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二章 小別
這邊雲水揚還在醞釀怎麽開口,風裏溪便一個箭步衝了上去伸出雙手,又縮了回來,隻是拉起她的手道:“你可曾受傷?這一路上可受了委屈?”
雲水揚一怔,隻感到他的手心溫暖幹燥,像是一團溫火一般,支支吾吾道:“沒……沒有……”
這時風裏溪才長舒了一口氣,放開了她的手道:“那就好。”
雲水揚不知他在說什麽,她不敢拉風裏溪的手,隻拉上他的袖子,急道:“我來找你,你是不是不樂意?”
風裏溪道:“不,隻是……”他頓了頓,歎了口氣道:“你怎麽總是這麽任性?這外麵不比靈山,肆意傷人的妖獸不在少數,若是不慎受傷,該怎麽辦好?”
原來風裏溪頭兩月間也是寢食難安,好不容易睡著了,夢裏也都是雲水揚生氣著惱的俏皮樣子。他心知自己苦修多年,就是為了修成真仙,如今心中情欲大起,自然是擾亂了清修,就連外出辦理事務也是力不從心了。但他不比雲水揚是初嚐情愛的女子,他在世間冷眼旁觀了數千年愛恨嗔癡,自然是知道自己對雲水揚的感情不一般。
起初風裏溪還認為大大不妥,如此一來,多年的清修算是止步了。但他這數千年的修煉,使其心智堅定。他轉念又想:人生在世不過是活得稱心如意,如今隻為了那遙遙不可及的真仙之位,舍棄心中佳人,連努力都不去努力,自己這些年的上仙也算是白做了。
風裏溪自己心中不知,這些年的上仙確實白做了。仙人講究的是清心寡欲,便是一點愛恨都不該存念想,如今他那番思想,已與凡塵中墮入情愛的男子無異了。他想通之後,便即刻啟程去往靈山。到了靈山之後,才發現雲水揚也已經啟程去瀛洲尋他了。
風裏溪隻想著雲水揚一生都在靈山上度過,靈山上的妖獸個個敬她如神明,她自然是不知道外麵人心險惡,常有妖獸傷人。雖然她法力高強,但世間的道理總是講究人外有人,加之她性情剛烈倔強,若是遇上了道法深厚卻又居心叵測的人怎麽好?便日日出來探聽雲水揚的下落,豈知一月過去了,竟未能探聽到雲水揚的下落,好在今日回來,她已到了瀛洲島。
風裏溪有心關懷她之心,卻不知她來瀛洲找他做什麽。他常常對他人循循善誘,如今也是第一次猜不透別人的心思,確認她未曾受傷後,竟不知要說什麽了。
雲水揚自上次風裏溪離開靈山起,就決定開口前要三思了。從前極少有人關懷她,反而都是些對靈山居心叵測的人,自然都會把對方的話曲解成另一個意思。她並不知道風裏溪這月來的擔憂,本以為風裏溪是在責怪她,但轉念一想,覺得他話中似乎又有關懷之意,便道:“下次我來找你,一定提前告知你。”
風裏溪見她三月不見竟然乖覺了很多,便柔聲問道:“你來找我有何要事嗎?”
雲水揚低了頭尋思了半天,才抬頭鼓起勇氣問道:“風裏溪,我問你,你可喜歡我嗎?”她自然是柔情滿腹,奈何性子如火,不肯屈居人下,原本一腔的蜜意情思,說出口來竟顯得十分霸道。
風裏溪不想她也有這個心思,便愣了一下,又見她臉頰上兩團紅雲飛起,顯得格外豔麗可愛,忍不住攬了她的腰道:“那我問你,你這堂堂的靈山妖王,可看得起我這小小仙人麽?”
雲水揚被他一攬,抬頭隻見他本來仙風道骨的臉龐如今卻滿是柔情,心中大喜。她心中本就介意著風裏溪是上仙,而自己不過是山中精怪,自覺身份懸殊。而今被風裏溪這麽一說,心中顧慮全都拋卻了,便假意捶他一下道:“我確實看不起你這小小仙人,可是我心裏就是喜歡你,想要見你,又能怎麽辦呢?”
