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5章 樹上的鬼娃娃(二)
大概是因為一門心思把在賭桌上翻盤的希望放在我的身上,對此顯得格外迫切的洪全福,將車子開得很快。
車窗外的景物,從一開始燈火通明的城鎮,很快就變變成了一片昏暗的鄉野,緊跟著又變成了相比起杭市小了許多,隻是依稀亮著幾盞燈的小鎮、小陳和鄉村。
車子還在繼續往前開,很快穿過那些小城,鄉鎮,四周徹底變得昏暗了下來,我們坐在車裏,也明顯感覺到,路麵變得不再那麽平整,似乎是到了一條崎嶇的鄉道上。
前往洪村的路上,我們三個人的心情,也像是那坑坑窪窪的路麵,不斷上下起伏著,既有對洪村狐鬼之說的恐懼,也有對周建軍和三支神秘失聯考古隊的擔憂,更有對那處處處透著詭異和不解的曆史遺跡的好奇。
終於,在開了大概一個多小時之後,突然在車燈的照亮之下,我們看到前方的坑坑窪窪的鄉道似乎是到了盡頭。
鄉道的盡頭一側是幾米高的山坡,山坡下就是成片的荒地、另一側則是一座低矮的土山,往前則是成片的山包。
浙省算是屬於平原地區,突然出現這樣大麵積的山脈,實屬頗為罕見。
更為奇特的是,這兒的山不像是雲南那樣綿延起伏縱橫百裏的大山、也不像是貴州黔地那樣的孤峰、獨峰,這兒的山更像是真正意義上的一片丘陵。
山勢算不上陡峭,也不夠多麽綿延不斷,可一眼看過去也仿佛是看不到盡頭。
洪全福沒有絲毫要減速的跡象,反而猛踩了一腳油門,那輛不知道淘換了多少手的破車,像是一個老年人似的、一下子弓起身,然後又猛地一下子躥了出去,直接一頭紮進了那群山之間。
我坐在副駕駛上,顛簸之下,腦袋都撞倒了車頂板,坐在後排的陳八牛和Alice也好受不到哪兒去。
“我去老哥,您這跟我們玩雜技呢!”
要不是在雲南的時候,做習慣了那好似過山車一般刺激驚險的鄉鎮客車,這會洪全福這突然一下子,非得給我們嚇出個好歹來不可。
不為別的,就因為剛剛那鄉道像是到了盡頭,洪全福突然一腳油門衝了過去,真的好像是車子要直挺挺撞在了那陡崖上。
可就在即將撞在那陡崖上的時候,車子又是一個急轉彎,幾乎是車身側過來,擦著那陡崖飄逸了過去。
過了那個急彎,就是一條藏在群山之間的崎嶇山路,山路一側是一片窪地,那窪地裏頭是一片樹林,看上去距離路麵起碼也有五六米的高度,換句話來說,要是剛剛洪全福踩油門的力度、或者是轉彎的角度,任何一樣有一點點偏差,那麽現在我們不是連人帶車一頭紮進了那窪地裏頭,就是已經撞上了一側的陡崖。
我驚魂未定之下,緩過勁來,也正準備回頭對那洪全福絮叨上一句,就算您趕時間,想知道那青龍位的門道,也不至於這麽玩命啊。
可接下來,洪全福的一句話,卻是瞬間讓我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噎了回去,不僅如此,因為他那一句話,車廂裏的氣氛,都莫名瞬間變得詭異了起來。
“你們不知道,這地方啊叫鬼衙門,到這兒必須得來這麽一下,要不然咱就會被林子裏頭那些狐媚、野鬼給盯上!”
