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 嫁給我
消失了兩天,項愈明召開了發布會才把水寒微騙出來,雖然他知道她的委屈,可是又能怎麽辦?殺了何向峰她自己也會心疼吧。
她終於來了。
項愈明抬手,讓大家安靜下來,又笑著說:“今晚我說的每一個字,請在場的媒體朋友替我作證……”
全場燈光暗淡,唯有他在追光照射下步步走近水寒微,“水寒微,請你嫁給我。”
“啪!”一束白光應景的照在水寒微身上,她猝不及防的怔愣在原地,短短幾秒間,在場媒體就像瘋似的高舉各式“長槍大炮”衝她一通亂照,撲捉她每一瞬間的表情變化。
項愈明仍是笑,腳步在她兩步距離外停下,“我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兩年,兩年後我一定會娶你。”他笑看全然來不及反應的水寒微,湊近她的耳畔低聲承諾,“我是認真的。我一直想跟你說,對不起,為我曾經不夠信任你說‘對不起’。”
水寒微的周圍被一浪高過一浪的起哄聲淹沒,她在混亂中隻能聽見項愈明親昵的耳語,記者的閃光燈在她眼前炸開似的迸裂一朵朵白花,這個境遇像極一年前,剪彩開張時那天,也是她和項愈明咫尺相隔,情況卻天差地別那時,偌大的會議室裏隻有他們兩人,項愈明與她隔坐在會議桌的兩頭,室內的氣氛壓抑得如盤旋的低氣壓,他在她麵前單膝跪下,咖啡色的瞳孔中映出她大病初愈的疲態,他摟著她,輕得就像抱著一團棉花,“水寒微,我們結婚吧!”
他一臉認真的注視著她,沒等她回答,自己卻嗬嗬笑出聲,連連擺手,“我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對我來說,你始終是第一位,而對你而言,有太多事情分散你的精力,也許我至多能排進前三。我發覺……我不夠信任你,當我得知你得所有時,我的父親殺了你得母親,甚至對你造成不可比擬的傷害,可是我我是項愈明,不是我的父親。”
他失笑,自嘲自己的小氣,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你住院時,我和子皓一起去見醫生,發覺他可以從頭到尾事無巨細的向醫生說明你的抑鬱症病史,就連你對什麽藥物過敏,他都一清二楚,你的病曆就在他的腦子裏……而我呢?”他站起身,連聲嘲笑自己,“我連你在兒時患過抑鬱症的事都不知道……”
“水寒微……”項愈明茫然失措的牽著他的手,試圖解釋,“……從第一次遇見你……我就喜歡你……那時是多大呢?應該是十歲。”
“是,我知道。”水寒微沒轉身,千斤挫敗壓在他的脊背上,那股骨子裏的落寞透過嗓音溢出,沉甸甸的逼得弦歌說不出話,“我沒有認識二十幾年的青梅竹馬,所以我也不知道這麽多年的親密無間會培養出多麽深厚的感情。我隻知道,我不適合你,我不愛你”這個三字說出來真的很痛。
“這個問題我們已經討論過了,我不認為還有必要……”
“沒錯,我們討論過,你問我,如果有一天,你和我媽媽同時溺水,我先救哪一個。現在我告訴你,我一個都不會救,項愈明我恨你,恨透了你得一切,我不會嫁給你,除非我死。”
項愈明雙唇顫了顫,隻聽水寒微笑著說:“記者,今天讓大家見笑了。現在我明確地告訴大家,我和項愈明,不可能!”
微甜的紫羅蘭香氣滲入斜射陽光中,項愈明逆著光站在水寒微身後,慢慢鬆開了手。
她頭也不回的走到會議室門邊,隱約聽見門外人聲喧嘩,她扶著門把手,黯然回首,最後一刻,她沒有給水寒微多說一句的機會,會議室的門緩緩打開,無數道鎂光燈在項愈明眼前頻閃,他籠身陷於一片亮白的白光中,翩翩回眸,笑容可掬,“各位記者裏麵請,水寒微的采訪馬上開始。”
數十名記者湧入會議室,項愈明和水寒微被人流分擠在兩邊,目光躍過黑壓壓的頭頂短暫相觸後又迅速分開,他們各自帶著無懈可擊的完美微笑,行走在星光璀璨的舞台兩端,前一秒的不快如雲煙飄渺,隻是烙在心上的疤,是鎂光燈永遠照不到的灰暗。
“嫁給他!”“嫁給他!”
