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冰魄離魂,寒玉仙衆
橋頭處有一樹梅花傲雪而放,那是誌節心高的宮粉梅花,沒有深紅,隻是淺而淡的粉紅。
傲雪紅梅之下立著一塊字碑,同樣是寒冰凝結而成。碑身左側是篆書寫成的三個大字,曰:冰魄橋。一旁還有幾列較小的字,為清瘦的行體,像是幾句詩:
一曲離殤憑誰引,半為閑愁半是緣。
誰言冰雪無情意,暗灑聖潔滿人間。
傲雪梅魂冰之魄,幽香暗逝誰堪憐。
冷玉孤寒終落去,冰破梅消奈何天。
冰做的橋,冰凝的碑,仿佛在哪裏見過,是昨日的回憶,還是今晨的夢境,已是記不清了。
左天明伸出手去撫摸那寒冰之上刻著的字,指尖觸碰到寒冰的瞬間,一幅畫麵在他腦海裏出現,那個畫麵,有些殘缺,也隻是片段,之前在他心頭也已浮現過:一處斷崖,聳入雲端,天空在下著雪,雪花晶瑩,雪勢卻並不算大,讓人覺得很舒服;崖壁上一枝紅梅,花朵上落了些雪,晶瑩而冰冷。每次都是這樣,繼續再想下去,便會覺得頭疼的厲害。
眼前這般景象,左天明覺得此地好像什麽時候見過,沐槿離亦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就好像昨夜裏的夢,雖然依稀記得,但回頭去想,卻隻是一些模糊的碎片;而且,過不了多久,就連那模糊的碎片也會消失殆盡,什麽也記不起,什麽也留不下。
過了冰魄橋,便是一片春暖花開之地,幽芳碧水、草長鶯飛,絕美好似仙境。
走過的路仿佛時間一樣,過去之後,便消失無蹤。
夕陽染紅天際的時候,二人麵前又出現了一座橋,一座青玉石橋,石橋長約三十尺,卻是很窄,約莫隻有五尺寬,橋下不是冰封,不是流水,而是不見其底的深淵。斷淵的另一麵是一片稀疏的林子,林間還有枯黃的樹葉在靜默地飄落。
石橋周圍彌漫著一絲雲霧,雲霧中還隱現著七彩之光,猶如仙居之處。奇怪的是,石橋並未與深淵兩端的絕壁相連,而是懸於其上約半尺的地方。橋頭立著一塊青玉石碑,石碑約三尺多高,上麵有兩個字,敦厚的行體,曰:斷橋。此乃麵前此橋的名字。
橋身分明很完整,為什麽會叫做斷橋呢,莫非是因為它離地而起,還是意味著別的什麽。另兩人更為驚訝的是,原是春暖花開的身後,竟又化為一片雪國,且冰雪還有向前蔓延之勢。
雖有諸多疑問,但眼前之勢,已容不得沐槿離、左天明多想,他們相視一下,同時衝對方點了點頭,而後一隻冰冷的手,握住另一隻同樣冰冷的手,接著,便踏上了那寫滿神秘的青玉石橋。
那是一座青玉石橋,踩上去之後,卻覺得微微有些發軟,好像是踩在鬆動的泥土之上一樣。
沐音離望了望自己的腳下,似是在欣賞,而後,視線又轉向身邊的左天明,頗有興致地道:“這橋真奇怪,明明是石頭做的,踩上去後,居然會這麽軟。”
“是啊,真的好奇怪,所以,咱們還是小心一點兒的好。”左天明微微點頭,他沒有沐槿離那般雅興,許是受之前經曆所致,走在這詭異狹窄的橋麵上,他總覺得會有些擔心。
沐槿離點了點頭:”嗯,我覺得也是。”
這個時候,他們腳下的石橋卻不知怎麽的突然斷裂開來,他們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甚至連驚叫一聲的機會都沒有,便齊齊向那萬丈深淵跌落而去。
中卷:前世第十三章玄月幻影續迷離(五)
當夢境都跌入虛無,往事被時光湮沒,回首來時,是否還可以尋到轉身的那個街角,是否還可以遇見擦身而過的那個身影呢。
雲溪幻影,花葬成眠。
神秘的雲溪穀與傳說中的溪穀花雨一樣,都是似真似幻,仿佛,那樣的美麗僅存在錯世的傳說中,僅存在人們的想象裏。
一方於曲折離奇的峽穀裏茫然穿行,一方在無期無盡的樓台裏黯然而上,一方於迷離美麗的斷橋上跌落懸崖。
三條神秘詭異路,終於還是到了盡頭,於傳說之中的美麗之處相遇,隻是,時光塵陌,沒有人知道,美麗消散之後,剩下的又會是什麽。
雲溪花穀,這個傳說中美麗的存在,終於在世人眼前出現了。
兩側連綿高聳的青山直插雲霄,斜陽從西麵照進來,青山與雲霧交接之處,閃爍著絢爛美麗的霞光,不是殘陽的血紅,而是神秘的紫色。雖高過千尺,穀間的澄澈的溪水,卻依舊清晰地映照著天宮的霞光,水天相映,美麗絕倫。
