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犧牲情愛,執著仇恨
忘明月和左天明從小一起長大,他們都以為自己了解對方勝過了解自己,在忘明月心裏,左天明是個單純而又放縱的人,他不羈於世、敢愛敢恨,不會為任何事改變自己。可是,他居然說出了什麽家國天下的事兒,那種好好想她身為一國之君的父皇說出的話,她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心愛的男人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她搖著頭,望著她,眼神裏盡是驚訝與無助,冷笑一下:“什麽從一開始我的生命就不屬於自己,難道一個國家的保全是要犧牲一個人的幸福換來的嗎,你作為大將軍,難道你守護國家的方式就是犧牲自己的女人嗎?”
忘明月那傷心絕望的字眼,像刀風劍雨一樣一次次刺穿著左天明的內心,他知道她心中的痛楚,那是一種被自己心愛之人背叛的傷痛。他是多麽想保住她,告訴她說不是那樣的,他喜歡她,他不會讓任何人將她從自己身邊帶走,他也相信自己有那個能力,可以阻止自己心愛的人嫁去無疆國。可以後呢,他還是要複仇,還是要殺了她的父皇,如果到時候,她還深愛著他,那自己心愛的男人殺了自己的親生父親所帶來的痛苦,遠過於此刻傷痛。所以,他不能擁抱她,不能讓她感覺到自己心中的愛,他要她對自己徹底死心,也對她心中的愛徹底絕望。
“對不起,我沒得選。”
“什麽,你說你沒得選?”忘明月情緒變得激動,“為什麽,為什麽沒得選,你是不是有什麽苦衷,是的話你說出來啊。”
左天明遲疑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沒有苦衷,如果非要一個理由的話,那就怪你我注定有緣無分吧。”
空中再次傳來一陣長鳴,忘明月聞聲抬頭,見衣裙白色的鳥兒從頭頂飛過,這是她這一天第二次看見飛鳥。她多麽希望自己可以化作其中一隻,可以無拘無束,自由翱翔。然而,鳥兒真的就可以無拘無束嗎,或許,那隻是世人的一廂情願,飛鳥也有自己的煩惱,隻是飛鳥的語音,誰人能懂,飛鳥的心事誰能體會呢。
“有緣無分,”忘明月再次冷笑,情緒不再你激動,淡淡地說,“哼,故事裏多少癡男怨女都感歎有緣無分,可那隻是故事,你就打算用這樣一個借口來回答我嗎?”
借口,是的,什麽今生緣淺,什麽有緣無分,那都隻是個借口,這樣的話又有誰會相信呢。左天明怕時間久了,自己會改變主意,怕自己會什麽都不顧地阻止自己心愛的人嫁去無疆國,怕自己會忍不住衝上去抱住她,將心底的一切都告訴她。那樣的話,她便不會嫁去無疆國,她會拋棄一切跟他走,可是,那樣的話,他費盡心機製定的複仇大計便全被打亂了。如果忘明月在,他一定不會忍心在她麵前殺了他的父皇,所以,為了複仇,忘明月一定要走,就算不是嫁去無疆國,也絕對不可以留在南國王城。
遲疑了好一會兒,左天明終於還是淡淡地道:“借口,沒錯,那隻是個借口,可是事到如今,什麽原因還重要嗎?”
