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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男女授受不親

  雲亦飛走後,房間驟然安靜下來,赫連若畔緊了緊衣衫,翻身下床四處觀察。醒來的時候她就嗅到結界的味道,結界並不複雜,動動手指就能破壞掉。既然結界困不住自己,再呆多久也無妨。


  想通了的赫連若畔矮身坐下,自己給自己倒杯水,冷茶入喉,乍然劃過喉嚨的涼意讓她精神抖擻,興致盎然地環視房間內的陳設。


  雲亦飛有心,這個屋子的擺設都是按照昔日衛國府裏的閨房布置的,不過赫連若畔隻在重生的那一刻注意觀察了自家閨房,之後衛國府被大火焚毀,什麽都沒剩下。從未在那裏生活過,更談不上有感情。


  雲亦飛想用熟悉的擺設來勾起她對故居的舊情,算盤打得不錯,可惜沒什麽用處。


  想到衛國府,赫連若畔即刻想到枉死的父親,自從赫連崢下葬後她就墮入魔道,還沒去祭拜過,這次回來說什麽也要去一趟。


  茶已經見底,門外傳來簌簌的腳步聲。以為是雲亦飛去而又返,赫連若畔不耐煩地蹙起眉:“這麽晚了,雲公子還有什麽話沒有交代?”


  話音落,門外的腳步聲戛然而止,半晌沒有動靜。好像外麵的人突然消失了一樣。


  沉默最易讓人生起如窒息般的壓抑。


  越壓抑,埋在意識深處的記憶如雨後春筍辦往外冒。


  沉悶空氣裏,有那個人的味道,淡淡青草香伴著一二分的清甜糕點味。


  一時間,赫連若畔也無法分辨這個味道是來自記憶,還是真真切切地縈繞在鼻尖。隻是森森的寒意從鼻尖開始蔓延,頃刻間遍布全身。


  赫連若畔緊緊握住茶杯,想借機壓下心頭乍然升起的詭異念頭。可念頭已經冒出來,哪有那麽容易就消散的?


  燭光打在門扉上,隱隱綽綽顯出個模糊人影。赫連若畔勾起一側唇角輕哼,陰測測一笑:“春宵一刻值千金,今晚洞房花燭,齊王竟然有閑情到這裏來,不怕冷落了新娘子嗎?”


  吱呀一聲,房門推開一扇。


  沒了房門的阻隔,皎皎月光鋪撒進來。


  皎月清幽,那人長身玉立,雪白的衣襟上繡了醴紅花瓣,衣袂搖蕩間,一朵朵花瓣好似要掙脫繡線的桎梏一般上下飛舞。


  俊秀眉宇間愁緒凝結,一如衣襟上左右不得掙脫的花瓣。


  明明雙目空茫無焦距,可赫連若畔卻覺得如針刺一樣的視線毫無阻隔地探入她的心底。


  隻一瞥間,赫連若畔麵色更白。


  “我隻是想來看看你。”溫柔地聲音拂過耳畔時好似指尖劃過流水錦緞一樣熨帖。


  音落,赫連若畔揮起一掌,掌風過處房門彭地一聲合上,將那人阻隔在外。


  最無法忍受的就是這人看似溫柔實際暗藏禍心的做派。赫連若畔疏離道:“以民女的身份哪裏擔得起齊王的關照,齊王還是速速回去陪新娘子的好。”


  腰間衣衫簌簌響,牛牛從靈獸空間裏探出個腦袋,賊頭賊腦地往外瞧,赫連若畔伸出玉指點著牛牛的額頭,又將它的大頭按了進去。


  牛牛不滿地在靈獸空間裏翻騰:“為什麽不讓他進來?”


  赫連若畔的心若古井無波,平靜異常,她悠哉悠哉地斜倚在座椅上描摹空間吊墜的圖案,嗤笑:“再怎麽說你主子我也是女子,深更半夜讓人進來豈不影響本姑娘清譽?”


  牛牛有點跟不上自家主子的思維,被問的啞口無言,端著腦袋想“清譽”是個什麽東西。倒不是不懂這個詞,它囚牛大神好歹也算上古神獸,當年輝煌的時候更自詡為神獸中最有文化最將禮數的大神,怎會有它不懂的詞語。


  它不理解的是,清譽這個詞,什麽時候也能用在赫連若畔身上了?


  赫連若畔自然不知囚牛在糾結什麽,抬眼看門上的暗影還在,心緒煩憂,幹脆別過臉眼不見為淨。


  門外的人還沒走,赫連若畔疏離的語氣讓他的心如遭淩遲一般,疼痛在身周蔓延,愈疼痛愈清醒,愈發覺得,這一次若放手,他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溫柔的聲音透過門窗縫隙傳了進來,話語中含了絲絲縷縷的暖意要將赫連若畔包裹:“若兒,你不願見我,我就在這裏和你說兩句話就好。”


  聽窗外雷聲陣陣,赫連若畔擁被而坐。


  又聽他道:“你去哪裏都好,無論去哪裏,總要有個可以回的地方。衛國府還給你留著,一應侍衛家丁都沒有撤去,你走的時候是什麽樣子,現在還是什麽樣子,一點都沒變。”


