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世界
車子在一座陵園前停下。
別頭望向一旁的淩決,蘇沐冰有些不確定的問說,“就是這兒嗎?”
“啊,對,就是這裏。”淩決揚起微笑。
“對不起啊,我不知道……”蘇沐冰顯得有些尷尬。
“沒事兒。”淩決擺了擺手,隨後回頭望向躺在後座睡著的香雪,本想留她在車裏睡覺,可剛開門香雪便醒來了。
仰頭望向窗外,香雪揉了揉雙眼,稚嫩的問說,“怎麽來媽媽住的地方了?”
“呃……”抓了抓頭,蘇沐冰顯得有些難堪,“那……香雪要和我們一起去嗎?”
點了點頭,香雪便開門下了車。
龍柏與黑鬆等這些常青樹遍布了整個陵園,似乎並不受冬日的影響,但地上還是會有枯葉出現,不知從何處來,當然地上的野草也逃脫不了深冬的侵蝕。抬頭望去,寬廣的青石階梯顯得格外壯觀,直通山頂,兩旁則是排列整齊的墓碑。大概走了十分鍾,蘇沐冰和香雪跟隨著淩決的腳步停留在一塊沒有碑紋的墓碑前,供物台處,泥土枯枝印在上麵,顯得有些髒亂。
“這就是她。”淩決指了指這塊墓碑說道。
微皺了皺眉頭,蘇沐冰看著這塊墓碑,“為什麽沒有刻名字和逝世日期?”
“啊,這是她生前的要求,不要刻。”淩決輕淡的說。
“為什麽?”
“我曾來過這個世界,但請當我未曾來過。”
“什麽意思?”蘇沐冰又問說。
“她走之前給我留下的一句話。”說著淩決坐在了墓碑旁,隨後拂弄地上衰敗的花與枯葉,指了指墓碑的另一邊,“坐會兒吧,上這樓梯挺累的。”
蘇沐冰擺了擺手,略顯難堪的說,“不用了,這對逝者來說有些不敬。”而香雪似乎並不介意,坐在了另一旁。
聳了聳肩,淩決摸了摸香雪的頭,“我想她不會介意的。”
“你又不知道。”蘇沐冰還是拒絕了。
“那你認為她知道嗎?”淩決反問說。
“嗯……”蘇沐冰一時不知該怎樣回答。
“哈~那你也不知道,既然都不知道還談什麽敬與不敬。”淩決笑了笑,“你隻是在安慰自己,並不是害怕對死人的不敬。”抬眼看了看蘇沐冰,淩決便換了個話題,“嚴格來講,她對我來說,既是導師,又是改變我人生軌跡的惡人,不過對於現在來說,她是我最崇敬的人。”
揚起笑容,蘇沐冰從口袋內拿出煙,遞向淩決,“她身份還挺多的。”
“還好吧。”淩決接過了煙,而蘇沐冰看到這一幕不禁有些詫異,本想拿他抽煙開玩笑,卻又覺得不合適。淩決撇眼看了看墓碑,隨後便拉著香雪邁步朝陵園上方走去。
陵園坐落於山腰處,而山也並不高聳,如若大多數一般,這座山沒有名字。沒走多長時間便到了山頂,天空略顯灰沉,而從此處望去,城市像是被一層陰霾所籠罩,顯現出幾分荒蕪。
蹲下身,拾起地上的一塊石子,隨後揚臂扔向遠方。回眸望向身後的蘇沐冰,淩決揚笑一聲,“對於你來說,世界是這座城市,還是你身處的世界?”
微皺了皺眉頭,蘇沐冰沒有言語。
“那你喜歡這個城市嗎?”
“還好吧。”
將煙頭彈掉,淩決咧出一勾笑容,“世界在燃燒,城市在歡笑,朋友在嬉戲,我卻在哭泣,情緒在逃離,頹廢卻來臨。”
“什麽意思?”
“不知道,這是她筆記上留有的一句話。”回頭再次望向城市,“應該是在她來到陌都後寫下的,貌似感受到了很多。”
一旁有一平麵青石,蘇沐冰輕拂了拂灰塵,便坐了上去,“冒昧的問下,她離開的時候有多大了?”
“二十五六吧。”
抓了抓鬢角的發絲,蘇沐冰似乎帶著絲嘲諷,“那經曆的太少了,她的話你不能全信,畢竟太年輕,也不要太執著。”
聽到蘇沐冰的話,淩決的嘴角更加愉悅了,“經曆與道理並不成正比,就像為何自殺的人大多數是年輕人,而不是中年人或老年人。”
蘇沐冰愣了愣,望著淩決,“她是自殺的嗎?”