說著,洪全福就從褲兜裏摸出一根皺巴巴的香煙,點上之後,狠吸了幾口,跟著就從駕駛坐下拿出來了一個塑料袋子,那塑料袋子打開,裏頭全都是燒給死人的那種銅錢樣式的黃紙錢。
我們三個見此一幕,麵麵相覷,一時之間全都愣住了,洪全福卻是沒有要多說什麽的意思,隻是放緩了車速,搖下車窗,從塑料袋裏頭抓出來一大把黃紙錢,直接灑了出去,末了嘴裏頭還念叨了幾句,至於念叨的是什麽,因為很小聲、我也沒聽到。
洪全福撒出去的黃紙錢,在車窗外被風一吹,呼啦一下子就打著旋兒的飛散了開來,有的更是直接被風吹了過來,直接撲在了車的前擋風玻璃上。
有的落到了地上,被風一吹、搖搖晃晃的,彼時正巧路邊的林子裏頭傳出來了幾聲不知名的鳥叫,呱呱的幾聲,一下子把氣氛承托的更加陰森詭異了。
緊跟著呼啦一下,一陣夾雜著寒意的夜風、裹挾洪全福剛剛楊撒出去的那些燒給死人的黃紙錢,就直接從車窗裏頭灌湧了進來。
有的黃紙錢直接撲到了我們的臉上。
我不算膽大,可見過這麽多邪乎事也絕對不算膽小了,可那一下子,還是被嚇得渾身繃緊,緩過神來,急忙胡亂抬手去抓那些被風吹的糊在了臉上的黃紙錢。
坐在車後排的Alice和陳八牛,臉色也是有些不大好。
“呸呸呸晦氣、真特娘晦氣,這特娘全是給死人的玩意兒!”
“不是老哥,你這算咋回事?”
“那鬼衙門,啥情況?是哪個朝代哪個皇帝老兒在這兒設的府台衙門,還得收過路費不成?”
陳八牛那一句還得收過路費不成,總算是讓幾秒鍾之前陡然間變得陰森滲人起來的氣氛緩解下來了不少。
可洪全福接下來的反應,卻是讓我們三個人腦袋裏頭那根剛剛放緩下來的神經,一下子又再度緊繃了起來。
“嗬嗬,感情你們什麽都不知道,就敢往這洪村跑?”
“你們這和闖鬼門關有啥子區別,哎別到頭來又跟之前那些考古隊似的,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全喂了這兒的孤魂野鬼、魑魅魍魎!”
洪全福也知道考古隊失聯的事兒,如今看來洪村這事兒,鬧得遠比我們想象當中要嚴重的多。
更讓人覺得意味深長的是,洪全福那兩句話裏頭,字裏行間明顯帶著弦外之音。
“對了,這洪村也快到了,要不你趕緊把那青龍位的事兒給我好好說道說道!”
末了,那洪全福突然又轉過頭盯著我很認真的問了那一句,他的語氣、神色,就好像是把我們送去洪村,我們就得留在那兒回不來了,要是我現在不把青龍位的事兒告訴他,以後就沒機會了一樣。
沒發生任何詭異的事兒,我們卻被硬生生嚇出了一身冷汗。
老半天,我才緩過勁來,強擠出了一抹笑容對洪全福說道:“這就幾句話的事兒,不著急!”
“老哥,要不然你給我們說說這洪村的事兒,還有你剛剛說的那鬼衙門、那是咋回事?”
提及洪村、提及鬼衙門,洪全福臉上的神色明顯變了變,似乎很不願意提及這些東西,可最後似乎是礙於那青龍位能贏錢的秘密還在我手裏頭握著,他還是說了。
“我跟你們講,外頭對洪村的那些傳言,雖然有些誇大其詞的成分,可大都是真的!”
“至於那鬼衙門,你們往那片林子裏頭看看就知道了嘛!”
我轉過頭看了看坐在後排的陳八牛和Alice,他們兩也看著我,我們三人麵麵相覷了幾秒鍾之後,這才探頭,朝著車窗外洪全福說的那片林子看了過去。
洪全福說的那片林子,正好就處於那鄉道突然間急轉彎的地方、也就是洪全福剛剛撒黃紙錢的地方。
起初我們沒注意,隻是看了那邊有一片林子。
這會洪全福說那片林子裏就是鬼衙門,我們方才定睛仔細去看。
夜幕下,老實說看的並不是很清楚,可恰巧那天晚上月亮很大、月色明亮。
遠遠地我們看到那片林子裏頭,大大小小的樹上,似乎是掛著很多人。
沒錯,就是掛著很多人,很多白乎乎的人,像是吊死鬼穿著一件寬大的白色鬥篷似的,風一吹一晃一晃的。
眼前這樣的場景,瞬間嚇得我們三個人都僵在了原地,那一刻隻感覺冷汗珠子順著額頭沿著臉頰慢慢往下滾落的刺癢感出奇的清晰。
“九……九爺,這……這特娘不會全都是吊死鬼吧!”
