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我要你陪葬
經過那一晚,赫連若畔沉默了許多,學琴的時候也不怎麽講話,好像一時間消沉了。
楚沐風想盡了辦法,想勾她多說幾句,但都沒有效果。而且蘇沅一直和她在一起,這讓他更不放心。隻能令沈清泉把泉宴召回來,畢竟泉宴和赫連若畔關係好些,至少能陪赫連若畔說說話。
泉宴回來的當天,丞相府鬆了拜帖過來,楚葛雲也回來了。
封管家拿著拜帖顫巍巍念給楚沐風聽,末了,小心翼翼問一句:“王爺,讓不讓見?”
楚沐風靠在躺椅上,雙眸低垂,慢條斯理地把玩手上的玉扳指,淡淡搖頭:“不見。”
卻在這時候,沈清泉湊近來,耷拉著臉:“那什麽……已經晚了,赫連小姐要去給赫連大人掃墓,王爺您吩咐的,隻要是赫連若畔的要求一概不能拒絕,門房早早就備了馬車,這會兒隻怕都已經到了地方了。”小聲嘟囔,“見到楚葛雲是遲早的事兒……我們攔不住……”
“攔不住就不必攔了。”楚沐風輕歎,並未再說什麽。
倒是封管家和沈清泉一起皺起眉頭,滿臉擔憂。
赫連若畔還不知道楚葛雲回來了,也沒有帶浮夢,隻身一人來到郊外荒山。
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
赫連若畔坐在石碑前,背靠著冰涼的石碑,紫眸微合,周遭的氣息愈發孤寂落寞。
母親留下的筆記放在麵前,赫連若畔靜坐了半晌,總算下定決心,起身拿起靠在身邊的鐵鍬開始翻土。
母親的遺骨已經找不到了,她身上唯一的東西就是這本蘊含靈力空間的筆記和一本樂譜。
樂譜是如宮廷樂師的抄錄版,隻有這套筆記算是真正的遺物。
赫連若畔翻了半晌,總算挖出個大笑合適的土坑,慎之又慎地將筆記放了進去。正要在墓碑上加名字的時候才猛然想起,其實……她連生母的名字都不知道。
赫連若畔正要給浮夢傳信問一問,背後突然傳來輕緩的腳步聲,來人好似鬼魅一般悄無聲息,到了近前才稍稍傳來一些聲響。知道來這裏的隻會是風無劫,赫連若畔微笑轉頭,看到那人樣貌,卻怔了一怔,繼而眉頭緊蹙:“司徒小姐不在王府呆著,到這裏做什麽?”
司徒雪冷冷一笑:“到這裏來,自然是找你。”
她穿著隨從的服侍,想必是混在赫連若畔的隊伍裏跟出來的。
赫連若畔轉過頭,不屑一顧:“什麽事?”
“我隻問你,那侍衛……是不是你安排的?”司徒雪又走近一步,卻被一道透明的屏障阻隔在外。赫連若畔道:“家父不喜被人打擾,不要靠近了。”
她不喜不怒,可釋放的威壓還是讓司徒雪後退了一步。
司徒雪緊緊咬牙:“好,我就站在這裏。”眸微凜,看向赫連若畔的目光好似要將她扒皮挖骨一般,“是不是你安排侍衛到我院子裏去的!為了把我趕走?所有姬妾都走了,現在就剩下我們幾個,你還不滿意?我司徒雪礙著你什麽了,讓你這麽對我!”
赫連若畔靜靜聽她講完,蹙眉:“你當真不認識他?”
“嗬……我認識她?”司徒雪笑得淒涼,“我連他姓誰名誰都不知道,我更不知道我的院子裏怎麽會突然有人進來。而且封管家還來的那麽巧,那個人剛進來,封管家就帶人來?”
赫連若畔不想在這裏和她爭論,神情寡淡:“這你該去問封管家,而不是來問我。”
她麵上寡淡,心裏卻狐疑的很。
如果照司徒雪所說,她根本就不認識那個人,那太子派他來是做什麽的?也是來找皇帝?可封管家為何能這麽及時得趕到?而那個人現在在哪裏?
赫連若畔越想越頭疼,本想出來透氣,卻被司徒雪攪了,心情也好不到哪裏去,撤了結界走出去:“你若好奇,就去找封管家。此事我也好奇的很,你問我沒用,我什麽都不知道。”
“等等!”司徒雪展開雙臂攔住她的去路,冷笑,“我打不過你,不過今天你若不將事情講清楚,我不會讓你走!”
赫連若畔實在不想在父親墳前與人爭吵,無奈攤手:“就算是我做的,我承認了,於你又有何用?你能綁了我到楚沐風麵前告狀嗎?”
