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走穴
泉宴蹙眉:“臥底?來你這裏最多算走穴。又不是階級敵人,你這裏有什麽東西值得我探查的?”
說到這裏,泉宴黑了臉,臉上笑意褪去,神情懨懨。
雲亦飛也突然變了臉色,眸光遊移不定,半晌才悵然歎道:“哪裏學的這樣奇奇怪怪的詞,以後不要再說了。”
泉宴噤聲。
她想忘記,但以前還和赫連若畔在一起的時候不覺得,現在赫連若畔走了,她才發現,赫連若畔的影子無處不在,想忘也忘不掉。
“不說這個,你有什麽打算?真的喚醒司徒雪?”泉宴蹙眉,“若王爺不同意呢?”
雲亦飛搖頭:“暫且不告訴王爺,日後我會向他解釋。還有……”
“什麽?”
“為王爺準備婚宴,司徒雪必須做王妃。”雲亦飛道。
“我不懂你的意思。”泉宴眉頭蹙地更緊,冷笑一聲,“王爺不可能同意娶司徒雪,而且娶了司徒雪對王爺有什麽好處?四皇子是誰我們還不知道,怎能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人就犧牲王爺的終身?”
雲亦飛垂眸,神情深幽難測:“四皇子與太子差不了幾歲,四皇子夭折時太子還小,所以說四皇子隻可能是皇帝的人,他對太子有疑慮,正好為我們所用。”
“你就那麽肯定四皇子會和我們合作?”泉宴不信,“現在皇帝不理朝政,萬一他孤注一擲將投靠太子,我們可就賠了夫人又折兵。”
“不會。他自幼被送往塵封之境,這麽多年過去,支撐他挺過來的未必是家國天下。鏟滅塵封之境才是對他多年付出的自大回報,現如今隻有我們能幫他。”
泉宴想了半晌,還在猶豫:“王爺不會同意娶司徒雪。”
“不告訴他就是了。”
泉宴為雲亦飛的大膽駭然,但又知道雲亦飛是為了楚沐風的大業考慮,但隨即又為楚沐風心痛。再沒有人比泉宴更清楚楚沐風對赫連若畔的感情,讓他娶別人,他寧願拋棄家國天下。
事實上,為了赫連若畔,他已經拋棄了一次。
這一次,不僅雲亦飛,就連醉顏樓樓眾也不會再允許他為了一己私情而不顧家國。
在泉宴等人的眼裏,要想天下安寧,塵封之境這顆毒瘤要除,太子也要扳倒,皇位必須是楚沐風的,哪怕他身為隱王沒有即位資格。
雲亦飛履行了自己的諾言,他花了一天的時間調查四皇子,又花了一天時間尋找四皇子的落腳之處,未果。
當雲亦飛明白憑借他的力量確實無法找到四皇子時,雲亦飛親自到司徒府將司徒雪喚醒。
他履行了他的諾言,讓司徒雪在三天內醒來。
第四天一早,司徒大人帶著一位身穿灰袍的年輕男人秘密進入丞相府。
雲亦飛與灰袍男人暢談一天,當晚,灰袍男人在丞相府留宿。但是這個消息並未在京都傳開,真正知情的也隻有司徒一家與雲亦飛泉宴等人。
夜色令人醉,京都齊王府,湖畔楊柳低垂,圓月當空,又有陣陣清風拂麵,空氣裏初荷的清甜熏得人昏昏欲睡,身穿粉紅裙的小丫頭趴在湖畔大石上打瞌睡。
突如其來的陣陣腳步聲擾亂了夜的靜謐,小丫頭從夢中驚醒,長長的辮子甩到身邊靜靜端坐的白衣男人的手背。
男人狹長的鳳眸懶懶撐起,鳳眸瀲灩,溫柔地挑起唇角:“毛毛躁躁的性子何時能改。”抬起纖長的手指拂過丫頭的發,一片草葉於他指尖飄飄然落下,“回去吧,別在這裏睡覺,小心著涼。”墨黑的眸子瑩潤卻又透著濃鬱的悲傷。
腳步聲至,泉宴從假山後轉出來。小丫頭蹦跳著撲向泉宴:“宴姐姐,你什麽時候回來的,竟然不告訴我們。主子天天念叨你呢。”
泉宴好笑地彈她挺翹的鼻尖:“說話不經大腦,主子念叨我做什麽。我看是你念叨我,又看上什麽想要的了?”
丫頭揉揉鼻子,瞪大了眼表示無辜:“我又沒說錯,是主子念叨你來著。不過主子念叨的是你的任務又不是你,你瞎想什麽。”
泉宴頓住,臉上的笑意漸漸隱去,揉揉丫頭的發:“不要在這裏傻站著,回去睡吧。”
丫頭歡呼一聲急急忙忙跑走,臨走還不忘拉著泉宴道:“主子今天心情不好,大晚上的非要來看水,我勸不住,宴姐姐你好生勸一勸。”
泉宴自然知道他的心情為什麽不好,算上今天,赫連若畔離開了整整三年又三個月。她走時還是初春,眨眼間又一年暮春,她還沒有回來。
以後會不會回來,也未可知。
湖邊的男人斜靠在椅背上,雙手交握,雪白的綢緞被他穿出出塵淡然的感覺,更趁他鋪撒的墨發如鍛。望著湖麵的眸光悠遠,泉宴來了也未回眸看一眼,仍舊緊盯著湖麵。
泉宴靠過去,雙手扶上椅背,小心翼翼道:“王爺,不早了,該休息了。”
“雲亦飛見了司徒大人?”男人輕聲問道,聲線溫柔語氣平和,“聽李越說司徒還帶了一個年輕人?”
