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公主楚亦笙
彩蝶圍了滿山，可數量仍然在增加，從山頂到山腳，從山腳到整個秘境，處處都是蝶。
蝶翅的花粉落在地上，立刻生根發芽開出妖嬈花朵。
秘境本是靈力聚集的地方，靈力所化的蝶成了連接南山與雷氏礦脈的橋梁，兩條靈脈靈力交融，一時間，秘境靈力前所未有地充足。
山頂，閉關的執癡驀然睜開雙眸，眸中精光乍現，釋放靈識感受南山靈氣。
半山腰，忙於訓練的靈修突然頓住，一愣之後紛紛原地坐下，專心催動體內靈力運轉。
你來我往的市場也突然安靜下來，叫賣的拿錢的爭相坐下，靈氣如此充裕，此時修煉一刻鍾可抵平時閉關一月，此時不煉更待何時。
聯係著赤塵的噬魂獸突然躁動不安，掙脫執悟的束縛就要衝出屋子，風無劫迎麵撞上，聯合執悟將噬魂獸又逼退回去。
“多年來從未見過這麽充盈的靈力，噬魂獸也耐不住了。”執悟擦了滿頭大汗沉聲道，“此時該出關去查查是何緣故。”
風無劫靠在門框上朝天一望，雙眸微眯，頓了頓，發白的指摸索著附於腰上的墨麟玉，“天降異象而已，日後再查，困住噬魂獸要緊。”
離京前赫連若畔便將墨麟玉交還給他，此刻墨麟玉莫名發燙，那人……終究還是出現了。
剛出門不久的楚葛雲瞪大了眼睛看著無數彩蝶落向赫連若畔所在的院子，急得撒手就往回跑。
被他一把甩開的蒙麵女子回神拉住他，笑聲若銀鈴般清脆：“你急什麽，不過見了幾隻蝴蝶你就坐不住了？”
楚葛雲冷冷回眸：“你找我來隻為了遛彎？你到底是誰？為何帶麵紗？”
女子答非所問，掩唇嬌笑：“流連花叢的平王爺也把持不住丟了心麽？為了她甘願舍棄王爺地位，甘願做一名護衛貼身侍奉？做到這種地步，你卻連一句喜歡也不敢說出口？”
“你……”楚葛雲冷了臉，半眯的眼暗濤洶湧，不怒反笑：“看你是女子，我不為難你。隻是想好好活著就該知道，總有一些事一些人是你管不得碰不得的。現在放手，我就當沒見過你。”
“那可不行。”女子扯下蒙麵巾，迎著楚葛雲大驚的臉色，笑靨如花，“已經晚了，見了我就走不了了，你說是不是，哥哥？”
“……笙兒？”
蒙麵女子取下麵巾，生的是楚亦笙的眉眼，表的是楚亦笙的語氣笑意。驚得楚葛雲當即便失了魂。
“笙兒你……”你沒有死？你不是跳湖了嗎？你怎麽會在這裏？
這問題不該是哥哥該問的。
可楚葛雲還是問了出來，繼而想到的便是：楚亦笙沒死，那安王呢？
看他驚魂不定，楚亦笙滿意了，總算出了一口惡氣一般，極其溫柔地拉著楚葛雲在樹墩上坐下：“喏，你放心，安王哥哥是真的過世了。我來這裏不為別的，我隻是不甘心就這麽放下雲亦飛而已。”
楚葛雲想到，雲亦飛會見公主，公主跳湖自殺的那一晚，他還在牢獄裏陪赫連若畔
楚亦笙仍自顧自地說：“雲亦飛說，等我的靈力能衝破八階的時候再去找他。哥你知道的，我是逆天修習靈術，根本不能進階，所以……”
“所以……你想來這裏尋找改變體質的辦法？”楚葛雲錯愕。聽到公主死訊的時候他其實很傷心，隻是傷心也不能奈何。命數如何皆是人為，楚亦笙為了自己的感情協同安王太子陷害楚沐風與赫連若畔，雖然錯了，但出發點不錯。
他楚葛雲現在的作為不也正是為了赫連若畔與昔日父皇皇兄對立麽。
各有各的立場，誰都沒有錯，要真論對錯，那隻恨他們生錯了地方。
楚亦笙微笑：“我已經找到了，現在隻差材料，哥你可要幫我，我現在需要很多很多很多空間石。”
“我沒有。”楚葛雲苦笑，遙望天際彩蝶紛飛。
“你不可能沒有。”楚亦笙霎時收了笑容，“你想為赫連若畔準備，所以不給我是嗎？”
楚葛雲沒有解釋，他現在一窮二白，真的什麽都沒有。唯一的一點家當還在半道上給了煩卻的族人。
楚亦笙也沒等他解釋，突然幹笑一聲，指著天邊道：“哥哥，你一定好奇那彩蝶是什麽吧……我告訴你，那是楚沐風的彩蝶，隻有他有這麽渾厚強勁的靈力，他的封印解除了，至於是什麽時候解除的，哥哥你當真不知？”
楚葛雲不置可否，反問：“你知道？”
“我不知道。”楚亦笙冷笑，“但我知道赫連若畔心裏還是想著他的。”探上楚葛雲的脈門，卻被楚葛雲躲了過去，“不讓我把脈？那好，你自己的身體你自己清楚，你不同於楚沐風與太子，你生母是前皇後，若不是被昭妃之死連累，前皇後仍在位，此刻你便是太子！你才是真正在蜜罐裏驕養出來的王爺，這些日子撐過來，你身體想必已經到了極限吧。可她赫連若畔可問過你一句？且不說問與不問，她何曾注意過你的身體狀況？你就是昏倒在她麵前，她依然能跟著楚沐風走！”
