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我要回家
耳邊……似乎是沒有人吧?
人在眼睛看不到的時候,聽覺總是能夠比平常更靈敏一些。簡如琢靜靜地聽了半晌,半點屬於其他人的聲音都沒有聽到。似乎整個房間的空間當中,就隻有自己的呼吸縈繞。
於是,她慢慢地,嚐試著睜開了眼。
視線從模糊到具象,可這具象跟模糊也沒有任何差別——白茫茫一片的,屋頂。
至於周邊……
“你醒了?”
猝不及防地,低沉的男音傳入了簡如琢的耳中,嚇得她一個激靈,瞬間閉上了眼。在暗自罵自己慫包軟蛋的時候,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季懷城他是幽靈嗎?
簡如琢略微有點自責,這麽多年過去了,居然連他的特點都忘的一幹二淨。不是從小時候,她就那麽說他嗎?無論走路還是做事,能不發出聲音的,他是絕對吝嗇於發出任何一丁點動靜的。
失策,失策。
季懷城坐在床邊的沙發裏看書,翻書沒有任何聲音是他從小養成的習慣。他喜歡極度安靜,所以哪怕是對自己也是素來很苛刻。
跟褚遠之說完話後,他就直接來到了簡如琢休息的房間,一坐就是一整夜。從這個沙發的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著她,及時發現她的響動。
所以,簡如琢睜眼的刹那間,他就已經看到了。
隻是沒想到,她居然因為自己的這句話,又直接把眼睛閉上了……還真是跟小時候一樣可愛。
這一晚上,季懷城坐在這裏,並不是放空。他想了太多太多事情,幾乎把自己想的偏頭疼。他回憶了從小到大他跟自己的妹妹在一起的場景,想到了媽媽,想到了父親。
從過去一直回憶到現在,這是他過去的很多年裏頭經常會做的。
隻是,這一次不一樣。
以往他想完回過神來的時候,就隻有滿室清輝和一心寒霜。而現在,他雖然還是冷清,但眼前這個躺著的小人兒,給了他時隔多年之後的第一絲溫暖。
這是他的妹妹,在他心中唯一的,還在世的,家人。
“別裝了,我知道你醒了。”耳邊傳來季懷城的第二句話,與此同時,還有沙發往前挪動的窸窣聲,“你不是始終咬定是我表妹嗎,那為什麽這麽難麵對我?”
“就因為是你表妹,卻不被表哥信任,還用這種見不得人的手段綁架,我才覺得麵對你對我來說是一種侮辱!”
簡如琢閉著眼,嘴上卻不饒人。
“對不起,我因為我過激的舉動向你道歉。”季懷城認錯速度飛快,態度也很良好。
“道歉有用嗎?”簡如琢睜開眼,對眼前的人怒目而視,“表哥,你已經對我造成了極大的不可逆的傷害,我希望你現在立刻馬上送我離開。”
“離開?你要去哪兒?”季懷城問。
“我要回家。”簡如琢的回答一字一頓。
“這不就是你的家嗎,你還想回哪個家?”
季懷城應對自如,完全不顧這丫頭已經要殺人的視線。隻要能把她留下,他什麽都能承受的了。因為隻有留下她,才能慢慢解開過往當中糾結成一團亂麻的舊事,不是嗎?
他從來都是個做事追求結果的人,至於過程……無所謂。
“表哥,麻煩你清醒一點。”簡如琢控製住自己心頭想要破口大罵的衝動,深吸一口氣說道,“之前我對你說的話,你是真的沒有聽到心裏還是故意當做耳旁風?我說了,我不是妙妙姐姐,她跟姨媽都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了,她們都不在了。在我來B城之前,還特地去公墓看過她們,你如果不相信,大可以自己去看看。”
“這麽說,你自己心裏不難受嗎?”片刻之後,季懷城凝視著她的眼睛,語氣裏帶著一種讓人說不出來的沉痛感,“睜眼說瞎話,這就是舅舅舅媽這麽多年教給你的東西嗎?”
話說到這兒,季懷城話鋒一轉,開口問道:“既然你說你不是妙妙,那你能不能回答我幾個問題。”
提問,回答,到了這種正麵對抗硬碰硬的環節,簡如琢的心也不由得提了起來。
這種一點委婉度都沒有的形式,實在是不好應對。插科打諢半點用處也沒有,如果被發現了那就是極大的破綻。而這麽近距離的交談狀態,她的一言一行甚至每一個微表情都落在季懷城的眼裏。而麵對這樣一個篤定的季懷城,她也沒有信心確定自己到底能不能順暢地應對他每一個即將問出口的問題。
危機,絕對的危機。
可事已至此,她能拒絕嗎?
顯然不能。
如果拒絕的話,按照季懷城的邏輯,那就是啞口無言,心虛默認的表現。如此一來,她想盡快脫身就更沒有了可能。
“好,你問吧。”簡如琢在瞬間做了決定。
“你的年紀?”
“二十六。”
“生日?”
“一九九二年五月三十號。”
“讀哪所小學?”
“A大附小,但很不幸我體弱多病,二年級之後就休學在家,被舅舅舅媽教導,直到初中。”
“什麽病?”
“先天免疫係統太弱,簡稱底子不好。”
“你跟妙妙什麽時候認識的?”
“我九歲的時候。那時候她十歲,那年秋天姨媽帶著她回家,之後就再也沒有離開過。”
“她因為什麽離世的?”
“姨媽過世之後,她傷心過度患了抑鬱,總是想離家去公墓。最後那次離家出走直到半夜才找到,後來就發了高燒,引發了嚴重的腦補病變。”
“舅舅舅媽那麽細致的人,怎麽會出現這種情況?”
“再細致的人也有疲倦的時候,也有悲痛之下疏忽的時候。她們也因為這件事自責到現在,內心沒有片刻安寧。”
“你當時年紀還小,怎麽會知道這些事如此清楚?”
“過去的事情不單單過去就結束了。”簡如琢對答如流,她深深地看了季懷城一眼,“表哥,請問你想問的就隻有這些隨便一查就能查的出來的問題嗎?”
與其拖著疲憊的身體,在這種無關痛癢的問題上跟他浪費時間,那倒不如扯開這層窗戶紙,問問他的真實意圖——簡如琢非常清楚,他要問的事,可不僅僅隻是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