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鄧師傅背對著牛主任,任憑他又是磕頭,又是哭訴,始終不發一言。郭九成在旁邊看著他牛大哥淒慘的樣子,心裏盤算:“如果自己現在不管不顧的,說不定在鄧師傅心裏會認為自己不講義氣。自己跪下也求鄧師傅,既讓老牛欠自己一個人情,又會給鄧師傅留下一個重情重義的印象”。想通了不再猶豫膝蓋一軟就跪了下來,但實在是憋不出眼淚來,就裝著哭腔說:“鄧師傅,求您看在我的麵上幫一幫牛大哥吧,您要是不願幫他,我就跪在這兒不起來。”。牛主任被郭九成感動的嗚咽的喊了一聲:“九成。”。然後竟嗚嗚大哭起來,話都說不利索了。
鄧師傅依然沒動,郭九成憋了半天,終於擠出兩滴眼淚下來,抽泣著說:“鄧師傅,我聽我娘說您是大善人,最看不的老人,孩子受苦。牛哥是家裏的獨子,上有一個80歲的老母親,下麵有個正上學的孩子。嫂子身子還不好。如果這次您不幫他,他們全家都要過不成了。”。牛主任頭埋在地上,聽著郭九成的話,特別配合的哭的更加淒慘了。
“好了,不要哭了。都站起來吧。”。鄧師傅終於發話了。牛主任立刻停止了哭聲,隻是還在不停的抽泣,但沒敢起身。郭九成本來想站起來,但看見牛主任沒動,就也跟著沒動。
鄧師傅轉身來,看向兩人。眉頭皺了一下:“我的話沒聽見嗎?”。兩人竟跟比賽似的爭前恐後的站起來,生怕自己比對方慢一樣。鄧師傅走到椅子那兒坐下,麵上不怒自威,說話聲音極低,郭,牛二人都是閉著氣,生怕喘氣聲影響到自己聽鄧師傅的教誨。:“哎,都怨我,修心修的還不夠,竟然跟你們置上氣了。為了一點無名火,不惜賣弄術法。真是不該不該。這一下不知又要多修多少年。”。
牛主任一聽,膝蓋一軟又撲通跪下了,連忙磕頭。鄧師傅繼續說道:“罷了,我也有錯。要是我不爭強好勝,你也就不會給我找麻煩了,說來說去還是怨我。”。牛主任也是狠人,聽鄧師傅的意思還是怨自己不信任他,於是一咬牙,揚起巴掌對著自己的臉就是重重的一下,這一巴掌下去臉皮肉眼可見的就腫了起來,本來就是肉嘟嘟的臉頰,這下更顯的肥厚。一巴掌還不夠,換了一隻手繼續,這一巴掌嘴角就被抽爛了。郭九成站在旁邊心裏想的是:“運氣真好,怪不得鄧師傅給我新的機會,原來他老人家也喜歡反思,喜歡從自己身上找問題。看來不一般的人物都是這樣想問題的。”。
“夠了,再扇你就講不了話了。起來吧,說說你的事。”。鄧師傅聲音還是很低,而且還很冰冷。但對牛主任來說確像是聽到仙樂一般,整個人都是精神一震。他又磕了個頭,直接蹦了起來。滿臉堆笑的走到鄧師傅旁邊,彎腰小聲的說了兩句,鄧師傅點了點頭,牛主任連連鞠躬道謝。然後轉過身子滿臉愧疚的對著郭九成說道:“九成,不是大哥避你,實在是大哥的事牽扯人太多,不想把你這麽好的兄弟拉到這麻煩中來。你先去車裏等我一下,我給鄧大師說完就出去。一會兒大哥再給你道歉。”。郭九成臉上不但沒有怨色,反而通情達理的說:“應該的,牛哥。你不要覺得有什麽,我都懂。”。說完就對著鄧師傅鞠了一躬扭頭出去了,還把屋門帶上了。邊往廟外走,邊心裏念著:“這家夥不知犯了多大的事,看來給我說的都是輕的,以後我可要小心防著他。不知道這貨會不會傻到把自己收黑錢的事也說給鄧師傅聽。”。牛主任等了一小會,又輕輕把屋門開了一條縫,看著郭九成出了廟門。自己躡手躡腳的出去,把廟門從裏麵插上。又悄默聲的回來,把屋門也插上。才又撲通一聲跪在鄧師傅的腳下說了起來自己的麻煩事。
鄧師傅一直默默的看著牛主任所做的一切,在座位上穩穩的坐著。聽著牛主任跪在跟前把他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講述出來。原來這個牛主任是煉油廠的,是一個位輕權重的大能人,掌控著全廠廢舊物資的處理。現在出了事,被人告了,正在停職接受調查。這牛主任說個不停,把看他不順眼的人,他得罪的人都說了一遍,還專門給鄧師傅說了一兩個最有可能告他的人的名字和樣貌。鄧師傅聽著,一直沒吭聲。足足講了一個多小時,牛主任才住口,眼巴巴的瞅著鄧師傅。
鄧師傅端起杯子,喝著茶問:“沒有隱瞞我吧。”。
“我對天發誓絕對沒有隱瞞鄧師傅。”。牛主任跪在地上,手指屋頂。
“好,我聽你的意思,你直接找領導說清楚就行了,找我有什麽用。”。鄧師傅放下茶杯,直視著牛主任。
