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風無劫相邀
牛牛本不想說,但看在他又為它止疼的份上,大龍有大量,決定原諒他。於是,如此這般那般,不消一刻,牛牛即將下午發生的事原原本本說了出來,連赫連若畔和漣儀的表情語氣都描繪地惟妙惟肖。
正在漣儀處做客的赫連若畔突然打了個噴嚏。
“姐姐冷麽?我拿披風給你。”漣儀擔心地問道。
經過一下午的交談,這會兒她已將赫連若畔當成了自己人。
赫連若畔微笑著擺手:“不用了,謝謝。”她怎麽也不會想到,她來撬楚沐風的牆角,自己的牆角正屁顛屁顛跟著楚沐風跑。費心裝了這麽久的失憶白裝了,此刻她的愛寵正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她的點點滴滴都倒了出去。
而且還是倒給了最想瞞的那個人。
從漣儀處回來已經半夜,赫連若畔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淡淡的糕點清香沁入鼻腔,伴著濃鬱酥油茶的味道,將赫連若畔從睡夢中喚醒。
赫連若畔看到桌上擺著的桂花糖糕和噴香四溢的酥油茶,還以為是泉宴回來了,可找了一圈,卻不見泉宴的影子。
赫連若畔也沒在意,不管是誰準備的,確實讓她特別開心。
一碗酥油茶見底的時候,封管家親自送來一封請帖,風無劫邀她到風氏本家一敘。
風無劫邀請,倒是大大出乎赫連若畔的意料之外,她以為皇宮一別之後風無劫再也不會見她。
握著燙金的請帖,赫連若畔淺笑盈盈:“他沒說是為了什麽事要見我?”
封管家傴僂著背,柔聲道:“對方來送信的人隻說是請小姐到府上一敘,送了信就走,沒再說什麽。”他道,“王爺已經吩咐老夫為小姐備了馬車,小姐打算什麽時候啟程?”
“他的消息倒是靈敏,認為我一定會去嗎?”赫連若畔不以為意。
封管家垂眸不語,對於赫連若畔的態度不予置評。
其實三天前楚沐風就已吩咐下來隨時為赫連若畔準備行裝,又親自點了仆從隨侍,吩咐赫連若畔出行的相關一切都按照正室王妃的規格準備。他早料到近幾日風無劫會邀請赫連若畔到風氏小住。
不過看楚沐風下命令時的臉色,想必對赫連若畔此行也極不滿意。
隻是這話封管家不會對赫連若畔說,他雖站在楚沐風這一邊,卻也能理解赫連若畔對楚沐風的疏離。不指望兩人隔閡消除,隻希望能不進一步疏離就好。
封管家頓了頓,還是和氣地問道:“那小姐是去還是不去……”
“去。”
風無劫邀請她到風氏本家,而不是風家的某處產業,想必真的有事,總不能耽擱。
王府效率快的讓人咂舌,從赫連若畔開口要走,到她隨封管家到府門口,不過一刻鍾不到,馬車已經在門外等候,一並等候的還有楚沐風吩咐跟隨的丫鬟小廝,馬車上整整齊齊地放著一應生活用品。
看到這些,赫連若畔滿臉不解,悄悄將封管家拉到一旁,溫言道:“我一個人去就好,隻留個車夫罷,侍女什麽的當真用不上,況且是到別人家裏去做客,連伺候的人都要帶著未免有些不禮貌。”
封管家卻道:“小姐隻管去就是,這些都是王爺安排的,王爺掛心小姐,商賈之家的防衛到底不比官家和王府,你若不帶著他們,王爺也難以安心。至於失禮不失禮的你不用擔心,和風家主已經打過招呼,他沒有意見。”
“是嗎?”
“小姐放心。”
這麽大的陣勢,赫連若畔想放心也放心不下。知道的以為她去做客,不知道的還當她是前去鬧場的,隻丫鬟仆從就數十位。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既然這些是楚沐風吩咐的,她和封管家交涉也談不出個所以然來。要是執意堅持自己一個人去,勢必要見楚沐風。赫連若畔索性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準則順從安排。
車隊浩浩蕩蕩地駛離王府,閣樓上,一道身影臨風而立,風吹白衣獵獵,墨發飛散,掩住了他俊秀容顏,也掩蓋了他墨黑眸中的哀傷。
安坐馬車裏的赫連若畔隻覺如芒在背,掀開簾帳朝後望了一望,視線捕捉到閣樓上的那抹孤寂身影,氣息一窒,霎時覺得心口若被重物敲打過一樣悶痛。赫連若畔當即放下車簾,再不回頭。
三年了,楚沐風早已適應在黑暗中生活,也從沒有像這一刻這樣想要恢複視力。
大夫說雙目致盲是心理作用,有心結,有不想看到的事物。
其實失明的真實原因楚沐風大抵是知道的。當日他與赫連若畔決裂,走到非同歸於盡不能和解的絕境,他親眼看赫連若畔喪父,親眼看她入魔,又看她將利刃刺入他體內的那一刻眼眸裏的絕望……
諸多苦果,都是他一手造成。
赫連若畔絕望到願與他同歸於盡的那一刻,他已心死。
再不想看到她的絕望……
再不想看到她紫眸裏的冰冷,疏離,淡漠……
可此刻,他遙立高樓,卻僅僅能在黑暗中描摹她的輪廓,聽馬車軋軋來分辨她的方位。
“李越。”孤寂的聲音被清風吹散。
侍立在一旁的李越上前一步:“屬下在。”
“帶龐大夫。”
“是。”
陽光明媚,花園百花團簇,一方竹椅放在垂柳側旁。
楚沐風靠座在竹椅上,褪去往日雍容冷魅,周身的氣息柔和許多。雖依舊淡雅出塵,但總不像先前那樣淩冽地令人不敢直視。
龐大夫提著藥箱急急走來,行了禮道:“老臣查了古籍,又征詢了同僚的建議。王爺您所說的辦法確實可以一試,但是冒險地很,王爺千金貴體容不得差錯,還請王爺您再考慮考慮……”
楚沐風合上雙眸:“放心用就是,傷不到我。”微蹙眉,“隻是依你之見,有幾分成功的可能?”
