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我是你哥哥
楚葛雲賠笑:“床上躺久了悶得慌,我想出去走走,又不是不回來,可父皇就是不準。”
“父皇不準,本王幫你如何?”徽王收了笑,細長的眼微眯。
於是,本去請安的徽王並未前去,反倒半路上折返出宮,一並出去的還有略微打扮了的楚葛雲。
隻是兩人剛一出宮就因路線不同而分道揚鑣,楚葛雲獨自上路。
不說楚葛雲一路如何波折,隻說楚葛雲出宮之後宮中情景,聖上早朝剛得大臣奏明倉城靈修聚眾而反,氣得皇帝三屍神暴跳,一下朝又聽楚葛雲拖著大病初愈的身子被徽王拐出宮去向不明,更是七竅內生煙,三魂七魄跑了一半。
皇帝本並沒有打算讓楚沐風去,此時一聽說楚葛雲離京,當即便下旨令楚沐風即刻進宮。
楚葛雲隻身在外萬一遇到什麽危險,而最大的危險就是倉城靈修聚眾而反。派臣子去鎮壓隻怕威懾力不夠,又擔心正關禁閉的太子一派賭氣做些什麽。這麽算來,讓楚沐風去再合適不過。楚沐風立場中立,和誰都沒有過於親密的關係,有沒有即位的可能。
可皇帝這邊的算盤打的好,前去宣旨的宮人卻沒有帶回楚沐風,隻帶回楚沐風臥床不起帶病修養的消息。
皇帝眯眼,微翹的胡須抖了兩抖,冷笑:“怎麽每每用到他他就要給朕推辭?上一次是臥病,此次又是,朕還不知朕這個兒子是水做的?”
皇帝可以這麽說,宮人卻不敢附和,隻能哈腰垂眸,隻當什麽都沒聽到。
“召雲亦飛!”皇帝冷聲道。
雲亦飛自從與赫連若畔分開之後就一直在丞相府,朝廷事務都不怎麽參與,竟有與丞相一同歸隱的勢頭,此時聽說赫連若畔在倉城出現,當即便跟著宮人進宮麵聖。
聖上幾乎暴跳如雷,卻還極力隱忍:“亦飛,朝中可用將領均不在京都,唯有六子楚沐風又抱病養傷,隻有請你去一趟。”
雲亦飛是他早就選定輔佐楚葛雲的人,雖然表麵上處處為難,其實若說皇帝最信任的人,雲亦飛必定也算其一。
雲亦飛依舊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樣,手中折扇微合,朗聲道:“亦飛一定不辱使命,不負聖上厚愛。”
“如此甚好,甚好。”皇帝終有了笑容,先後將虎符與一眾事務交給雲亦飛,卻在雲亦飛即將離開的時候又將他拉到身邊諄諄道,“還有一事。”
見雲亦飛正襟危坐,皇帝小聲道:“雲兒已經離京,八成是往倉城去了,你此次前去務必要保證他的安全。”
倉城軍營。
赫連若畔摘了麵具拿在手裏把玩,赤泫然闖進來,左腳已經跨進去,又巴巴地縮回來,幹笑:“那個……我能進麽?”
赫連若畔挑了眉,音如水般微涼:“怎麽?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那倒不是。”赤泫然幹笑兩聲,揉著腦門進來,剛要坐下,卻在掃到赫連若畔冰冷視線之後又迅速站直,將手上的折子遞過去,“朝廷派軍來了,不日即到。”
赫連若畔卻連看折子的興致都沒有:“將領是誰?”
終於來了麽,一抹冰冷的笑意在唇間乍現,驚得赤泫然脫口的話在嘴裏打了個彎,結結巴巴道:“是,是雲亦飛。”
“雲亦飛?”赫連若畔微愣神。
按道理說,此時皇帝最可能派出的人就是楚沐風,怎會臨時換人?
她與雲亦飛相欠的已經還清,再見麵倒沒有尷尬不尷尬一說。想了半晌,兩指拈著折子輕叩桌麵:“吩咐下去,該怎麽打還怎麽打,按原計劃來,不必有變動。”
赤泫然不明白她和雲亦飛的關係,隻當兩人不熟,當即道:“好說,此次不管來的是什麽人,保管叫他有來無回。”
赤泫然樂嗬嗬地出門,營帳合上,裏麵光線暗淡,而那半邊青玉麵具更加深幽詭異。
雲亦飛來的時候,赫連若畔正在閉目養神。
他沒有派來使通報,亦沒有與大軍一同前來。雲亦飛比大軍早到了兩天。
一到倉城就喬裝混入軍營,正跟在前來報信的赤泫然身後,因此赤泫然一走,雲亦飛就挑簾而入。
細碎陽光下,他一襲白衣淡雅,手執玉骨折扇,他笑吟吟進來,帶入一室桃花淡香。
花香本清淡,卻在他掀開簾子的那一瞬間拂過赫連若畔的挺翹鼻尖,下一瞬,一道銀絲直衝雲亦飛而去。
銀絲閃著幽光,以破竹之勢襲向雲亦飛,這一下若被掃到,劈石斷玉的力道對他而言不能致命卻也差不遠矣。
雲亦飛麵色一變,折扇輕揚,原地騰空一旋身,堪堪躲過,再落地,理一理淩亂衣衫,笑吟吟踱步過去:“幾日不見,若畔竟用這麽大的禮來招待我。”
赫連若畔連頭都未回,隻是緩緩將麵具覆在麵上,凝一眸寒意涼徹骨:“上次見麵,我說是最後一次,那就真的是最後一次,雲將軍請回。亂臣賊子與朝廷大將沒什麽可說的。”
本還要加一句,“你就不怕我向聖上表明你我關係匪淺?”後又一想,長久不見她差點就忘了,雲亦飛的臉麵厚度雖不及楚沐風,但也差不了多少,鬥嘴實在沒有必要。
雲亦飛隻聽她態度疏離語氣冰涼,不禁皺起眉頭,噙在唇邊的笑緩緩消逝,語音苦澀:“為何不見?不見我是你單方麵的決定,可我還是要見你。我代表朝廷來與你談和,你也不見嗎?”
