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小黑（二）
它心想人類這種動物原來也那麽喜歡弱肉強食，想著想著就無明業火大起。它立馬跑了過去，把圍著青兒的幾個小孩一起爪了一通。
那些小孩有的捂著臉有的捂著手臂，定睛一看，青兒身前不知何時已出現了一隻張牙舞爪的黑貓。青兒叫道：“小黑！”
它豎起尾巴，拱起了背，做出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那為首的小孩退了一步，喊道：“哪裏來的野貓，今日不打了，給我撤！”
那些小孩一個個離開了，青兒才輕輕道：“我就知道你不會走遠的！”
它轉了身，看見青兒那張受傷的臉上卻滿是得意洋洋的神采，顯得有些滑稽，青兒一把抱起它道：“走，我們回家！”
它被青兒抱在懷裏，心想這一次是逃不掉了。
它就這樣住進了青兒家，過上了普通家貓的日子。它真正融入了這個家以後，才發現青兒家真的是一貧如洗，怪不得青兒長得那麽瘦小，都是營養不足的緣故。它便常常抽空從山林中叼些魚肉回來，青兒吃了也能長個，他父親吃了幹農活也好有力氣。
這一住就是三年，它從住進青兒家心裏就已經打算好了。凡人的壽命終究有限，自己盡最大努力陪他們到生命的最後就成了。但它沒想到，這一切來得那麽快。
今年入春，青兒的父親立馬就病倒了，青兒隻好每日去田裏播種，回來照顧父親。天氣回暖了，青兒的父親卻病得越來越重。
一日，青兒用了大半的積蓄請了大夫來看病，它伏在門邊，聽到大夫說什麽青兒父親的肚子裏長瘤子了。它不知道瘤子是什麽，但看到青兒父親一日日的消瘦下去，便知道是很厲害的病了。
它回到山林，呼朋結伴，詢問大家有沒有知道治這種病的藥材。有一些妖怪便說靈山上雲水澗中的長著雞足的蝶魚有治瘤子的功效，它便相信了。
那天晚上，它坐在青兒的床邊看他入睡，心中想到：你再等我幾天，我去去就回。
青兒的所居之處離靈山不遠，它走了一晚上便到了，又花了一天找到了雲水澗。它剛想要到澗中尋找蝶魚，卻感到近處有一股不詳之氣。
它四處走動了一會，才發現那股氣息從一個洞中發散出來。它進洞細瞧，卻被嚇了一跳。
它雖然才修行了幾百年，但也聽說過蜚、畢方這樣的上古妖獸，它所居住的山林中一直是把它們當做神話在傳，不想卻橫死在這山洞中。
它心中奇怪，剛想細瞧，卻聽到遠處有人走動的聲音，它便趕緊藏到蜚的屍體下躲了起來。
卻見一個長發的白衣女子一手拎著一具巨大的屍體，一齊拋入了洞中，自言自語了一句：“沒用的東西，我看沒等你們毀了靈山這洞就滿了！”
過了半晌，它聽到沒有聲音了，便爬出來細看，這一看又是嚇得不輕。它不認識弛狼和酸與，但光憑那長相看，也知道他們是難以對付的大妖怪。
它細細回想那女子的樣子，卻因為逆光怎麽都想不起來，但女子說的話它倒是記得一清二楚。單從字麵意思看，那女子像是不希望它們毀了靈山，但隻要細想一下，她話裏都是恨鐵不成鋼之意。
它細細查看了這些屍體，發現它們都是被蠻力至死的，它又想到那個女子一手拎著一具屍體的樣子，不由得感到一陣惡寒。
它雖然已經住在青兒家，但山林的消息還是沒有落下。這幾個月來，大家都在討論靈山最近動蕩不安，靈山附近那家出名的夢安居，為了捉幾隻妖怪也受了重傷。
山林之物本屬同根，它心想靈山的種種大概都是這女子所致了。它本想就此出洞去尋找那夢安居，但心想今日還是在洞裏好好觀察一下這些屍體再議。
第二日，它剛想出洞，卻見那個白衣女子又來了，這次她隻是來看了一眼，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它心想其中必有蹊蹺，便又留了一日，果不其然那女子又來巡視了，隻是時間並不固定。
