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瀚海牧場（3）
看她嗤鼻，守衛笑出一臉褶子：“這你就不懂了吧，你真當境主會那麽放心讓人修魔？修了魔六親不認，何差一個境主。我告訴你你可別對外說去，魔修去備案的時候就已經被境主做了手腳，具體怎麽做的我們就不得而知了。”他又道，“再者，我聽人說外界根本沒有魔修。而魔修與靈修靈力相克，用魔修部隊攻擊外界是再好不過了。”
的確，在赫連若畔來塵封之境之前，她一直都認為除去楚沐風這個半魔之外，她是世上唯一的魔修。不想在這裏魔修竟然還有完整編製。
怪不得人人都想得到長生境地圖，原來除了塵封之境與朝廷的恩怨，完整的靈修傳承也是人人眼紅的原因之一。
守衛似是覺得自己說的多了，唯恐多聲事端，噤聲不再說話。不知不覺中兩人已經走出甬道，四周的建築群少了許多，極目望去，更多的是四散的破敗房間以及廣闊平地。
前來接引的是一位白發老嫗，觀其年紀六十有餘，但雙目矍鑠，如尖刺一般的視線在赫連若畔身上轉了一圈，赫連若畔覺得好似被刀割針刺一般難受，強忍著沒有退後。
守衛對老者說了什麽，見她點頭，這才嘻嘻笑著從袖子裏摸出一枚珍珠塞進老者手心：“勞煩您照顧了。”
赫連若畔正不明所以，老者已經轉身在前引路。守衛湊過來討好道：“我可是為你找了個好去處，三號牧場，日後可不要忘了我的好處。”
這裏雖是形同牢獄一樣的地方，但等級森嚴，守衛將赫連若畔送到這裏也就算到頭了，交代了幾句就急急忙忙離去。而交代的內容無外乎讓赫連若畔回報他的恩情。
赫連若畔口上答應地順溜，一顆心已經懸了起來，更覺得日後該加倍小心，將此人列為第一拒絕往來戶。
得了守衛的好處，赫連若畔可以和老嫗共居一室，雖然多有不便，但比起幾十個人住一間房已經好了許多。
赫連若畔從老嫗口中得知，方才送她來的守衛隻負責接引，名簫石。老嫗的姓氏和她本人一樣寒，姓冷。
赫連若畔的主要工作就是輔助老嫗喂養一群不知名海獸。
老嫗的話不多，赫連若畔從她口中套不出話，隻能等待可以離開的機會，隻要能離開老嫗的視線，她就可以四處看看，找一找楚葛雲的下落。
可十多天過去了，赫連若畔丁點機會都沒碰上。
她白天跟隨老嫗將海獸引出海域放養，夜裏爭分奪秒地吸收魔珠的能量。
但能量的吸收進入瓶頸，無論她怎麽努力，從魔珠吸收的能量有限，好似被限製了吸收的速度一樣。幾天吸收過後，體內魔氣容量依舊是原先的程度，並沒有因為她的勤奮而發生改變。更不曾出現第一次吸收時的異象。
赫連若畔越來越呆不住，放牧時愈發心不在焉，連海獸丟了都不知道。
三號牧場共有銀色獨角海豚獸一百零一頭，每一頭海豚獸都是由馭獸靈修精挑細選出來的。海豚獸靈力不強，但貴在疾迅，這一百零一頭更是個中翹楚。海豚獸多作為靈修的水中坐騎飼養，像這樣大規模飼養的還很少見。
赫連若畔雖然不明白這些海豚獸是用來做什麽的，但根據冷姓老嫗平時對海豚獸的關心程度也可以看出它們的重要性。平時若有一兩頭海豚獸掉隊，冷婆婆就能將眉毛擰成川字，心提到嗓子眼，連氣都喘不勻。
這次丟的可不止一頭，冷婆婆是水係靈修，暴怒之下肆意使用靈力，幾乎將附近海域掀了個遍，依舊不見丟失的海豚獸的蹤影。
“我去找。”赫連若畔自告奮勇請纓，不等冷婆婆答應，她已經穿過屏障進入海域。四麵的海水壓得她胸腹憋悶，為了防止逃跑，她的腰間還綁有控製靈力魔力的繩索，此時她所有可支配的魔力僅僅夠支起防水屏障。
夜色將近，淺水域已經由湛藍色轉作濃鬱的深藍，赫連若畔還沒有收獲，正準備打道回府的時候，一抹銀光衝入視線，又迅速往遠處遊開。赫連若畔連忙追上去。
海豚獸的速度快得驚人，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它已經衝出赫連若畔的視線。赫連若畔不得不喚出法杖，利用法杖的靈力輔助急速追趕。
那抹銀白一頭紮進海底水草中消失不見。赫連若畔尾隨而至，想也不想也一頭紮進去。
茂密的水草下別有洞天，一個深幽的黑洞隱在草堆下，赫連若畔剛一進去就覺得周圍氣氛不對勁兒，還未來得及退出去，雙腳已經被一雙手用力扯住。