“談和?”赫連若畔勾了唇笑,“不需要吧……你也是靈修,自然知道靈修被朝廷欺壓多年所掩藏的苦痛,怎麽會有談和的可能?”緩緩側眸,將一雙紫眸印入雲亦飛驚詫的眼中,“就算要談和,以你丞相之子的位置未免有些不夠格,該讓皇帝親自來,讓楚氏一家親自來。”
她話未落,雲亦飛驚訝於她的銀發與紫眸正沒回過神,一道歡喜的聲音傳來,還伴著急促的喘息聲:“我來我來!”
人未到聲先至,楚葛雲漾了滿臉笑挑簾進來,他麵色依舊蒼白,隻是蒼白的兩頰卻因為快速跑動多了一抹紅,紅的不自然,仿似病入膏肓的人回光返照。
這樣一張臉讓和赫連若畔驚了一驚,那天看他骨瘦如柴,隻當他是因為久病的緣故,怎麽三四個月過去了他還是這樣一副德行?皇宮夥食也營養不良?
可無論心裏想什麽,卻再無法表現到臉上,心裏驚訝,但也隻是驚訝而已,連一點擔心的感覺都沒有。
雲亦飛料想他會來找赫連若畔,對他的出現並不感到驚訝,此刻隻是一味地看著赫連若畔及腰長發,發銀若浩瀚星辰,卻蒼白地讓人心碎。
楚沐風知道赫連若畔入魔,雲亦飛自然也知道。
可看她這個樣子,反而更覺得難受。但看楚葛雲堆了滿臉笑卻隻能得赫連若畔冷眼相對的時候,雲亦飛又惶惶然。她無心無情自然無痛,可其餘的人就沒那麽好受了。說起來,她入魔,苦的何止她一人。
想到這裏,雲亦飛覺得坐不下去,起身道:“兩位慢慢談,我先走,來日再敘。”
楚葛雲一把攬住他,湊到他耳邊輕聲道:“父皇是不是讓你來找我?你可要替我保密,這次我說什麽都不回去了,惹急了我這個王爺不做了我……唔……”話到一半,雲亦飛一把攬住他的肩膀將折扇壓住他的唇。
“話不能亂講,你安心在這裏住著,我一天不走你就可以在這裏住一天。”雲亦飛淡淡道。
楚葛雲蹙眉,眯了眼以示不滿:“你是主還是我是主?”
雲亦飛勾唇輕諷:“自然是你,可現在我是聖上派來找你的,聖上與你,誰是主子?”
楚葛雲如願噤聲,懶懶地往身邊的桌子上大馬金刀地一坐:“你暫且不說見過我不成麽?本想你會替我打掩護這才選了這個時候來見若畔,不想你個吃裏扒外地胳膊肘往外拐……”
他正碎碎念地暢快,突然一道掌風襲來,目標正是楚葛雲的背脊。
楚葛雲強大的精神力可以感知到危險,卻無力躲開。雲亦飛與赫連若畔幾乎同時撲上去,撲倒楚葛雲的方向倒是一致。也幸好一致,不然這兩人若是爭執起來,遭殃的還是楚葛雲。
躲過一掌之後赫連若畔翻身而起,靈弩脫手,已被感染了魔氣的靈弩成暗紅色,此刻直衝門外的黑影而去。
門外那人修為一般,可這時時間緊迫,竟連使用靈力的機會都沒有。偷襲的人離他們太近,她和雲亦飛倒沒什麽,躲不過無非就是受傷,可楚葛雲卻不行,稍有不慎便要命歸黃泉。
赫連若畔的靈弩飛出去的同時一道銀線也脫手而出。黑影躲過靈弩卻未躲過銀線,銀線勾了她的腰,赫連若畔眸光轉冷,手中用力,下一瞬拿道黑影就破門倒在赫連若畔麵前。
赫連若畔興致很好,修長的指勾起那人的下巴,伸手要去揭麵紗,冷聲道:“下一次記得,白天襲擊該換個顏色的裝扮,你這身打扮,可不就是告訴旁人我是刺客?”
微垂眸,從麵紗下看到一雙熟悉的氤氳大眼。
瑩潤指尖挑著麵紗掀開的時候,先露出的是一張櫻紅小口,櫻紅的唇微張,突然一道銀芒從她口中飛出,直射赫連若畔麵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