忘明月轉身,向後踱了幾步,冷冷道:“是啊,事到如今,什麽原因已經不重要了,既然你意已決,你就不該再來這裏。不過,既然你已經來了,那好,我也給你一個答複。”她頓了頓,又轉過身來,望著他,聲音堅定裏略帶憤恨,“我可以答應這樁荒謬的婚事,我可以嫁去無疆國,不過,我要你做南國的送親使者,親自護送我去無疆國。”
聽到忘明月的話後,左天明不由得心中一顫,是的,他已經狠下心來放棄了自己最愛的女人,可是,他從來沒有想過要親手把心愛之人送到別的男人手上。相愛之人分開,他和她都已經很傷心了,無論是送心愛的女人去敵國的迎親車架,還是被子心愛的人送去敵國的迎親車架,與彼此來說都是心如刀絞的折磨。
忘明月執意讓左天明護送自己去無疆國,不是為了跟他賭氣,她是希望,在去無疆國的途中他會改變主意,他會不顧一切帶自己走,而自己也會拋棄一切跟他離開。
左天明不知道忘明月的用意是什麽,他以為她是因為憤恨,所以,才說讓自己送她去無疆國。那個時候,可能胡發生的情況他自然也能想到,但遲疑了一會兒,他去故作輕鬆地說了一句:“好,就讓我最後再做一次你的守護者。”
聽到左天明故作輕鬆地回答,忘明月心中甚是悲痛,她轉過身去,背著他,眼淚從眼眶溢出,劃過臉頰,她輕輕咬了一下嘴唇,冷冷地道:“好啊,那你就回去吧。”
雖然她故作堅強,但是他還是可以感覺到,背對著自己的那張臉上一定是落滿了悲傷。他就那樣望著她的背影,沒有再說話,沉默了一會兒,在自己的眼淚落下來之前,便轉身離開了。
那天夜裏,皇帝顏藝來到冰玉殿,跟忘明月說翼、羽兩國聯姻的事兒,顏藝本來以為自己這個女兒一定會誓死反對,可是沒想到她竟然同意了,本來顏藝還準備了一套家國天下的大道理,用來說服忘明月嫁去無疆國,沒想到那些所謂大義的話竟然毫無用武之地。
忘明月並沒有跟顏藝提讓左天明送自己去無疆國的事兒,可是,後來左天明還是被委派為送親使臣。是沐音離,那個曾經與左天明在戰場上交過手,後來又視其為情敵的男人,他真的很愛忘明月,為了得到自己心愛的女人,他不惜做出任何事兒,而對左天明,這一次擺明了是要羞辱與他。
公主要嫁去無疆國的消息很快便在月城裏傳開了,在此之前,天明將軍左天明,這個南國的英雄,早已被南國上下默許為南國的駙馬了。所以,這個消息一經傳出,便成了街頭巷尾熱議的話題。
左天明沒有為阻止這樁單麵的愛情做出任何努力,反而還答應做送親使臣,這使得梁小越、玉涼初、夏墨他們很是不滿,便都衝到大將軍府上質問與他。
左天明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便已經考慮到因此需要麵對的一切,與索愛之人分離,被身邊的朋友唾棄,但為了報仇複國,所有的痛苦他都必須忍受。
夏墨和梁小越這兩個家夥都是簡單性急的家夥,第二天一大早這二位便闖進將軍府,怒氣衝衝地向左天明的房間走去。
那個時候沐槿離剛從花園兒裏摘了一朵粉色的小花出來,在回房間的路上碰上氣勢衝衝的夏墨和梁小越。她不知道這二位是來找左天明問罪的,還以為他們和以前一樣隻是來玩兒而已,便高高興興地迎了上去。
“郡主、紫玉將軍,你們今天怎麽這麽早啊,是不是要去什麽好玩兒的地方啊?”
沐槿離也是個無憂無慮的人,這一點兒和那夏墨和梁小越倒是很像,不過這個時候的夏墨和梁小越卻沒有打趣的心情,二人齊聲問道:“天明呢?”
見二人臉上的表情有些憤怒,沐槿離覺得很是奇怪,怔了怔,又指著房門的方向:“在,在房間裏呢,怎麽了,你們兩個這麽著急找天明哥哥有什麽事兒嗎?”
夏墨和梁小越誰都沒有回答沐槿離的話,隻是像左天明的房間衝去,沐槿離也隻好加快了步伐,緊跟在他們兩個後麵。
那個時候,左天明還沒有起床,其實,他一整夜都沒有睡著,這個時候,已是兩眼通紅,頭也疼得厲害。
“天明,你居然還在睡覺?”見左天明居然還沒有起床,氣急的夏墨便走到床前,伸出她那兩支不怎麽有力的胳膊,把左天明從床上給拽了起來,質問道,“這個時候你怎麽還有心情睡覺?”
“對啊,天明,你到底怎麽回事兒啊?”梁小越也很是生氣,“公主都要嫁去無疆國了,你居然還答應了做送親使臣,你到底是怎麽想的,你怎麽就不想辦法阻止呢?”