它總想著把握每天的那幾秒機會看清女子的臉，但總也看不清。
第四日，就在它幾乎絕望了要下靈山的時候，卻看到了一個道士在洞前畫著什麽符陣。它本想著雖然自己沒有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但道士之流還是不要招惹的好，便想出洞以後偷偷的從旁繞下山去。
就在它要走出洞口時忽然眼前一黑便倒在了地上。等它再醒來，看到自己身上多了幾道傷痕，還貼了一張符紙。它想站起來，卻發現自己法力盡失，動彈不得。它想道士的道符效力大都隻在一時，便隻好在洞中先修煉幾日再做打算。
這時青兒卻找來了，它不能讓他接近這個山洞，又因為受了傷動彈不得，便在洞中放亮了眼睛，齜牙咧嘴地嚇他下山，有好幾次青兒都差點進洞了。
它心中隻是懊惱自己被打回了原型，若是能變成大型精怪的樣子，局麵或許會簡單很多。好在青兒聰慧，找來了夢安居眾人。它這才舒了一口氣出了洞，捉了蝶魚要回去給青兒的父親吃。
伍安迷迷糊糊間醒轉過來，他看著窗子外已是明月高懸，想是已經半夜了。他揉揉眼睛坐起來，剛要把《白雲出岫》放到案上，發現桌上蹲了隻黑貓。
四周黑寂的可怕，隻有月光可以照明，那黑貓毛色與夜色融為一體，唯有兩隻綠瑩瑩的眼睛發著異光。伍安登時嚇了一跳，他定睛一看，這黑貓倒是有些像小黑，便顫聲道：“你……你是小黑嗎？”
小黑點了點頭，忽然開口道：“你竟敢擅自偷窺我的記憶。”
伍安剛剛緩過來，又被它嚇了一跳：“你會說話？！”
“我之前被那臭道士傷到元氣，直到剛剛才能說話，”小黑忽然站了起來，兩隻眼睛顯得越發明亮，它幽幽道：“小道士，我問你，你有沒有見過一個帶著黑扇子的年輕道士？”
伍安仔細回憶了一下，搖了搖頭。
小黑忽然齜牙咧嘴道“你若敢有欺瞞，我就殺了你！”
伍安苦笑了一下，搖頭道：“我是真的沒見過這樣的道士，道士大多都帶著拂塵或索性赤手空拳，沒聽說過有用扇子當武器的。”
小黑沉默了半晌，歎了口氣又端坐了起來。伍安便問道：“帶著扇子的道士，就是那個在洞口畫符陣，然後傷了你的人嗎？”
小黑也不回答，隻是哼了一聲別過了臉，道：“你不是都在我的記憶裏看見了嗎？”
伍安搖搖頭道：“我並不能全部看到，那個女子和那個道士我都沒有看真切，”他又接著問道：“你做了什麽會惹到道士？”
小黑急起來：“我雖然一心隻想快點修煉成人，但我從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他為什麽要來惹我，我怎麽知道！”
伍安擺擺手道：“好好好，是我問錯了，但事情總歸有個起因吧。”
小黑沉默了一會道：“我真沒做什麽事，我隻是看到他在畫符陣而已。”
“他畫符陣大概是為了捉妖，現在有許多道士為了積累名氣就胡亂捉妖，大概是你運氣不好遇上了。”
這時窗外一陣風吹過，將《白雲出岫》的書頁吹翻了起來，小黑用眼一瞥，忽然用貓爪按住了書頁。伍安趕緊過去拿起書道：“這書和你可沒過節啊，別撕我的書！”
小黑怒道：“你還說你對那個道士一無所知！”
“我確實不知道他是誰啊。”
“那你這本破書上怎麽會有他畫的那個陣法？”
伍安一愣，趕緊攤開《白雲出岫》，問道：“是哪個陣法？”
小黑翻了幾頁，用貓爪按住了一頁道：“就是這個！”
伍安一看，原來是那個自己早已爛熟於心卻不敢使用的陣法，口中喃喃道：“伏魔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