈的剪影。她的臉因背光而隱藏在暗影中，突出的五官卻顯得更為清晰立體。她的眼角含春，唇邊更是掩不住幸福的笑容。
攝影師做了個“OK”的手勢，她馬上把腰一彎，女神形象盡毀。
“哎呀，可累死我了。”
她的表妹小霞和服裝師趕忙上前替她提起長長的群裾。
沈雲落失聲笑：“我剛想誇你美不勝收，怎麽一秒打回原形了？”
“什麽一秒啊，本來昨晚就沒睡好，今早七點就起床化妝造型然後照相到現在。真的累死我了。”
“不是照過婚紗照了嗎？怎麽還照？”
“我媽唄。”
新娘子壓低了聲調。
“她說從沒有見過這麽大這麽豪華的婚房，一定要多照幾張相片拿回去給親戚朋友看。”
沈雲落用憐憫的目光看著她。
“老人家的心願就滿足她吧。對了，你爸媽呢？”
媚兒想把下巴擱在她肩上，一時又記起臉上化著美美噠的新娘妝，隻好用手托著自己的下顎。引得沈雲落一陣笑。
“他們早起慣了的，大早就出去逛了。又說我這裏一堆人鬧得慌，躲出去了。”
“哦。”
媚兒的父母來自鄉下，見不慣這種大場麵，又生怕說錯了話給女兒丟臉，還不如躲出去清淨。沈雲落理解地點頭，一麵環顧四周的花海。
“去哪裏弄了那麽多花？金銀花現在也不是季節啊。”
媚兒來了精神，走過去拎起金銀花枝。
“姐姐，這都是假花啊，你看不出來嗎？仿真度還真是高，居然瞞過了你這個花藝大師。這還得多謝你家淩總，也不知道他去哪裏弄的那麽漂亮的仿真花，我們江大律師可沒有這種情調。不過，可惜淩總對花粉過敏啊，以後，你就不能親近真花了，這仿真花也不錯。”
沈雲落一愣。
居然連媚兒都知道淩墨對花粉過敏。她這個女朋友是不是太不稱職了？沈雲落心情鬱悶地想。
服裝師把沈雲落的禮服拿出來理好，打斷了她的神遊。
“伴娘也來換禮服吧，化好妝新郎也差不多該來了。”
化著妝，沈雲落又想起了那個折磨她多日的問題。
“今天的伴郎是誰？我認識嗎？”
“伴郎？到時候就知道了，問那麽多做什麽？反正是個配得上你的帥哥，行了吧。”
媚兒嘟起嘴，沈雲落也隻得作罷。
化妝師拿起眉筆描畫著她細長的峨眉，一麵讚：“沈小姐的眉形長得真好，化起來一點難度都沒有。皮膚也好，上妝特別容易。”
媚兒佯裝吃醋的樣子。
“我知道雲姐漂亮，可今天是我結婚啊，能不能多誇誇我？等她結婚的時你們再誇她也不晚啊。”
“哎呀，是我們錯了。今天啊，就新娘子最漂亮，誰也及不上。”
服裝師在一旁笑起來。
“這才對嘛。”
沈雲落聽著那句“等她結婚”，臉上的笑容漸漸僵硬。
結婚？這個詞一度很遙遠的樣子。可現在，身邊的阿亮馬上要當爸爸了，媚兒也不講義氣地拋棄了她出嫁去了。
遙遠就這一下子，竟變得不再遙遠。
跟誰結婚？淩墨？應該是吧，可為什麽這個想法又讓她感到那麽不真實呢？是淩墨不真實，還是跟他結婚不真實？還是，父親沈開遠的態度令這一切更為不真實？
紛至疊來的想法令沈雲落有一瞬間的暈眩。
服務員按了門鈴，送了一壺花茶進來。
“姐，這是淩總讓人送來的。”
媚兒給她端過一杯茶，淡金色的茶湯在白瓷的杯中緩慢地蕩漾著。
裝茶的器皿用的不是玻璃壺而是描金的英式瓷製茶壺，絲絲熱氣嫋嫋清香，卻看不到壺中舞動的花朵。像是誰，看不透的心事。
沈雲落微微有些發怔。
妝化好了，迎親的團隊還沒到。沈雲落被媚兒拽著照了好些照片，照得乏了，沈雲落不肯再照。媚兒便扯著她表妹繼續擺著各種POSE拍照，再狂發朋友圈。沈雲落坐著發悶，房裏的梅香讓她有些頭暈，便趁著幾人不備，提著裙子悄悄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