左天明掙脫夏墨的手,揉了揉眉心處,他覺得自己的腦袋都要爆掉了,臉上一副萎靡的樣子,苦笑一下:“我很頭疼,不要跟我說這件事兒。”
“什麽,你這算什麽態度?”左天明的回答讓夏墨愈發不高興了,她又把想要躺下的左天明拽了起來,“天明,你到底是怎麽了,你怎麽會變成這樣了?”
“我沒事兒,公主跟無疆國太子的婚事是皇上決定的,我有什麽辦法,再說了,此次聯姻事關兩國交好,事關南國安危,我又怎麽能從中阻撓呢?”
夏墨的情緒變得更加激動了,聽到什麽家國天下的話就覺得來氣,“什麽兩國交好,什麽國家安危,難道堂堂南國要靠犧牲一個女人的幸福來換得生存嗎?”
“我也不想,可我又能怎樣呢?”
左天明口中的無奈,是指自己為了複仇別無選擇,但夏墨以為他是說自己阻止不了這樁婚事,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心愛的人嫁去無疆國。所以,她便決定拉上梁小越一起進宮,試圖說服皇帝收回成命。
夏墨從大將軍府離開後,想要進宮麵見皇帝,可是,卻被侍衛擋在了皇帝的寢宮外,說是皇帝政務繁忙,不見任何人。
夏墨想要硬闖,但因為武功不濟,被侍衛死死地擋在了門外,梁小越武功倒是了得,可是,他是南國的臣子,地位不像夏墨那般尊貴。縱使他再是不羈,也還是不敢在深宮禁苑內放肆,最後,他們還是選擇放棄。話說回來,即便他們見到了皇帝又能怎樣呢,他們真的可以說動他收回成命嗎,在他眼裏,自己的皇位遠比女兒的幸福要重要的多,別說是與無疆國聯姻,就算是犧牲女兒的性命,隻要可以換的南國的一時苟安,他也在所不惜。
正午過後,起風了,天也開始陰了起來。
無論世人是喜是悲,瑟瑟秋風都隻是無事的吹著,左天明換了一身黑色衣裳,帶著那柄伴隨他征戰沙場多年的天明劍,落寞的在花園裏遊走。落葉飛花在身旁飄落,腳下也已鋪了一地枯黃。他在一片開滿血色的花兒的地方停了下來,拔劍出鞘,家國的仇恨和對戀人的歉疚,一起化作淩厲劍勢,在風中劃動。
他心中壓抑了太多太多,又不能在人前釋放,所以,隻能借著舞劍來宣泄心情,每一招,每一式都用盡全力,似是想要把秋風斬斷,把一切愁思都掩藏在這瑟瑟風聲裏。
半個時辰,左天明手中的長劍足足在花園裏舞動了半個時辰,沒有斬斷秋風,血色花瓣卻四散飄零,碎了一地的殘香,也碎了一地的思念。
他將天明劍丟在一旁,平躺在地上,空中烏雲滾滾,緩緩飄落著的卻是漫天花雨,花瓣雨,花伴淚,蕭瑟的秋風中,綻放著的是飄零的淒美,美的讓人心傷,美的讓人落淚。
身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落花裏出現了一張熟悉的臉,隻是那張熟悉的臉上寫下的卻是那樣陌生的表情。是玉涼初,他同夏墨、梁小越他們一樣,是為了忘明月要嫁去無疆國之事,來找左天明對話的。
不用看玉涼初臉上的表情,左天明也能猜到他為何而來,那件事兒身邊的人人不能接受,左天明自己又何嚐不是呢。可是,他既然選擇了複仇,選擇了犧牲自己心愛的人,就必須承受別人的指責和唾棄。
“為什麽,為什麽你什麽都不去做?”
玉涼初的聲音很低,但質問的語氣卻還是可以刺穿秋風,飄至無盡的遠方。
左天明右手撐地,緩緩坐起身來,左手拾起一瓣落花,淡淡地道:“作為南國的臣子,你我都好像這落花一樣,開謝不由自己,皇帝已經決定的事兒,無論我怎樣也改變不了什麽了。”
“你是聞名天下的天明將軍,你是南國百姓心中的大英雄,南國上下都已經把你當作是公主的駙馬了,而今,無疆國的太子卻要把公主從你身邊搶走,難道你就一點兒辦法都麽有,難道你就一點兒怨恨都沒有嗎?”