“修心難於修身。王爺的眼睛也是同樣的道理。治療隻能起輔助作用,關鍵還在於王爺的心結……”龐大夫歎了口氣,緊張又痛心道,“王爺的眼睛失明已久,康複的可能性……隻怕不大……”
楚沐風勾唇一笑:“一次不行就兩次,一年不行就兩年,本王等得起。”
“好。”龐大夫打開藥箱,取出銀針,手有些抖,“針法不同於往日,疼的很,您暫且忍一忍。”
為了楚沐風的眼睛,雲亦飛與泉宴遍尋天下名醫。隻是藥也吃了,針灸也試了,沒有丁點效果,所有大夫都跟統一了口徑似的,隻說靜養。到後來還是楚沐風自己覺得煩,驅散大夫放棄診治。
此法出於古籍,行針過程痛苦不堪,按古籍上的形容來看,其疼痛不亞於抽筋挖骨。楚沐風雖然是靈修,但銀針直接作用於神經,靈修也是凡體,隻能生生忍著。
一次行針一個時辰,他便要疼上一個時辰。
第一針刺下去,龐大夫的額頭冷汗密布。但看楚沐風臉色正常,這才敢下第二針。
楚沐風正咬牙忍受疼痛的時候,赫連若畔在丫鬟的攙扶下步入風氏大門。
“小姐,家主已經在湖心亭等候多時。”
穿過迂回回廊,繞了竹林又見紫荊林,滿目盡是煙羅紫的花幕何其夢幻。花瓣飄零,偶有一片兩片落在肩頭拂在襟上,好似一根牛毛似得綿綿細針,輕而緩地刺進心裏。隱隱的痛又將人從夢幻裏牽到現實。
上有蔚蔚藍天,下有湯湯流水,涼亭從湖中心伸出來,孤寂悠遠。
風無劫斜倚在欄杆上,衣帶乘風,紅衣獵獵。
一抹輕而悠遠的笑在唇角浮現,赫連若畔乘風踏水而去,翻入欄杆,笑:“上次闖皇宮沒能用靈力,今天特意在這裏等我,是想考驗我的靈力不成?”
風無劫朝赫連若畔道:“全屬性九階,見你的第一麵就知道了,用不著試驗。”四下看看,悠然道,“你覺得這地方怎麽樣?”
“不錯,天地悠悠,碧水與天際連城一線。”赫連若畔撫掌道,“當真不錯。”眉一揚,“在京郊圈這麽大一塊地,又挖這麽一個湖,齊王都不一定能辦到的事風氏就做到了,嘖嘖,這得花多少銀子。”
風無劫避重就輕:“這是活水,自然形成的湖泊,風家還沒有閑情挖出這麽大一個水坑出來。”
赫連若畔嗬嗬一笑:“你找我來不會就是讓我來看湖的吧……”
風無劫靜默半晌,道,“不是我要見你,執癡來了。”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赫連若畔微微一笑:“你什麽時候和雲亦飛也走的這麽近,他剛和我談,希望我找執癡,你就把人找到了?”
“和他無關。”風無劫嗤鼻,“執癡要見你,我就是個搭線的橋。”視線轉到赫連若畔身上,定定看了半晌,蹙眉,“說起雲亦飛,我要囑咐你一句,如果說朝廷是灘爛泥塘,雲家早就沉在爛泥底裏翻不過身了,風氏從商,難免沾一身泥點子。赤雷兩家離爛泥潭遠得很,如果我是你我不會把他們扯下去。”
頓了頓,又道:“皇帝久不露麵,太子和齊王勢如水火,那就讓他們掐去,何必要把赤雷兩家卷進來。”
“還說你不知道,雲亦飛的心思,我的心思,不都被你猜到了?”涼亭裏沒個坐的地方,赫連若畔站得累了,也和風無劫一樣倚靠在欄杆上,眸光悠遠,“我倒想讓赤累兩家出山,倒不是為了幫楚沐風奪位。往年我曾當著上萬赤雷族人保證過,要讓四家族擺脫朝廷的打壓,重新走入世人視線,讓靈修界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