崖壁上的梅花開了,朵朵粉紅盛開在青石崖壁之上,涼風拂過,瓣瓣落花於青峰枝頭飄落而下,曼妙似仙子輕舞,浪漫如思雨纏綿。
花雨落下的時候,冥冥之中有歌聲傳來,思思仇怨,淡淡哀傷,似是癡男怨女的別離苦恨,又似是塵緣散盡的萬語千言。
歌曰:
月影玲瓏,秋心落。
靜影沉璧,槿離歌。
君心浮動啊,飄落鴻蒙。
我心癡纏啊,淚落成空。
彼岸煙火尋不見,半醉半醒夢輕痕。
前世今生空相遇,癡纏錯結到如今。
相思錯付(啊),咫尺天涯。
時光輪轉(啊),靜水流沙。
相思意,無人知。
相思愁,誰人懂。
前世無緣,奈何癡癡相守,卻落得個花落人亡,兩不相知。塵緣捉弄。
今生相誤,過盡愛恨糾纏,終逃不過夢斷神傷,生死相忘。愛恨成空。
來世無痕,恩恩怨怨,誰看得穿韶華過後,緣盡何方。紅塵遺夢。
啊啊
……
三方離人都是尋著歌聲而來,沐槿離、左天明二人從西邊靠近,玉涼初、忘明月、沐音離從東麵而出,夏墨、梁小越而入,則是從西北石壁上的一處山東裏走出來的。
各自走過了一段神秘之旅,被風浪打散了的少年,彼此之間相互掛記的少年,終於在同一個終點相遇了。
湖中遇險,見所有人都還活著,每一個人那不同頻率,卻同樣不安的平複了下來。
所謂小別勝新婚,啊,不對。應該是劫後重逢,分外激動,那梁小越一個淩空,便到了左天明身前,那隻微微泛黑的手,狠狠地在他那如女子般骨感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笑了笑道:“哈哈,我就知道你小子肯定還活著。”
確定了其他人也都從巨浪滔天裏逃了出來,左天明也覺得很是欣喜,而那梁小越又那麽激動,所以他便很是配合的回了一句:“那當然了,你都沒有死,我怎麽可能會有事兒呢?”
雖然還在跟梁小越開玩笑,但左天明的心思,卻早已被那雲端傳來的歌聲吸引而去。
溪穀花雨,曼妙輕歌。
其實,不隻是左天明,其他人也都深深陷入了,眼前這一幅恍若仙境的美妙景象之中,不由得心生感歎。
忘明月望著悠悠落下的花瓣,淡淡道:“鴻蒙幻影,花葬成眠。今日得見,果真美妙絕倫,勝似仙境。”
比起忘明月這樣才女情思,夏墨的反應顯得有些誇張,她拈過一瓣落花,放的鼻子前嗅了嗅,又抬頭仰望花瓣落下的方向,搖頭感歎:“這花瓣兒好香啊,如果可以全都帶回去該有多好,那樣的話,我可以把它們鋪在床上,還可以用花瓣兒洗澡,總之還可以用來做很多事情。”
梁小越的反應與夏墨有些相近,都是比較直接,他竟然抓過一個花瓣兒送進嘴裏,舌尖舔了舔,搖了搖頭:“哎,都說梅花可以做點心,也可以泡茶,這也不好吃嘛。”
許是這花雨不僅美麗浪漫,還可以治病療傷,沐音離、玉涼初二人猛然發現,自己的傷勢莫明奇妙的好了,就好像根本沒有受過傷一樣。
左天明、沐槿離二人並肩而立,隻是靜默的望著眼前的美麗仙境,沒有和對方說話,甚至,連一個眼神交流也沒有。
其實,關於雲溪穀,還有一個美麗的傳說,就是,當溪穀花雨出現的時候,傳說中的玄夢石便會出現,同樣需有緣之人方可遇見。
玄夢石,相傳是上古時代,雪梅花露與極寒之水,曆經萬年凝成的神石,相傳玄夢石具有神秘的靈力,可以洞悉一切生靈的命運,無論是紅塵中的凡人,還是世外之境裏的仙子,亦或是黑暗過處的妖魔,他們的命運,在玄夢石裏都有記述,無論神魔,皆不可逃離。
不過,無論凡塵,還是仙境,沒有什麽是無所無知且不所不能的,即便是神秘的玄夢石,也隻是可以洞悉一切,卻不能改變什麽。而且,對於神石自己的命運,卻是無從得知,她可以預見世間的一切,卻終究算不出自己的結局。
傳說中的神石,漸漸的於浪漫花雨之間凝結而出,似一朵紫色的雲霞,飄然天上,又似一塊神秘的水晶,美麗玲瓏。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那美麗的神石集中而去,石壁之上,劃過一道藍色的冷光,就像是被拉開的卷軸,上演著畫中的故事。隻是,同一幅命運之畫,他們看見的卻是不同景象。
忘明月於畫中尋見的是:青峰之巔,崖壁之上,生長著一枝紅梅,幾瓣於空中無心飄落,一瓣於枝頭望眼欲穿。無心飄落的沉入穀底,沒入寒潭;望眼欲穿的風霜撫過,凝結成冰。