項愈明恍惚間不忘笑容,思緒從記憶中抽離,麵對整場沸騰的喧嚷,她的不言語就是最好的回答。事實上,在這樣的場合,這樣的情況下,她並沒有說“不”的權力。他是愛她的,無論他們之間曾有多大的爭執,他是愛她的,這就夠了。
水寒微釋懷的靠在項愈明的肩頭,來之不易的幸福令她如履薄冰,她小心翼翼的享受著他的擁抱,讓那句不時困擾她的。
手機在手袋中震響時,她正任由項愈明握著她的手,準備將一枚方形美鑽戴在她中指上。她在忙亂中偷瞄了一眼來電顯示,才發現在她察覺之前,來電人已經打了不下十通電話急找她。她這頭按下掛斷鍵,那頭已奮力擠到她身邊,探手把另一部手機塞到她手裏,做了一個接聽的手勢提醒她:“好像有急事。”
電話那頭背景吵雜,林小冉的大嗓門冷不丁直衝入項愈明耳膜,她退到一旁,耳朵緊貼著聽筒才能依稀在亂糟糟的噪聲中聽到他斷斷續續的陳訴。
她掛在唇角的笑容隨著通話慢慢塌落,通話結束時,她還失神的站在遠處,讓風口襲入的涼風撩嬈她鬢旁的碎發。項愈明不解的走到她身畔,攬著她的肩背將她帶到媒體前。來自四麵八方的記者不停的招呼項愈明“看左邊”“看右邊”“看中間”“笑”……水寒微被動的在項愈明的扶持下配合媒體的要求,代替那抹迎合大眾的職業笑容的,是一副失魂落魄的頷首模樣。
站在中間的記者們忍不住大聲喚她,她在默然中抬首,舌尖觸及一絲鹹澀的味道,“對不起大家,我有事先走一步。”她在茫然之際還記得轉對林小冉細聲叮囑幾句,末了強擠出一個歉意的笑容,提著裙擺大步離開。
宴會廳前的數十級樓梯仿佛跑不到盡頭,水寒微拎著寬大的禮服裙擺一路狂奔,細帶高跟鞋在台階上踩了一個空,她順勢狼狽摔倒在地,那隻高跟鞋立時“壽終就寢”。她顫巍巍的扶著一旁的牆根勉力起身,有人在身後拉著她的手臂,對方一使勁,她便扭過身與其正對著,秦箏站在略高一級的台階上,滿目疑惑,看她不顧儀容的放肆狂奔,肩帶直滑落至臂上,露出性感的裸肩和鎖骨。“你怎麽了?要去哪兒?”
“……我……”她轉視別處,語序亂了套,“我……我……我要去機場。”她肆意抹臉,精致的妝容被淚水沁濕,糊成一團,“,我……我接到曉冉的電話,我……”
“是不是何向峰出什麽事了?”項愈明立時反應過來,掰著她的手不讓她倉促離去。
那晚的事情何向峰對他坦白了,這個一刻他怎麽能讓她離去。
“我不知道……”她胡亂甩開他的手,捂著嘴泣不成聲,“那邊聲音很雜,我不知道是不是……是不是真的出事了……曉冉說,何向峰乘坐的那班飛機在起飛時突然起火……他在飛機上……”
“……”項愈明的手慢慢鬆開,瞳內滿是她驚慌失措的狼狽,這個從不曾在人前服輸失態的女人,這個哪怕醉得天旋地轉也儀態萬方的女人,在一通電話後,竟破天荒的在媒體前失態落淚。他有些明白,卻仍裝不明白,“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媒體都在裏麵,你就這樣跑出來……”“我……”水寒微喃喃說幾個“我”字,慢慢退下台階,站在低處仰望他。
他的身影嵌在煉色月光中,朦朧失真。她曾失去過他,所以當她失而複得時格外珍惜,卻又患得患失。她在“失去項愈明”的假想中掙紮數年,以至於哪怕他們之間誤會重重,她也從未想過自己會放開他的手。可何向峰不同,他們相識多年,如影隨形,她習慣了他的存在,喜笑怒罵高潮低穀,他都理所當然的陪著她,就像空氣,原來當人陷入真空時才知道窒息的滋味。她從不曾想過,如果有一天岑緩羽不在了……她扛住了沒有張先宇和張子豪的世界,卻扛不住沒有何向峰的世界。
即使何向峰失讓自己身了……
她忽而搖頭閉眼,推開項愈明伸向她的手,“對不起項愈明……我不能跟你結婚……”她猝然轉身,裸足踩在硌腳的水泥地上,百褶裙擺逶迤其後,隨她疾奔的步伐消匿在夜色深處。台階上遺落著她的高跟鞋,他卻不再是持著水晶鞋的王子。
他掌心還緊握著那枚為她準備的方形美鑽,殊不知他早在一年前的爭執中,就注定永遠握不住她的手。機場的地麵冰冷懾人,整個大廳盡是聞訊趕來的親朋家屬,盡管地勤人員竭力安撫情緒激動的人群,可查詢登機名單的服務台仍被圍得水泄不通。
一個中年婦女大約在名單上查到自己親人的名字,放聲大哭,旁人勸也勸不住。悲愴在人群中迅速傳播,隨著越來越多的遇難者名單被確定,哭聲連成片,在大廳上空震蕩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