牛主任臉頰不自覺的抽搐了兩下,低眼想了一下,又抬眼看了一下鄧師傅,才又帶著哭腔說:“鄧師傅,您說我在這個位子上,別人肯定眼紅。我呢又想把工作做好,就像隨手照顧一下兄弟們。就說九成吧,為了要廠裏的東西,沒少給我東西。這都是人之常情,都算是夥計幫忙啊。”。
鄧師傅還是看著他不吭聲,麵上有些不耐煩。牛主任後槽牙都快被自己咬崩了,才又鬆口:“鄧大師,我是有問題,我收了不少錢。”。說出這句話,牛主任就崩潰的大哭了起來。哭的很是委屈:“鄧大師,現在誰沒問題。我就是倒黴,那些混蛋眼熱,看不得我好。鄧大師我的事,說重了就要吃上好多年的牢飯,說輕了就是調個崗位,退點錢的小事。但牆倒眾人推,看我現在被停職了,沒一個人願意替我說句話的。這些沒良心的,平時我可沒少孝敬他們。”
鄧師傅猛的一擺手:“好了,不要說這些,我不想知道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一會兒你把你的生辰八字寫下來你就可以走了,三天後初一晚上你再和郭九成過來我給你做法祈福。”。說完就閉目養起神來。
牛主任一看,趕忙又磕了一個頭。不敢再多說什麽站起身來,從左,右衣服口袋裏各摸出一個信封來。把左邊信封裏的幾張錢抽出來一起塞進右邊那個本來就鼓鼓囊囊的信封裏。輕輕的放在供桌上,又輕輕的出去了。
郭九成正坐在大柏樹底下的石椅上抽煙,他看著夜裏的大柏樹,心裏想:“柏樹娘娘?難道都是真的,今天見了鄧師傅的手段,看來世上真有神奇的存在。現在想想,當初撞死楊林不久,我就認了柏樹娘娘當幹娘,以後生意順風順水,越做越大。對了我家裏枕頭裏還放有一包柏樹娘娘賜的土,當年鄧師傅就說過這土會保佑我的。莫非。。。”。郭九成趕緊把手裏的煙一扔,對著柏樹娘娘行禮說:“幹娘,好久沒來給您燒香了,明天一早我就過來。過幾天我再給您做身金衣。”。正在許願,就聽見廟門傳出聲來。
牛主任帶著帽子口罩從廟裏出來,看見郭九成正看著自己。眼裏滿是愧疚的說:“九成,你真沒生哥哥氣吧。”。郭九成爽朗一笑說:“牛哥,你再這樣說我可是真生氣了。我懂,您是為我好,不想讓我卷進去。”。牛主任拍了拍郭九成的肩膀說:“啥也不說了兄弟,這事我記下了。”。郭九成笑了笑:“咱們走吧。”。兩人一起上了停在路邊的麵包車。一路上牛主任都沒說話,郭九成也沒吭聲。直到開到離牛主任所住小區不遠處的一個路口,牛主任說:“九成就停在這吧,我想走走。對了,鄧大師交待三天後咱們兩個晚上再過去。”。郭九成說了一聲好,就停下了車。
第二天一早,老郭還是像往常一樣8點半準時來到河神廟。比他還早的是春霞,老郭到的時候,廟裏的地都掃了大半了,起的更早的是鄧師傅,他現在正站在院子中間吐息練功。見老郭進來了,就仰頭對著太陽大大的呼出一口氣,老郭站在不遠處聽候吩咐。
“老郭,你進來我給你說點事。”。鄧師傅收了功對老郭說了句,就轉聲往屋裏走去。老郭趕緊跟上。
“老郭,咱們老香客裏是不是有一個是煉油廠裏馬副廠長的媳婦。”。鄧師傅坐在椅子上問站在一旁的老郭。
老郭腦子好使,立馬回道:“是的,是馬副廠長的媳婦。還很虔誠呢。您還賜給過她一柄小桃木劍。”。
鄧師傅沉吟了一會兒說:“你一會兒給她聯係一下,就說我有點事找她,讓她下午沒事來廟裏一趟。”。
“好,我現在就去給她打電話。”。老郭出了廟門,直接騎著摩托回家了。他家有一個大筆記本,裏麵記著所有他覺得有用處的香客的電話和住址。他一進屋就翻出筆記本,撥打電話。那個時候家裏有電話的還是極少極少的,因為光初裝費都要兩千多塊錢。沒幾個人家裏有這閑錢。整個河柏村加上村委會家裏有電話的也不超10個人。當然老郭家安電話是不用他掏錢的,是鄧師傅讓人給安的,就是那個老娘葬禮上有人鬧事,靠著鄧師傅擺平的那個暴發戶掏的錢。
老郭撥通了電話,給那女人說了幾句,約好了下午見麵的時間就又出門往廟裏去了。不到廟門口就瞅見郭九成的皇冠車,和一輛麵包車停在廟坡下麵。老郭停好摩托上去,見大柏樹前麵站了一堆人,鄧師傅,郭九成,郭九成他娘,郭九成的媳婦,還有兩個不認識的小年輕。大柏樹前的供桌上慢慢的都是東西,雞鴨魚肉,各色糕點,還有一瓶茅台,供桌上放不下,地上還有好多。
老郭走過去在鄧師傅耳朵邊說了幾句,鄧師傅微笑開口說:“九成,既然你想給柏樹娘娘做身金衣,這是好事,我回來給你看個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