過了半晌,陳八牛那家夥緩過神來,盯著我、又看了看Alice,磕磕巴巴的問了一句。
老實說剛剛第一眼看到那片林子裏頭,掛著那麽多白乎乎的人影,我也被嚇了一大跳,第一反應,也如同陳八牛那樣,覺得那些掛在林子裏的人影,是吊死鬼。
可這會緩過勁來,我卻很肯定,林子裏頭掛著的那些白乎乎的人影,壓根不是什麽吊死鬼。
原因很簡單,林子裏頭掛著的那些白乎乎的人影、一眼看過去沒有上百個也有幾十個、在我們視線看不到的地方,也必然還有,如果這麽多都是吊死鬼的話,就算是無人認領的屍體,官家也不可能放任不管。
很快Alice的話,也證實了我的推測是對的。
“八爺,別瞎說,那不是什麽吊死鬼,應該是一些布娃娃、人偶之類的東西。”
“可這麽多人偶娃娃掛在樹上,大晚上也夠嚇人的!”
“也不知道這些人偶娃娃是做什麽用的,是不是招魂?或是祭祀?”
“在國外、一些巫文化流行的地方,人偶娃娃被認為是邪惡的象征,是惡魔的使者,島國有一座孤島,叫做人偶島、那島上沒有活人、卻有幾萬個人偶娃娃。”
“那些人偶娃娃、有男的有女的有老人有小孩兒,據說是那座孤島上的居民,在很多年前死於戰亂,幾乎是死了個幹淨,幸存下來的島民為了緬懷紀念那些逝者,就做了很多的人偶娃娃放在屋子裏、放在路邊,象征著那些逝者還活著。”
被Alice這麽一說,在看那片林子裏掛在樹上的人偶娃娃,莫名就有一種邪異陰森的感覺。
的確像是Alice說的那樣,這人偶娃娃,在民間一些習俗和傳說當中,可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茅山術、降頭術當中有紮草人施咒害人的法術,民間也有紮草人擺在路邊招魂驅邪的土辦法,舊時候操辦喪事、遇到屍骨不全、或是尋不到屍骨的死者,也要紮草人、在給草人穿上死者的衣服,殮葬入棺。
想來也是,這人偶娃娃,本就是仿照人的神態模樣做出來的,深更半夜、夜深人靜之時,你盯著那人偶娃娃去看,空洞冰冷的眼神,像極了屍體,總有一種那人偶娃娃的皮套裏,就藏著一具冰冷屍體,隨時會複活的錯覺。
“行了行了,別說了大晚上的怪滲人的,八爺可受不了!”
“哎大哥,你們這咋回事,咋弄這麽多人偶掛在樹上,大老遠瞅著就跟那吊死鬼似的,多嚇人啊這!”
陳八牛擺了擺手,打斷了Alice的敘說,末了抬起頭看著洪全福有些牢騷的嘟囔了幾句。
“這些人偶娃娃,聽村裏老人說,一開始是洪村的第一代祖宗們,為了祭奠洪家鎮慘死的親友、先人。”
“後來,就成了我們洪村的一個習俗,村裏頭誰家有人走了,就要編一個人偶娃娃掛在這片林子裏頭嘛!”
對於林子裏頭那些人偶娃娃的來曆和作用,洪全福所說,和Alice口中所說的島國那個人偶島很是相似。
可這絕對不是島國人自創的習俗,而是華夏土生土長的一種對逝者緬懷祭奠的習俗。
隻不過這用懸掛人偶的方式緬懷祭奠逝者我倒是頭一次碰到,可我卻聽說過一種更加邪異滲人的祭奠緬懷逝者的方式。
那種方式,流傳於陝甘一帶,叫做蠟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