  一陣靜默後,他輕歎息:“我知道……你其實不想聽這些……”


  赫連若畔頭朝裏躺下,雙目微垂,也不知睡了還是沒睡,窗外漸有淅瀝的雨聲,雨聲菲菲,他溫柔的聲線綿綿,與雨聲相和,似遠似近,似有還無。


  “……那日你將赫連大人下葬,時間倉促,你又背負喪父之痛,一定無心考慮喪事葬儀。赫連大人一生戎馬,我害他家毀人亡,他又因我而死,看他喪事草草,我若不做些什麽,隻怕日後無臉見你……”


  “……我不知道你將他葬在何處,又不敢隨意啟開陵墓翻看,隻能修繕了整座亂葬崗,著人立了墓碑。你來日去看一看,如果有什麽不當的地方,我們再改。”


  “還有你父親的葬禮,與你母親合葬事宜……你不在,我不敢擅作主張,想等你回來定奪……你既不想見我,就和雲亦飛商議,他一定會辦得妥妥帖帖……”


  簇花錦被下,赫連若畔雙目緊閉,呼吸綿長,似是睡得熟了。燈燭搖曳間,卻能從床帳倒影上看到她微微扇動的睫毛。


  突然一聲響雷落下,窗外電閃雷鳴,大雨滂沱。


  楚沐風的聲音被雨聲壓了下去,忽高忽低。綿長沉悶的歎息淹沒在雨中:“若兒……你走了,我方才知道,是我錯了……”


  “……我以為,或愛或恨,隻要你心裏有我,我就能活的安生睡得安穩……是我親手把你推開的,怪不得別人……”


  “……從今以後,我再不會為難你,你想做什麽都由你,哪怕你不見我……”


  一道閃電從天而降,轟隆的雷聲掩蓋了他接下來的話,雷電交加,一道接著一道,那雷霆萬鈞的勢頭好像要把房頂掀翻似的,吵得囚牛又從靈獸空間裏鑽出個腦袋,伸著爪子朝天怒罵:“作死!還讓不讓本大神睡了!閉嘴!”


  哢嚓一聲,一道閃電劈上屋脊,震得床都跟著跳了一跳,囚牛當即耷拉著腦袋又鑽了回去。


  雷聲響了一夜,吵得整座丞相府雞飛狗跳,不得安生。


  赫連若畔倒是一夜好睡,直到日上三竿的時候才神情懨懨地起床。推開門一看,滿院子繁花都成了昨晚大雨的祭品,花瓣凋零,東一朵西一片,俱都化作泥中養料。


  雨後特有的潮濕空氣裏混雜了一絲幾不可聞的熟悉氣息,赫連若畔假作不知。也不管昨晚那人是如何在外淋雨絮叨,更不管他是何時離去。


  料想他一位王爺,又是雲亦飛誓死要護著的主子,雲家怎會讓他受苦,八成此時正擺了熏香暖爐伺候著,唯恐他傷風傷寒。


  “昨晚睡得可好?”人未到聲先至,話音落了,才見雲亦飛從半月拱門處轉出來,從不離手的折扇掛在腰間,騰出來的雙手捧著一盅熱氣騰騰的湯藥。


  赫連若畔看他雪白的衣擺沾上了許多泥點子,嗤嗤一笑:“雲公子這麽屈尊降貴,赫連承受不起。”


  雲亦飛苦笑一聲,將湯藥捧到赫連若畔麵前:“旁人來做我不放心,昨夜濕氣重,赫連小姐將藥喝了驅寒。”


  赫連若畔接過藥盅,氤氳的熱氣撲麵,燙的她皺了皺眉頭。


  雲亦飛道:“可是擔心我再次下藥?”無奈攤手,“放心,宮裏禦醫親自抓的,絕不會有不該有的東西。”見赫連若畔捧著藥盅若有所思,隨即道,“還要我喝了你給看看嗎?”


  “不必了,多謝雲公子好意。”赫連若畔微微勾起唇角,轉身進房,將藥盅放在桌上,笑道,“這個樣子喝下去,隻怕舌尖都要燙化掉了,先放一放。”


  指尖描摹著藥盅上的花紋,赫連若畔若無其事道:“想是貴府來了客人,累的雲公子跑前跑後地忙,你盡管去忙你的,我隨意在府中轉轉,公子不介意吧。”


  雲亦飛麵露怪異神色,遮掩道:“怎會介意,隻要你不突然消失,哪怕你拆了丞相府的房子,我都不會有半點怨言。我是特意為小姐送藥來的,還想同你說會兒話,現在就趕我走嗎?”


  藥盅上刻了雙生花,葉簇花,花綴葉,紅綠相映很是喜慶。赫連若畔笑道:“雲公子又說笑,如果沒有重要客人,好端端的禦醫怎會到丞相府上來。還有公子衣上的汙點……”抬眼斜睨雲亦飛半幹的衣擺,“雨到清晨才停,公子想必跑了一夜,忙到現在連衣衫都沒來得及換。”


  雲亦飛莞爾:“什麽都瞞不過你。”見赫連若畔望著藥盅的紫眸氤氳,一抹寒光自紫眸中一閃而過,輕聲歎道,“我知他昨晚在你門前站了一夜,以為你不想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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