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動物成精害人的故事一直是鄉間傳說中最重要的一項內容,每個農村人基本上都聽過類似的故事。但這些故事裏的主角往往都是那些在村裏人看來有靈性,有智慧的動物,最起碼也是那種能給人帶來直接傷害的動物,例如蛇,狐狸,黃鼠狼之類。而泥鰍在所有人眼裏就隻是一種食物,是那種根本不可能有智慧,有能力修煉成精怪的動物。它從來都沒有資格成為人們眼裏敬畏的存在。
如果鄧師傅抓出來一條蛇,那就不用鄧師傅說話,他們自己就會在腦海裏立刻浮現一出精怪和人之間恩怨情仇的故事。但這隻是一條泥鰍啊,在人們眼裏就像是大白菜一樣的存在,這就相當於突然有一天有人給他們講說一個大白菜修煉成精了,成天晚上出來到處亂,還要害那些吃大白菜的人。但這個泥鰍為什麽會奇怪的出現在樹洞裏,而且是在深秋季節是在這個根本不可能生存的地方,老郭和老李頭夫婦雖然都是疑問重重但全都沒敢吭聲。
鄧師傅把那條奄奄一息的泥鰍又放回了樹洞裏,開口慢慢的說:“在你們眼裏它是泥鰍,但這隻是它的障眼法。它隻有變成這種人畜無害的樣子才有可能從不識貨的人眼裏逃出升天。隻是它被我傷的太重,不能變成蚯蚓之類更容易不被察覺的樣子,隻能化成泥鰍。孽畜真是聰明,要是它顯了本形化成一條蛇,任是誰都不會放過它的。”。
老郭一拍大腿,像是把腦裏的一切疑問都解決了,激動的說:“我說呢,這泥鰍我第一眼看見就覺得和普通的不一樣,看樣子更像是一條蛇,眼裏竟然還帶著精光。原來這怪物能變成任何像蛇一樣的東西。這就對了,肯定還是蛇精。”。老李頭聽了老郭的話心裏想著自己真應該再仔細看看那條泥鰍,但自己不敢再去樹洞裏摸,也不想求鄧國慶動手拿出來讓自己再看看,但其實心裏已經信了8,9分。老李頭的老伴從鄧師傅趕走貓群後就十分信服鄧師傅,在加上剛才竟然真從樹洞裏摸出東西對鄧師傅的道行更是不敢有一分懷疑,當下就是雙手合十嘴裏直念菩薩保佑。
老郭剛才被老李頭罵,這時怎麽會放過他,用長輩訓晚輩語氣說:“老李頭,你還有什麽說的,你服不服,別看你活了這麽多年,知道的少的多呢。還有明天早點去掃廟,別耽誤村裏人來上香。記住把各個屋裏的桌子板凳都擦幹淨。”。
老李頭肚子裏的一團火早就被那奇怪的泥鰍和鄧師傅的話滅的幹幹淨淨,但聽見老郭話裏話外看不起自己的意思,又一想自己如果真要去廟裏掃幾個月的地,天天都要被村民們看笑話心裏就是一萬個不願意。老李頭心一橫就耍起了無賴:“明明是一條臭泥鰍非說是什麽蛇精,我就不信。除非你能讓他變成一條蛇。我就服了,我就去掃地。”。
鄧師傅像是早就知道老李頭會這麽說,直接答應了他:“我本來就不準備讓你去掃了。”。話一出口,老郭驚訝的不知道說什麽。老李頭心裏卻高興不起來他不相信鄧國慶會這麽輕易放過羞辱自己的機會。
鄧師傅繼續說:“從你剛才在你家罵我全家該死開始,我就決定了不再管這件事。剛才我沒把那東西又放回樹洞,就是不想再管了。以後你家再發生什麽事,就算你真跪下求我,我也絕不會管。那個符籙,我也不要了,就算是咱們沒有打這個賭。”。又看著老郭說:“郭師傅,明天你去村裏給村民交待一下,讓村民最近這一段時間,不要來這棵樹附近,最好是這一片都不要來。特別是小孩子,千萬要看好,這東西養傷最需要小男孩。你給我回廟裏我給你畫幾張符,你發給這附近的幾戶人家,特別是家裏有小男孩的家裏,讓他們把符貼在自家房梁上。”。老郭聽著安排嘴裏隻敢應著:“是,是。”。
老李頭怕了,聲音都在發抖:“你,你什麽意思。你說這蛇精還能活,還要害我家,害我孫子。”老李頭的老伴更是嚇的雙腿一軟直接坐在了地上。鄧師傅又像是看空氣似的看了一眼老李頭,扭頭在老郭耳邊低聲的說著什麽話。老郭半彎身子恭敬的聽著,時不時看向老李頭,眼裏就像是看著自己認識的人非要去送死,自己沒有辦法攔,也沒有辦法救。隻能對他表示憐憫和惋惜。
撲通一聲,老李頭跪了下來,對著鄧師傅不停的磕頭。老李頭的老伴也跪著,哭聲更是慘。老李頭整個人都想是被電到了渾身打著擺,連發出的每個字音都是上下擺著:“我錯了,我認了,我掃廟,我混賬,我不要臉。”。鄧師傅連頭都沒回。