極寒之氣化作深邃冷毅的藍光,於花前凝結,化作幾句詩詞:
芳魂月魄清香冷,半世塵夢半世緣。
可憐冰心金玉質,國破殘風葬紅顏。
冰魄散盡寒芳去,淚斷魂消共寒眠。
錯世紅顏相思錯,夢斷無崖奈何天。
沐槿離於鏡中遇見的是,一片無涯的荒野裏,點綴著一株仙草,微風輕拂,葉尖之上露珠滴落而下,似是在哭泣。抽泣聲中漸漸出現了幾句唱詞:
三世情緣三生夢,相思血淚為誰紅。
不問紅塵多變幻,隻願魂夢與君同。
相思相望卻相誤,為誰飄散夢成空。
魂賦天明香落去,冰魄卻碎了餘生。
左天明看見了忘明月眼中的梅花,也見到了沐槿離遇見的仙草,可是,他看不見忘明月遇見的詩詞,也聽不見沐槿離耳畔的歌詞。他仿佛有聽到了那個熟悉的,神秘女子的聲音:
凡身不見,水中雲天。雖是情真空寂寞,墜入幻海尋初緣,夢到頭來終須醒,也無前世也無緣。
紅塵幻夢,一念滄桑。
有人說,如果你總是會做同樣的夢,那夢裏的很有可能便是你的前世;如果你在夢裏總是問自己是誰,那麽你便是遇見了另一個自己。我在回憶裏做夢,也在回憶裏遇見了自己的未來。
前世今生,幻海浮塵。
每一個跌落幻境的人,都不再是自己,卻也還是自己。在幻境裏,你還是原來的樣子,卻不再是當初的身份,每一張熟悉的麵孔,都換上了另一個名字。幽穀幻夢,這是一個有關前世的幻境,沒有人知道,在這一個前世的夢裏,會寫下未來的結局。
曲月、雲芷、墨寒,東方瓊吾之地的三個部族,這三大部族共同構成了瓊吾之國,相安無事已有千年。
欲望,是人的本能,亦是創世奮進的動力,然而當人的欲望超過了一定的限度,便會成為貪念。貪婪是一切惡事的誘因,為了滿足自己的貪念,人會變得不擇手段。
夙明山下,刀光血影。事關生死的最後一戰,若他殺了他,便可複仇,奪回原本屬於自己的天下,他想不到,他也想不到,他手中的劍飲下的竟是心愛的她的血
三年前
瓊吾大地沒有戰亂,沒有紛爭,那裏的人們過著平淡,卻安寧的生活;然而,平靜之下,卻暗藏著一股陰謀之火,在漸漸吞噬著這一片祥和。
一直以來,墨寒袁氏一脈主宰著瓊吾大地,建立天穎王朝,已有近千年。
時值袁立明為瓊吾之主,奉為泰康帝,泰王柯木、康王連泓分別為曲月、雲芷之主,地位僅次於泰康帝,他二人雖為宇國的臣子,但各自手握重兵,已然成為一方割據,天穎王朝日漸衰弱,對曲月、雲芷也僅剩形式上的統治,甚至,就連這形式上的統治也變得岌岌可危。
……
花葉穀,瓊吾大地西麵無幽山內的一處世外之境,三大部落之間,有一個世代相傳的約定,無論什麽時候,戰火都絕不可染指花葉穀。
穀中有一處曰寒玉宮,乃集天地精華凝結而成,十一位仙子生活在那裏,也守護著那裏。每一位仙子身邊都有三名女弟子,她們也都並非凡間之人,是從小便跟隨師父來到這寒玉宮的。
相傳,每十年都會有兩個人有緣來到花葉穀,並有幸成為寒玉宮的弟子,入室之後,便由十一位仙子,親授他們琴棋書畫和仙術陣法。十年之後,是去是留,還要看二人的機緣如何。若塵緣未了,便會離穀而去,了卻凡因,待凡事皆了,再入仙途。
然而,雖是如此,但離穀而去的弟子,卻無一得以返回。
真實與幻境,我們一直以為這二者是相對的,其實,二者之間並沒有明顯的界限,有時候,真實墜入幻境,有時候,幻境浸染真實。或許,真實與幻境原本就是相互交織的,或許,有時候,你所謂的真實,於別人來說,便是幻境;別人眼裏的幻境,卻是你存在的真實。
不記得是誰說過,不記得是否有人說過,當一個人墜入幻境,直到心魂崩潰、神形俱消,才可以從幻境之中走出來。
如果真實與幻境本就難以區分,那麽,又如何判定是從幻境中走出,還是從現實闖入幻境呢。
袁楚痕,得入寒玉宮的有緣人之一,他便是左天明跌落幻境之後,羽化而出的另一個身份,與他一起拜入寒玉宮門下的便是沐槿離,在幻境裏,她的名字是柯紫顏。她與袁楚痕二人於同一年到的花葉穀,那一年他們同樣都是十一歲,同時拜入寒玉宮瑤夕仙子門下,她的法號為詩憫,袁楚痕為若心。自那之後,若心、詩憫便於寒玉宮一起學藝,一起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