淩決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比起中年人來說,年輕人的確經曆的太少,但正是經曆的太少,所以有時會感到無助與絕望,情緒的變化要強烈很多,相反中年人或老年人,無論這些他們有沒有經曆過,他們至少有孩子或者家人,倘若沒有,我想僅憑孤獨一人,也很難支撐到老,畢竟沒有光亮的黑暗,有誰能夠承受。”頓了頓,“經曆多了怎樣,經曆少了又怎樣,旁人在乎你的不是經曆,而是你心智的成熟,有些道理我們很早便明白,但由於時間和年齡的變化,會使得這些道理漸漸消失,總歸所有,還是自我反省與事物發掘,事情也同實物一般,既然存在,就必定有存在的道理。”
“比如你正在看一篇文章或者一部電影,開始的時候你便放棄了,因為文字與劇情提起不了你的興趣,所以就丟棄它們,你認為這是在浪費時間,無用功,但如果發掘一下,你就會明白,當他們呈現在你眼前的時候,即使對你來說無用,但對於作者或導演來說,已經到達了目的,是好或壞,都有意義。”
“我為何要管他們,對我來說沒有意義,便是在浪費時間。”蘇沐冰反駁說。
淩決饒有興趣的回答說,“所以就要深層挖掘,當你再看其他文章或者電影的時候,如果再次遇到它們,你還會打開嗎?”
聽到淩決的話,蘇沐冰不由揚起笑容,點頭同意淩決的言論。
“再回到原來的話題,每個人的性格,家庭,朋友以及遇到的事物都不一樣,自然經曆也就不一樣,那為何要以個人的經曆來訓導另一個人?之所以這樣,是我們時常會以年齡作為盾牌,用盾牌來抨擊他們,這便是常理,如果要一個經曆少的人訓導經曆多的人,那便會認為是謬論。”淩決指了指山下,示意離開,隨後淩決接著說,“常理很容易改變人生,而一些謬論,往往能改變世界。”
“既然是謬論,又怎麽能夠改變世界?”同淩決下著階梯,蘇沐冰很是不解。
“常理不過是被大多數人認可,而謬論則是少數派,其實追根溯源,並沒有什麽常理與謬論這種稱呼,當少數壓過多數,謬論便會成為常理,而常理則變為謬論,分別隻在於信任的人多或少。”
“那你想用你的謬論來改變世界嗎?”蘇沐冰又問說。
淩決笑了笑,“對於我來說,世界並不是城市,也不是社會,而是我身處的世界,所以我隻想改變我身邊的事物,至於常理或謬論,隻能通過他們自己來分辨,我隻做我想做的而已,況且我也不相信以我一人之力能夠改變世界。”別頭望向蘇沐冰,淩決接過最初的話題,“你呢?對於你來說,世界又是什麽?”
揚起微笑,蘇沐冰說道,“就是現在眼中的世界。”隨後又望向淩決,“我還是想說,你一定有其他的目的,並不僅僅是這些,況且以你的性子很少和別人說這麽多話吧,為什麽……”
忽然淩決一把耷拉住蘇沐冰的脖頸,隨後輕聲說道,“因為你和我是一類人,我能做到的,你也可以做到,隻不過先要將一些東西剔除。”
“什麽意思?怎麽越來越聽不懂你的話了?”
“我一直在計劃一個項目,有沒有興趣參加?如果你和我聯手的話,成功幾率會大很多。”
“什麽項目?”
接著淩決在蘇沐冰耳旁輕聲說了句話,而蘇沐冰聽到後臉色大變,怔怔的望著淩決,哽了哽喉嚨,“你……你開玩笑呢吧。”
“你覺得呢?”淩決仍舊揚著微笑,而一旁的香雪微皺著眉頭則不明所以。
“不不不,我沒有興趣,我覺得你也……”
“你覺得這個項目很惡心嗎?還是覺得我是在天方夜譚,沒有這個實力?”淩決的雙眸忽然變得冰冷鋒淩,見蘇沐冰啞口無言,淩決繼續說說道,“當一些惡心的事物擺放在我們麵前的時候,誰都會去拒絕,唯一的緣由,便是我們看不清自己,可當我們變得肮髒後,這些事物便變得理所應當。”抬目望著怔怔的蘇沐冰,“從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認定了,你和我是一類人,即使你不承認,可事實確實如此,而你現在的否認,也隻因為你被某些東西蒙蔽了雙眼,我可以幫你剔除,但你願意付出代價嗎?”
望著此刻的淩決,蘇沐冰恍惚看到他麵前的道路,是一片無盡的黑暗。
“介意現在去你家坐會兒嗎?”淩決似笑非笑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