老李頭身子往前一撲,直接抱著鄧師傅的大腿:“我信,我信了。你不能這樣,你是我娘救的命。我錯了,我把我坑你的錢都給你。”。老李頭的老伴也是撲了過去抱著鄧師傅的另一條大腿哭訴著:“要死,我死。鄧師傅你生氣,我死。你要放過我孫子。”。
“哼,你以為一個人就夠了嗎?”。鄧師傅發出一聲冷哼,就像是一個錘子重重的砸在老李頭的心上。
老郭也是一臉的痛苦,在旁輕聲勸說:“鄧師傅,你就救救他們家,老李頭是可惡,但他孫子隻是個孩子並沒有錯啊。再說了鄧師傅這洞裏的蛇精對咱村畢竟還是個禍害啊。”。
鄧師傅第一次對老郭發了脾氣:“住嘴,這孽畜以後我會處理。不要再說了。”。老郭真的不敢再說一句,隻是更加可憐的看向老李頭。
老李頭抱著鄧師傅的腿更緊了:“不敢了,不敢了,我不敢了,救救我,娘啊,娘啊。”。老李頭的老伴倒是鬆開了雙手從地上爬了起來,也不再哭了。用異常決絕的語氣,像是交待後事一樣對著鄧師傅的背影說:“鄧師傅,我知道我們全家都對不起你,我用我這條命還你,隻求你放過我孫子。”。說完後退了幾步,低頭直直的對著那棵大樹撞了過去。哎呦一聲,老郭捂著肚退後了好幾步。老李頭又一下撲到了被撞翻在地的老婦身邊,這次才真正大哭起來。
“夠了。”。鄧師傅的聲音中帶著憤怒和無奈,重重的歎了口氣。伸手進那個樹洞裏掏了一下,那個泥鰍再次被鄧師傅抓在手裏。鄧師傅一手抓泥鰍,一手從身上的布袋裏掏出香爐。蹲下身子把香爐放在地上。老郭趕緊把手電筒照在香爐上。鄧師傅把香爐裏的香灰全部倒在一邊,把泥鰍放進了空香爐裏,又用旁邊的香灰把裏麵填的嚴嚴實實才拿著香爐站起身來。
鄧師傅又歎了一口氣,先看向老郭,對著老郭苦笑了一下說:“郭兄弟,對不起。剛才是我說話太重。”。這聲兄弟叫的老郭又是激動又是感慨,憋著眼淚說:“鄧師傅,我不用,不說這個。”。鄧師傅笑著對老郭點了點頭。又看向老李頭夫婦低聲說:“這個東西現在被我收了,想要完全消滅它也是不太可能。隻有把它埋在柏樹娘娘樹下,讓柏樹娘娘鎮著它。明天晚上12點,你們準備好貢品,我們在柏樹娘娘那處理它。這件事不要對外人說。”。說完瞅了一眼站在不遠處不知何時被驚動的四鄰。
第二天晚上,還是他們幾個人,在河神廟的大柏樹前。石頭供桌上擺放著幾樣貢品,一個大香爐,裏麵插著一大把香。一對燭台放在香爐兩側,上麵亮著紅色的蠟燭。鄧師傅讓老李頭夫婦對著大柏樹磕了3個響頭。自己走到大柏樹跟前在地上畫了一個圈,讓老李頭在那兒挖了一個有1米多深的洞。鄧師傅把香爐往裏麵一放,站在旁邊念了一段經文才讓老李頭填土。
做完這一切,鄧師傅又走到供桌旁麵對大柏樹,背對著三人說:“柏樹娘娘本來就是鎮壓水怪的,這東西壓在這兒肯定也逃不脫。除非有人有本事再放它出來。”。老李頭心裏別扭想著這鄧國慶還是死死拿捏著自己,要是哪天他不滿意了就能把那蛇妖放出來。心裏憋屈臉上卻不敢有半點不滿。
老郭向來明事理對著老李頭說:“隻要有鄧師傅在,什麽妖魔鬼怪都的乖乖的。明天早點來,記得連後院一起打掃幹淨。”。老李頭默默的點了下頭話都不敢說。他的老伴倒是主動開口了,看那神態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從一個大半輩子任勞任怨,逆來順受的農村老婦變得像是老李家的主事人,估計是昨天晚上那一撞,撞出了膽子,也撞出了自己在他家的地位。“謝謝鄧師傅,鄧師傅對我們家的大恩大德我們永遠不會忘。也謝謝郭兄弟,明天就來掃。絕對讓鄧師傅滿意。”。老郭聽了滿意的嗯了一聲。正準備在對著老李頭再教訓幾句過過癮。就聽見鄧師傅的開口說道:“我再也不想看見你們倆,你們換個人來打掃。走吧,快走,以後除了每月初一來祭拜柏樹娘娘外,不要讓我在廟裏再見到你們。”。
老李頭夫婦聽完嗯都不敢嗯一聲扭頭就走了,一刻也不敢耽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