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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以命抵命

  寢殿中彌漫著中藥的醇厚氣息,讓人心境凝神的同時又平添一股淡淡的哀傷。


  就算人有救,這股中藥氣味也能將病人的意誌磨去七七八八,病入膏肓,才有這個味道。滿殿裏藥味濃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褪去厚重的侍衛鎧甲,隻穿雪白中衣靜立窗前的赫連若畔如一抹幽魂。


  而她的氣息也寡淡地若不仔細探尋就根本探尋不到。氣息微弱,若有若無。


  “楚葛雲。”她瑩潤的指尖觸上他因長期沉睡而蒼白幹瘦的麵頰,如釋重負的淺淡笑容掛在唇角:“當日我中鳳凰翎,你舍去王爺地位相陪,又因我才被魔氣所傷。我欠你良多……比任何人都多,今日……索性都還了罷……”


  幽幽的歎息在寢殿中回蕩,靜躺在床上的楚葛雲似乎有了知覺,濃密的睫毛微微扇動,似是想盡力醒來,卻無能為力。


  燈燭搖曳,燈燭將赫連若畔的身影拉長,長長一道飄忽的影投射在床帳上,亦顯出床帳內那靜謐的身影。


  身影兩廂交錯,中間卻隔了厚重床帳。


  赫連若畔救雲亦飛,幾乎耗盡了所有靈力。她剩下的但隻有這條命。


  如今將這條命也給了楚葛雲,她所有的債都在楚沐風身上,唯剩那個人欠她的。


  子時將至,一道虛弱的白影搖搖欲墜地走出寢殿。


  卻在她離開的那一刻,床上的楚葛雲睜開雙目,雙目中波光流轉,從惺忪到茫然,又從茫然到沉靜。


  而後,他沉靜的視線掃到滑落在床邊的不該出現的侍衛服侍,雙目中的沉靜驀然坍塌,驚濤駭浪掀起,五指扯落了帳簾上的七彩流蘇。


  “來人……來人!”


  “皇兒?”驚喜地跌進來的是喜不自勝的皇帝,皇帝身後跟了一群太監宮女,可當皇帝看到垂落在楚葛雲床邊的侍衛服時心頭一凜,不等太監伺候,徑自衝到床邊撩開床帳,看到楚葛雲安好這才放心。


  “還好,還好,朕還以為……”他指著床前的侍衛服,對整整齊齊跪下的一應侍人怒聲斥責道:“誰進來了?你們好好想清楚,到底是哪個賊膽包天的竟敢以侍衛的身份混入宮廷內院。”


  楚葛雲卻扯著幹涉的喉嚨著急地喊:“快,快攔住……”


  皇帝震怒:“對,立刻下令宮中嚴查,決不允許任何人走出宮,吩咐下去,速查!”又堆了滿臉笑對安撫地輕拍楚葛雲的背,“皇兒安心養身子,好在這次你沒事,刺客一事父皇一定會嚴查。”


  一陣咳意壓過了楚葛雲胸腹間急於吐口的話,眼看大太監要出去傳話,慌忙要下床阻止,可太久沒有運動的身體經不起這樣急躁的動作,腳剛沾到床榻就軟綿綿滑倒。


  把皇帝心疼地心都揪在了一起,扶著一臉焦急的楚葛雲勸:“皇兒不急,你說你要找誰,朕去為你找。”見他緊攥著床頭的侍衛服侍不放,一臉的擔憂焦急,卻不像是在擔心自己,初醒的眸中又有些許眷戀不舍。


  皇帝看明白了,靜默半晌,長長低歎一聲,問:“這人不是刺客?”


  楚葛雲搖頭。


  他又問:“他是來救你的?”


  這次不待楚葛雲點頭,他拿過侍衛的衣服輕嗅,沉聲道:“是個女子……”


  於是,夜半子時一刻,皇帝下令滿皇宮赫連若畔,下令所有侍衛下人不得怠慢,找到人之後要第一時間告訴他。


  可滿皇宮的人找了一夜,將皇宮各處能藏人的地方都翻了個底朝天,竟沒有見任何相似可疑的人。等清晨第一縷曙光投射的時候,連皇帝自己都有點懷疑,他是不是期盼太久,所以做了個楚葛雲蘇醒的美夢,其實根本沒有化妝成侍衛甘願救助楚葛雲的女子。


  可楚葛雲是真真切切地醒了。


  隻是一夜沒合眼地等消息,早上又聽說沒找到人,當即便吩咐人準備馬車,他要去齊王府。


  皇帝一想,是了,赫連若畔與齊王的關係較為密切,興許真在齊王府也說不定。


  而赫連若畔卻不知,因她這一出,也間接影響了皇帝對齊王楚沐風的看法。


  皇帝對隱王多半是不愛的,但一位偏向的皇子與他心中所想相同的隱王,他樂得與其合作。


  載送楚葛雲的馬車行到王府的時候,赫連若畔出現在郊外墳場。


  她手裏有當日交給風無劫卻複原的京城密道分布圖。


  雖然複原出來的隻有一小部分,卻偏偏將皇宮涵蓋在內。


  這是在赤家秘境的時候風無劫交給她的,現在想來,當日風無劫隻是為了更多地獲得她的信任,而且風無劫雖然與楚沐風合作隱瞞她良多。但風無劫隻是隱瞞,卻從未騙過她。因此她對這張地圖的真偽從未懷疑過。