好在赫連若畔反應機敏，雙腳被扯住的同時緊攥在手裏的法杖已經揮了出去，呼啦的水聲過後，赫連若畔掙脫鉗製翻身而下，正落在黑洞底部。
回眸看，一雙赤紅的眸子直勾勾地看著她，她甚至可以感受到對方呼出的溫熱氣息。赫連若畔的臉色倏地慘白一片，深吸一口氣才勉強定神。退後一步再看，幽幽海水裏，正對著她的是一張蒼老蠟黃的臉。熟悉的名字在大腦浮現，赫連若畔驚呼：“魔龍老叟！”
對方笑了笑，咧開幹裂的嘴，發出仿似漏風風箱一般的“嗬嗬”笑聲。赫連若畔不由得渾身發毛，但好在得知對方是人不是鬼，而且是熟人的時候，赫連若畔鎮定下來：“你怎麽在這裏？”
音未落，赫連若畔已經將法杖橫於胸前，做出防禦的姿勢。
對方沒有回答。
赫連若畔緊張兮兮地嚴陣以待，不想對方卻挑了個平整的地方席地坐了下來。一道孱弱聲音直接在赫連若畔的腦中響起：
“為我做件事，我告訴你和你一起的那個小子在哪裏。”
赫連若畔眸色轉冷，退後一步想將看清楚麵前的人：“你這句話就等於告訴我，楚葛雲現在就在瀚海牧場。隻要他在這裏，沒有你我一樣可以找到他，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所以……”她頓了頓，“我沒有答應你的必要。”
對方沒有再說話，等赫連若畔退出幾步後才能看清老人全貌。
不過一個月未見，老者比以前更顯蒼老，原本矍鑠的眸子裏一片死寂，雙目無神，頭發花白。莫名的，赫連若畔心頭一酸，有說不上來的感覺湧上心間。細細算來，他的孫女往生因她而死，她又殺了他的魔寵魔龍，以至於他落到今天的境地。
種種事因雖不是赫連若畔，但依舊有她的一分責任。
赫連若畔細細端詳老者的麵容，頓了頓，無奈一歎：“說吧，你想讓我做什麽？”話音落，餘光瞥到老者眸中一閃而逝的邪獰。赫連若畔猛然凜眸。
老者愉快的反應讓她想到一種可能性，如果楚葛雲落到他的手上……
這也不無可能，他本就為殺楚葛雲，如今他被境主送到這裏，而楚葛雲萬一也在這裏，他們難免會碰上，他又怎會放過楚葛雲。
像是看出赫連若畔心中所想，魔龍老叟撐起眼皮，眼光冷凝。蒼老沉悶的話語聲再次直接在赫連若畔的腦中響起：“我知道你想什麽，你可以放心，楚葛雲不在我這裏。而且……”他抬頭望天，似是長歎一聲，“老朽如今不過是階下囚，為何還要費心為塵封之境做事？楚葛雲姓什麽，是不是皇室的人我都管不著，也不想管。我就想……”
就想什麽，他沒有繼續說下去。赫連若畔看他嘴唇翕動，依稀可以看出他想喚的是“生兒”
可是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出聲，而往生也永遠不會回答。
赫連若畔看不下去，狠下心來別過頭：“你想讓我為你做什麽？”
老者目光灼灼地望著赫連若畔：“你難道不想知道這裏為什麽會出現一座海下宮殿，曆代境主又為何要耗費人力物力建造這麽一座中看不中用的宮殿？”
赫連若畔勾了唇輕笑，指尖繞著發絲打轉：“先前我的確這麽想，不過通過十幾天的觀察，這座宮殿未必如它表麵所表現出來的那樣中看不中用。”
腦中的聲音自顧自地說：“這裏是墳墓，是朝廷隱王的墳墓。塵封之境以刺殺楚姓皇帝為使命，可塵封之境最大的對手便是朝廷隱王，不殺朝廷隱王，即便殺了皇帝也是枉然。同樣的，隱王終其一生都在策劃滅塵封之境，殺境主。”頓了半晌，“這座宮殿就是為隱王大軍所準備的。”
聽到這裏，赫連若畔終於將先前縈繞在心頭的碎片理清楚。瀚海牧場所朝的方向正是內陸方向，規模之大歎為觀止，幾乎成圓弧狀包圍了半座島嶼。如果楚沐風領兵過來，無論從哪個方向進攻，必定會途經這裏。
赫連若畔垂眸：“你是說，這座海下宮殿是塵封之境阻攔外敵的第一道大門？”
“不。”嗬嗬的笑聲傳來，笑聲漸大，讓人毛骨悚然，“不是門，是死亡的墳墓。”
“那又如何？”赫連若畔冷聲道。
楚沐風生死不明，或許他早已化成飛灰消失在塵世間，她還考慮這些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