“亦笙！”楚葛雲怒聲嗬斥。
“我說的不對？”楚亦笙挑了眉冷笑，“她不愛你！任你如何付出，她根本就不會正眼看你！”
“亦笙。”楚葛雲不耐起身，攏袖蹙眉，“你可知血液煮沸的滋味？可知全族三百餘人蒙冤慘死的感受？可知為保命將自己賣給一位陌生人的彷徨？”疼惜地揉捏楚亦笙的眉尖，“你自小就喜歡雲亦飛，因此處處為難赫連若畔，卻不知，赫連若畔正是被雲亦飛推到六哥身邊。他們兩人怎會有感情？你誤會她了。對她而言，這世上有太多東西比男女感情重要。”
楚亦笙笑得淒然：“嗬，你當真以為我不懂？”
“回去吧，需要什麽東西就去找雲亦飛，有我的手令他會為你準備。”楚葛雲說完就要離開。楚亦笙本想拉他的衣擺，想了想，高抬的手又垂了下來：“我不回去。”
楚葛雲反握她的手：“那就跟我走，等你玩夠了我派人送你回去！”
“我不！”楚亦笙猛然跳開，不知何時淚流了滿臉，決然道，“公主已經死了，我是楚亦笙！我有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你不是要守著她嗎？那你便守著吧！等你熬成了枯骨看她能不能為你流一滴淚！哥，我也告訴你……”她語聲哽咽，“不管雲亦飛如何，我勢必要和赫連若畔作對，我不喜歡她，很不喜歡！你們一個個的都要守著她，好，那你們便守，我不認你這個哥哥就是。我倒要看看你們守不守得住！”
她說完就走，楚葛雲驚慌地追上去，楚亦笙抽出靈鞭決然地揮向楚葛雲，堪堪阻住他的腳步。與靈修比快，差一步差之千裏，楚葛雲已失了先機。
一麵是祥雲彩蝶飛舞，一麵是楚亦笙涕泗橫流的臉。立於樹林外的楚葛雲神情黯然，身體一晃便陷入黑暗。昏迷的時間很短，醒過來的楚葛雲滿心淒惶地往回趕，正看到院子裏赫連若畔臨風而立。
彩蝶的數目已到極致，秘境中靈力流動越來越快。而赫連若畔仍望著眼前的雪白蝴蝶，唇角勾了一抹笑，若萬千梨花並開般清麗妖嬈。
驀地，雪白蝴蝶飛向她的眼瞼，在她眼上落下一吻，化作一道靈力沒入她的額間。
溫暖瞬間充盈全身，腦海中響起一聲低吟，暖暖的，柔柔的：“安好……”
有一便有二。萬千彩蝶化作靈力爭相沒入赫連若畔的眉尖。萬千靈力湧入體內，俱都化為或低沉或清越或溫柔或憐惜的聲音：
“安好……”
“安好……”
“安好……”
……
彩蝶還在朝著赫連若畔匯湧。
數萬聲“安好”皆是那一人聲音，那深藏赫連若畔心底的，久久揮之不去的魅惑聲線。
赫連若畔甚至可以想象那人安坐桌前，唇角噙了一抹笑，修長玉指翻飛，一隻隻彩蝶從指尖湧出，又見他薄唇微啟，輕笑著說出一聲聲安好。
仿佛，那人就在眼前。
又仿佛，赫連若畔正站在那人身邊。
到底是誰去找誰，誰想著誰不可證，唯一可證明的是，他牽掛她絲毫不亞於她對他的思念，甚至勝於百倍千倍。
數以萬計的彩蝶化作靈力湧入赫連若畔單薄的身軀，赫連若畔也聽了數以萬計的安好。原本掛在唇邊的一抹笑逐漸凝固，凝固之後又逐漸散去，唯留眉宇間寡淡的悲傷。
當最後一隻彩蝶繞著她飛舞一圈，興高采烈地衝入她的識海，低沉而富有磁性的魅惑聲音再度響起時，赫連若畔滿盈的淚水終於落下，丟下滿園看客毫無形象地衝進角樓。
最後一隻彩蝶帶來的話語卻是：“想你……”
我想你，告訴你隻是想讓你知道，僅以表達我此刻的心情。無關情愛無關回報。
若說那場未完的婚姻夾帶了太多的陰謀交易，以前的嬉笑怒罵夾雜了太多猜忌成分。那這句想你才夠單純，夠真摯，足以讓赫連若畔所有的心理建設土崩瓦解。
赫連若畔背抵房門站著，望著滿室清幽，想到楚沐風放火燒王府時的滿目瘡痍。她微微笑了，擷取滿臉淚水：“真是……早些時候幹嘛去了。”
若是楚沐風在場，他一定會嬉笑著辯駁一句：“早些時候說的甜言蜜語多了去了，可惜若兒不左耳朵聽右耳朵出，一句也未放在心上，縱然郎有情，奈何妾無意……”
若他講到這裏，赫連若畔定會轉身就走，罔顧他的胡言亂語。
不過，都是設想。可即便是設想中的情景，也透著滿滿的幸福。
背後房門巨震，有人在外擂門，楚葛雲擔憂的聲音傳進來。赫連若畔擦幹眼淚狀若無事地轉身開門。此刻，她終於明白，她……戀愛了。
房門大開，楚葛雲撞了進來，差點抱著赫連若畔滾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