  卻沒想到有一天真的會用上。


  靈力散,精神力散,預想中的死亡並沒有到來。


  靈識中神杖發出嗡嗡的聲音,震得赫連若畔頭疼欲裂,不由自主地想催動靈力護體。一催動這才想起靈脈靈識裏都是空蕩蕩的。


  她剛要放棄,卻有一股冰寒的氣息憑空生出,沿著靈脈靜靜流轉。


  並於頃刻間充盈靈脈,這股氣息陰冷仿似忘川之水――魔氣。


  靈力散盡,殘餘體內的魔氣占了上風。


  熹微垂落書房側窗時,一眾宮人破門而入。


  門開了,麵無血色的楚沐風端坐書案前,眼角下有疲憊的青暈,顯然已經許久未睡。


  若在往常,王府書房被人用這樣粗魯的方式踢開門,踢門的這些人腦袋已經和身子分了家。可今天,楚沐風隻是懶懶地抬了眼,長久不見光線的眼眯起來望向門外。


  楚葛雲連衣服都沒穿妥當,由兩個侍衛扶著進來,身後跟著一臉焦急的封管家。


  看到清醒的楚葛雲,楚沐風愣了愣,煞那間心頭一緊,一股不好的預感在心頭浮現,驚得他突然起身,帶翻了身後的椅子:“七弟你?”眸色一變,“你見過她了?”凝眸,下一瞬人已經到了楚葛雲近前,單手提起他的衣襟,麵上赤紅紋路愈發懾人,“說,她現在在哪裏!”


  楚葛雲大病初愈,但以他這樣久病的人臉色看起來都比楚沐風紅潤。他本來是來找赫連若畔,以為赫連若畔救自己是被楚沐風逼迫,是來興師問罪兼找人的,可現在看楚沐風的樣子心就涼了個徹底。


  先前滿腔的震怒在看到楚沐風的這一瞬盡數化為烏有,隨之襲上心頭的除了疼,便是鋪天蓋地的驚恐。


  何時,這位泰山崩於麵連眼都未必會眨一下的男人竟將自己搞到如此地步。


  發生了什麽?

  “發生了什麽?!”楚葛雲也一臉驚怒地拉住楚沐風緊抓自己衣襟的手,唇哆嗦,“不是你讓她去找我的,你們到底……”不可置信地搖頭,純淨的眸子露出些許祈求的神色,“六哥,她在哪……你知道的對不對,她在哪?”


  楚沐風緩緩啟唇,唇角挑起,笑道譏諷:“她在哪裏,本王如何得知?”


  他笑得譏諷,可在楚葛雲看來卻是滿心蒼涼。楚葛雲握著他的手緩緩鬆開:“我醒了……她……會去哪兒?”


  話音落,楚沐風麵色隱忍,麵上血色盡數褪去,突然一張口,殷紅的血溢了出來。血沾上墨黑衣襟,卻染不出一點異樣的色澤,肅穆,蒼涼。


  一口血噴出,楚沐風臉上的詭異紋路漸漸變淺,他開了口笑,露出被血染紅的皓齒。


  他說:“七弟,你不知道嗎……你醒了……她……焉有活著的道理……”踉蹌退後,後腰撞在桌角發出沉悶的聲音,沉悶的聲音在靜謐的書房裏被放大了數倍,聽得眾人心頭皆是一緊。


  楚沐風笑得溫柔,眸微垂,音涼似水,卻柔若蘇錦輕若天邊雲緞,孱若清風淨水:“是我逼她走到這一步,我早該想到她會這麽決絕,防了這麽久,終是防不住……”


  “六哥?”楚葛雲想上前一步,可對麵那人身周縈繞的悲涼氣息讓他膽寒,好似沾上一星半點就要萬劫不複。


  血落滴答,楚沐風仍淺淺地笑:“她比我決絕……她要的,不要的,向來分明的很。赫連崢死了,這個世界再沒她可留戀的東西……


  我以為……她還是願來殺我的……我等……她卻連殺我的興致都不再有……”


  他撐起眼皮望向楚葛雲,臉上紋路越來越淺,淡得幾乎看不到:“若兒死了。”


  語聲平靜,可蒼白的臉深幽的眸都顯示了他藏於心頭的驚濤駭浪。


  楚葛雲大步上前:“她沒有!”字字鏗鏘態度堅決,像個孩子一樣在書房裏暴躁地走來走去,甚至不顧病後的身體搖搖欲墜,一徑念叨:“不會,她不會死。她若死了,還救我回來做什麽,我寧願不醒,寧願不醒……”轉頭看到目瞪口呆的侍衛,大聲嗬斥:“滾,都滾!站在這裏做什麽!滾出去!”


  侍衛退下,房門關上。


  楚葛雲暴躁地依靠著門框大喘氣。


  彭的一聲,楚沐風靠著桌子滑坐在地。


  半晌,從他殷紅的唇邊溢出一絲輕笑:“她死了……我為何活著?”


  楚葛雲轉頭看去,隻看他如屍體一般沉寂,看他這個樣子,心先露跳了一拍。遲疑道:“六哥?”


  楚沐風抬起頭,絕美的臉如神造天賜,淒豔,美得驚魂動魄。


  縈繞在半邊側臉的詭異紋路盡數不在。情動化魔,卻在情真意切心如死灰時重又回轉人間。魔,是給無情無心的人。赫連若畔在的時候他未參透,她死了,他了悟。


  失去了才知情真意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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