雲水揚在靈山長大,從小無拘無束,外人看著她是冷冰冰的殺人不眨眼的魔女,心中實則單純異常,常常想到什麽就說什麽。風裏溪不同,他多年修為講究的是克製內心,加之他注重禮儀,一向行為言語嚴肅持重,如今被雲水揚這麽一說,竟然不好意思起來,便道:“你若是想見我,我便天天去靈山找你,你趕我我也不走了!”
這是風裏溪第二次說這話了,相較第一次,這次話中滿是柔情,卻一樣不知自己為什麽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心裏尚且不明白,若是兩人真心相愛,言語行為自然就親密無間。
雲水揚聽他這麽說,便開心地撲到他懷裏,笑道:“這是你說的,若是哪天你又賭氣不來,我也不會來瀛洲找你了!”
風裏溪知道她是玩笑話,便抱緊了她道:“好啊,若是我再把你丟下一人,你打我罵我,我都不還手了。”
雲水揚被他抱著,心中升起一股從未有過的感情。她一向神色冷然,如今心胸中充滿愛念,眉梢眼角以致身體四肢,無不溫柔婉孌,隻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她隻求日日能看到風裏溪,日日被他這樣抱著,又怎麽舍得打他罵他呢?
風裏溪自然心中也是亦然,他曾保護過那麽多的妖獸,卻從未對誰有過這樣的感情,想要守護她一輩子,那些虛妄的真仙之道,如今看來,什麽都不算。他怕仙島之氣對雲水揚有所損傷,便道:“雲姑娘,我們現在回靈山去,好不好?”
雲水揚嬌叱道:“你還喊我雲姑娘麽?”
風裏溪一愣,便拉著她的手道:“水揚,我們走吧。”
雲水揚微微一笑,這一笑實在是如夜間曇花一瞬盛放,明豔異常。風裏溪便拉著她的手出了瀛洲仙島,路旁的古木看到這兩個人互牽著手,眼裏除了對方容不下任何物事,端的是一對絕美璧人,心中奇怪萬分,瞪大了眼睛看。
雲水揚早已忘卻了對古木的斤斤計較,從前她心中隻有一個自己和靈山,如今眼中就隻有風裏溪和靈山了。如今要與最喜歡的風裏溪回最喜歡的靈山,再沒更快樂的事了。
自此風裏溪便日日晨曦時分就到靈山,雲水揚每每與他攜手說笑,都覺得恍如隔世。晨霧初散,兩人並肩高崗,俯視靈山,但見樹木森森,晨光照耀,滿眼青翠,心中歡悅無限,飄飄蕩蕩的宛似身在雲端。
風裏溪攜了雲水揚的手,坐到古木之下,說道:“若是日日都過這樣的日子,做不做神仙,又有什麽要緊。”
雲水揚道:“如今我們過得不就是這種日子麽?”
風裏溪將她摟在懷裏,隻覺她身上氣息溫馨,混合著山穀間花木清氣,令人心魂俱醉,便將剛到嘴邊的憂慮之語旋即咽下,朝她櫻紅的嘴唇上輕輕一吻道:“是了,隻要我們廝守一生,便就一直是這種日子。”
世間萬事總是好景不長,兩人如此相依相偎、喁喁細語了百年之後,風裏溪一直擔憂的禍事還是降臨到靈山上。
這幾日風裏溪總推托說有要事要辦,不得空來靈山。雲水揚與他一起那麽久,自然是對他的話深信不疑,未加猜測。
這日,她坐在澗邊與金龍說話,忽聞靈山山腳下有異聲響動,趕緊站了起來細聽。她隻是猶豫了一些時候,那異聲便迅速從山腳升至山腰,竟往雲水揚處奔來。
雲水揚抽出了劍護在身前,還未看清什麽便感到一陣疾風撲麵而來。她平生以縱風之術和劍法為傲,自然是迅速將那股風化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