“想法,怨恨?”左天明丟掉指尖的花瓣,站起身來,抬頭望了望陰沉的天空,冷哼一聲,“那又怎樣,難道你讓我帶兵殺入皇宮嗎?你應該知道,我現在已經沒有兵權了。”
“沒有人說要讓你領兵入宮,隻有你說出來,公主一定會答應跟你遠走高飛的,可是,你卻像個廢物一樣龜縮在將軍府上,為什麽,難道是舍不了你大將軍的地位嗎?”
左天明冷笑一下,轉了轉身,目光移到玉涼初的身上:“遠走高飛,如果我和公主不顧皇命而私奔,天下雖大,我們又能到哪裏去呢?明月是地位尊貴的公主,難道你讓她以後都過著躲躲藏藏的日子嗎?”
左天明的回答看似很是無奈,但玉涼初對他的做法依舊很是不滿,不由得抬高了聲音:“那你就忍心見她嫁去無疆國,跟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生活在一個陌生的過度裏嗎?”
“不忍心,不忍心又能怎樣?為什麽你們都要來質問我,難道我就一定要和公主在一起嗎,難道我們就一定可以在一起嗎?人世間有很多無奈,有些事不是你想就可以的?”左天明故意做出一副很不耐煩的樣子,他決定要複仇的時候,就已經準備好了要與身邊的朋友翻臉。
“那你真的想嗎?”
玉涼初的話仿佛幽冥傳來的一支利箭,輕易地便刺穿了左天明那自欺欺人的麵具,是啊,他真的想嗎,在複仇與感情之間,他忍受著內心的折磨選擇了前者。可是,那真的是他想要的嗎。就算他以後報了仇,奪回了屬於自己的天下,如果到那個時候,自己最愛的女人成為了別人的妻子,身邊的朋友也一一離自己而去,那個時候的他,真的可以為大仇得報而變得輕鬆了嗎?或許,那個時候,他剩下的隻是對自己的怨恨,永遠活在內疚與自責的痛苦之中。
左天明強忍著內心的掙紮,先是放蕩不羈地笑著,接著那笑容又突然停下,目光變得冷峻,聲音低沉:“先不想都和你沒關係,為什麽你們每個人都那我當罪人一樣質問,我想什麽,想做什麽都是我自己的事兒,與別人無關?”
在誰都沒有反過來的情況下,左天明的左臉上挨了一拳,玉涼初竟然動手打了他,二十幾年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動手動打人,而對方還是自己多年的好友兄弟。他打了他,是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打了她心愛的男人。
他情緒變得愈發記得,氣的他指著左天明的手指都在顫抖:“你這個混蛋,你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可憐了公主,偏偏會錯愛上你這樣的人。”
左天明伸手撫了撫被玉涼初打中的臉頰,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他想到了玉涼初一定會很生氣,但沒想到他會激動到動手打自己這種程度。玉涼初也深愛著忘明月,這件事兒左天明是知道的,忘明月也知道玉涼初對字的感情,隻是之前三個人誰都沒有跟誰提起過,每個人都有愛的權利,每個人也都有被愛的權利,三角戀愛也是愛情存在的一種方式。
“你不是也喜歡明月嗎,那你去把她留下啊,或者,等以後,你去無疆國把她搶回來。”
“左天明,我看錯了你,我們大家都看錯了你。”
“沒錯,”左天明又是冷笑,拾起地上的長劍,突然將劍鋒直指玉涼初的咽喉,臉上的表情變得如長劍一樣冰冷,“是你們看錯了我,我本來就不是一個對愛情專一的人,隻要我願意,自然會有無數的美人想我湧來,而你,隻是一個文弱的太子侍讀而已。就算明月不會嫁去無疆國,就算我會放手,你也永遠不會得到明月的愛。”
左天明那嘲諷挑釁的話,猶豫一把冰錐刺入玉涼初的內心,是的,論才華,左天明比自己略勝一籌;論武功,他隻是一介書生,根本無法與之相比;論地位,左天明是名滿天下的天明將軍,而他則是一個無人相識的太子侍讀。他告訴自己,不可以再這樣下去,他不可以永遠這樣無聞,他也要去尋找屬於自己的天空,為了自己,也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