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表哥表妹
季懷城始終不說話,讓簡如琢內心有些驚慌。她最害怕這種以靜製動、以不變應萬變的手段,因為她不曉得應該再說點什麽,她害怕多說多錯,也害怕季懷城再有什麽出其不意的舉動。
她很清楚,自己的這個哥哥,實在是個很難騙過的人。他那顆七巧玲瓏心,完全遺傳了母親。他對人心人性的洞察力,和思維的縝密程度,也完全遺傳了母親,甚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要不是這樣,大哥和二哥也不會這些年來都如臨大敵,絲毫不敢鬆懈。
季懷城目光灼灼,穿透無邊的黑暗,直入人心。
找她實在是太難太難了,簡家那道無孔可入的牆,永遠把她保護在最安全的地方,還給她編織了那麽一個讓所有人都相信的故事,以為可以瞞天過海。
可是,能瞞得了全世界的故事,不一定能瞞得了他季懷城。
不因為別的,隻因為他是她的親哥哥,而她,是他永遠都放在心尖上的親妹妹。
“妙妙,我知道因為當年的事情,你對我心存怨恨和隔閡。但是,我想告訴你,有很多事情我可以跟你解釋,隻要你可以給我時間,我能把……”
“表哥。”簡如琢的臉色仍舊平靜的出奇,隻在眼神裏帶出一點憎惡,“我很樂意聽你說的這些話,但是我聽似乎沒有任何作用,你除了傾訴之外八成也是白費口舌。我現在還能叫你一聲表哥,可能也是因為我當年年紀還小,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所以不像我舅舅舅媽和表哥們一樣,那麽針對和強硬。”
話說到這裏,她頓了頓,因為季懷城突然暗淡和悲傷的模樣,觸動了她內心最深處那根敏感的弦。
她這個哥哥,從來都是胸有成竹、自信驕傲的,何時見過他如如此負麵晦暗的樣子?簡如琢知道,自己的每一句話都是一根箭,在劃傷了自己的手的同時,也刺中了季懷城最柔軟的內心。
如果……如果當時,哥哥跟她們一起走,該多好呢?舅舅家也不是寒門,甚至比起季家更有文化底蘊。就算是沒有季家的財力做支撐,以他的才華、能力和心性作支撐,他也絕對不會從金字塔頂端墜落,興許還會比現在更好。就像大哥跟二哥一樣,每一個都很厲害,都是各自領域的佼佼者,不是嗎?
季懷城張了張口,不知道是一時語塞還是別的什麽,並沒能繼續往下說。
既然他不說,那就她來說。
“表哥,我跟我表姐的關係很好,她跟姨媽丨的離開,我也很難過。既然你沒辦法接受這個現實,那以前為什麽不珍惜呢?與其現在揪著一個並不是你妹妹的我訴說衷腸,你不妨去她的墓地看一看。她躺在那兒很多年了,你好像也沒有去看過她一次。我想,她有足夠的時間留給你,能聽你慢慢說,無論是解釋,還是懺悔。”
說完這番話後,簡如琢抬腳就往出口的方向走。山風吹過落了滿地悲涼,興許在夜的最深處,還開著幾朵血色朦朧的花兒。
什麽叫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這就是。
而且極有可能,這是傷敵一千,自損一萬。
在經過季懷城身邊的時候,她的手腕突然被攥住了。瞬間的肢體接觸讓她下意識地瑟縮,但在下一刻,卻並沒有出現以往的那種絕對的抵觸。
這絕對不是因為她的病好了,她很清楚自己並沒有痊愈。即便她能完全接受裴尚予,能跟這個男人盡情地翻雲覆雨,可對於其他人,甚至包括裴尚浩那個小孩子,該抵觸的程度也並沒有減少半分。
這個發現,讓簡如琢忍不住苦笑。
“妙妙,你別走。”
“表哥,我再說一遍,我叫簡如琢。”她回過神來,聲音裏順暢地夾帶了明顯的冷意,“我是簡家的孩子,我的母親叫簡明歌,她走的比我姨媽還更早一些。雖然我已經記不清她的模樣,甚至連在一起的記憶都沒有多少,但是我有自己的父母,我知道我父母到底是誰,這是這輩子都記不錯的。”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你覺得,咱媽聽到這些話,會開心嗎?”
不知道是錯覺還是什麽,簡如琢似乎聽到了季懷城話語當中的一絲哽咽。但她不敢抬頭看,不敢再跟他四目相對。她已經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了,任何一點外來的觸動,都有可能變成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你應該知道墓地在哪裏,所有想要說的,想懺悔的,不如去那兒說。這麽多年過去了,舅舅舅媽丨的氣也不像當年那麽嚴重,我幫你說一說,他們應該會同意的……表哥,你可以放手了嗎?”
手腕的力度,突然減弱,最終鬆開。
簡如琢心頭一輕,毫不遲疑地往外走。這可真是個是非之地,如果現在不走,她也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還沒等她走出兩步,就突然被一塊帕子捂住了口鼻。瞬間天旋地轉,軟倒在了一個氣味熟悉的懷抱裏。
與此同時,她仿佛聽到耳邊傳來的一句話。
“對不起,如果今天放你離開,恐怕以後就再也沒有見你的機會了。”
沉浸在工作狀態的簡不讓,是被一陣如雷的敲門聲召回的。他內心煩躁,非常不高興——這邊剛找到一些早年裴尚予和嚴楚潼交集的蛛絲馬跡,結果被打斷了,這種不能一鼓作氣的感覺實在是太差勁。
想來這敲門的,也就隻有小琢丫頭了。他一定得好好訓一訓她,明明帶著房卡,偏偏還敲門影響哥哥的工作,有沒有道德了?
“我說你就不能自己開門嗎……”簡不讓一邊數落著一邊打開門,視線聚焦的一瞬間愣住了,“誒,怎麽是你?”
“小琢呢?”
裴尚予悶頭往裏走,卻被簡不讓眼疾手快攔下。
“她不在。”
“我知道她不在,我是問你知不知道她去哪兒了?”裴尚予表情嚴肅。
“她回你們公司取東西。”簡不讓回道。
“但是她六點一刻就離開了。”裴尚予的話猶如一顆重磅炸彈。
“什麽?!”
簡不讓看了看時鍾,十點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