從三年前死裏逃生之後,他就像轉了性子,邪魅不在,整個人都溫柔了許多,一言一行舉手投足無不溫柔可親氣度淡雅。這樣的聲音泉宴聽了三年,但每一次聽來都覺得不適應,好像他心底的悲傷通過話語直擊泉宴心扉,
想到雲亦飛的計劃,泉宴有些不忍,勉強笑了笑,柔聲道:“聽司徒的意思,那人是早夭的四皇子,這些年一直在塵封之境,雲亦飛有心拉攏。”
“嗯。”楚沐風懶懶點頭,瀲灩眸子低垂,濃密睫毛掩去了眸中的哀傷:“既然是從塵封之境來,是要拉攏。”頓了頓,泉宴剛要問他要不要回去的時候,他又抬起頭,手托腮,沉聲道:“可有她的消息?”
泉宴無奈:“屬下回來的時候雲亦飛剛剛接待那人,我還不知道他們談論的結果。”
“是麽?”
“暮春寒,最易傷風,不要貪涼,回去吧。”泉宴強壓下心頭的悲傷,生硬勸道。
楚沐風卻搖頭,回眸看向泉宴:“聽說太子正在為本王安排婚事?”
他回頭的時候墨發被撩開,顯出蒼白如紙的臉,以及狹長惑人的鳳眸。
雙目幽深,可瞳眸仿似藏在層層雲霧之後茫然沒有焦距。
每每看到這雙眼,泉宴都覺得像是自己的心被針紮了一樣,疼地鑽心。她絕望地仰頭望天,逼著自己將縈在眼眶的眼淚收回去,故意雲淡風輕道:“太子想要安排就讓他安排去,新娘子進了王府就由不得太子了,主子不想娶,我們有的是辦法讓她妥協。”
知道他看不到,但泉宴還是努力扯出個笑,調侃道:“拋開太子不談,主子確實該娶妻室。如果能找到一位既能讓太子相信,又著實為主子考慮的小姐,主子意下如何?”
楚沐風也出言調侃:“你是嫌本王的妾室不夠多嗎?後院一十八位已經夠讓人煩心,還要再多一位麽?”
泉宴知道他是在故意岔開話題,本不想繼續說下去。但是她心裏明白,雲亦飛已經答應了司徒雪做齊王妃,這事兒告訴楚沐風不對,可不告訴她心理又著實過意不去,隻能拐了彎地提醒:“外人不知道,我們還不清楚嗎?那一十八位妾室不過是掩人耳目的擺設,主子何必用她們來充數。”
楚沐風皺起眉:“泉宴,你有事瞞著我。”自嘲一笑,“你主子我眼睛瞎了,你當我心也不明了嗎?雲亦飛又做了什麽?”
“沒,沒有!”泉宴連忙道。楚沐風的警覺嚇得她麵色發白,忙道,“主子放心,一切都是按照先前的計劃進行,沒有意外。”試探道,“我送您回去吧,如果不放心,明日讓雲亦飛親自來匯報。”
清風冷,吹開楚沐風潔白的衣襟,如紙蒼白的胸膛上一塊猙獰疤痕盤踞,正在心口位置,驚悚駭人。
泉宴有些心不在焉,她沒敢告訴楚沐風,就在司徒大人帶著灰袍男人去見雲亦飛的同時,司徒家已經用一頂小轎將司徒雪送入齊王府。此刻,精心打扮的司徒雪正坐在楚沐風的房內。
用司徒大人的話說,這叫先下手為強,司徒雪與楚沐風有了夫妻之實,有司徒家派來的老媽子為證,有丞相公子雲亦飛做保,不怕到手的太子妃之位飛了。
泉宴滿心擔憂,欺騙楚沐風的負罪感讓她抬不起頭。
這樣做,對楚沐風真的好嗎?她想不通。
她不知道一會兒楚沐風得知自己的臥房裏藏了一個女人會是什麽反應,也不敢想象。泉宴能做的就是一會兒無論發生什麽,都要想辦法將此事掩飾過去。
不過兩人都沒有注意到,就在兩人剛剛離開湖畔,一條青色小蛇哧溜一聲鑽出湖麵,吐著舌頭一頭紮進草叢裏,朝內院竄去。
臥室內燈燭明滅,橙黃的光暈透過窗子透射出來,在窗上映出一個窈窕的身影。
泉宴快步上前,準備為楚沐風開門。
她的手剛觸到門板,卻聽楚沐風道:“不必開了,今晚不想睡,我到書房去,一會兒你將近日收到的文函信件整理出來。”他一邊說一邊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旁人我信不過,泉宴你今晚也不必睡了,陪我一起到書房將信件念給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