“你承認了!”司徒雪咬牙切齒道,“你總算承認了,哈哈哈……不是我,你們都聽到了,我什麽都沒做……”
紛亂的馬蹄聲在不遠處響起,像是有人包圍了整座山丘。司徒雪笑得淒涼:“他們是楚沐風派來抓我的,現在他們聽到真相,也好回去告訴楚沐風,王爺他一定會原諒我的,一定會的……我是她八抬大轎娶回來的妻子……若不是你赫連若畔在其中作梗,他不會不理我……”
赫連若畔越過她的肩膀望過去,隻見泉宴翻身下馬,快步走過來。
看到泉宴,赫連若畔輕歎一聲,側身繞過司徒雪,輕聲道:“你說的對,他不會不管你。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其實你隻要什麽都不做,老老實實呆在王府裏,楚沐風確實不會對你如何。”
司徒雪抓住她的手:“你不能走。”
赫連若畔垂眸望向被她抓著的袖口,一抹熒光閃現,是散功的毒藥。也不知司徒雪從哪裏弄來的這種東西,可惜了,對她沒用。
赫連若畔噙了一抹笑意味深長地瞄了司徒雪一眼,拈起她的衣袖將自己的手扯出來:“泉宴,照顧好你們的王妃。”
“泉宴?”司徒雪猛然回頭,正見泉宴微眯著眸看她。司徒雪嚇了一跳,大驚失色地指著泉宴:“怎麽會是你!”
泉宴挑眉:“你以為還能是誰?”泉宴的視線落在赫連若畔的衣袖上,看到衣袖上的熒光,眸光暗了暗,道,“你私自出王府,不歸我管。”
有侍衛跟過來,泉宴擺擺手,冷漠道:“帶王妃回去。”伸手將赫連若畔沾了毒的衣袖撕下來遞過去,“把這個交給王爺,小心,有毒。”
司徒雪麵色變了變,怔愣著不知該如何開口。泉宴卡住她的脈門將人交給侍衛:“王妃好自為之,王爺雖然盲了,看不到你的小動作,你當全王府的人都盲了嗎?”不耐煩地擺擺手,“帶走。”
司徒雪親自把毒抹到赫連若畔袖上,她根本不相信赫連若畔會沒事,此刻被侍衛帶走雖然已經心灰意冷,但想到她死了還會有赫連若畔陪葬,也平衡許多。
“赫連若畔,我會等你的……”陰冷的聲音自唇中溢出,司徒雪下一刻就被侍衛綁了塞進馬車。
等司徒雪離去,泉宴擔憂地上下打量赫連若畔:“你……沒事吧?她還做了什麽?”
“沒什麽。”赫連若畔搖頭,見泉宴因為跑得太急,有一縷碎發落在肩上,她伸手勾起來,又抽出自己的發簪為她插上,溫柔笑道,“她能把我怎麽樣,倒是你,這麽些日子不見,瘦多了。你到哪裏去了?”
泉宴撫撫發髻,愣了片刻。赫連若畔以為她不願說,恍然大悟道:“抱歉,我忘了你們的忌諱,我不是有意要問的。對了,你怎麽會來這裏?”
“我奉王爺的命令來保護你。”
“保護?”赫連若畔輕笑,一邊舉步往前走,“我不需要保護,代我謝謝你家王爺。還有……也麻煩你了。”
赫連若畔走出老遠,泉宴還站在原地,沉悶的聲音從後麵傳來:“若畔……你還沒告訴我,你現在怎麽想?”
“想什麽?”
泉宴苦笑:“你不知道要想什麽嗎?”她快走兩步趕上赫連若畔,“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清泉都告訴我了,我想問問你,王爺到底哪裏做的不對?他對你還不夠上心?你自己也說,以前的恩怨一筆勾銷。你可以和別的人交談甚歡,為什麽唯獨不願見王爺?就算是一個剛認識的陌生人,也不至於這麽絕情!”
赫連若畔垂眸:“他要怎麽做是他的事,我……願不願見是我的事。”
泉宴收回期冀的目光,自嘲一笑,笑楚沐風,也笑自己。
頓一頓,語音微涼:“那好,我就給你講一些你的事!”
她道:“三年前,你甩袖就走,我們找了將近一個月才從廢墟裏將奄奄一息的王爺找出來。我隻想告訴你,如果那時候再晚一天找到,你就沒有現在這些煩惱,因為他會死,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麵前!”
赫連若畔隱在袖中的雙手緊緊攥成拳,這才勉強壓下激蕩的情緒,麵上一派淡然:“你要告訴我的隻有這個?”
泉宴又道:“王爺昏迷的時候,醉顏樓眾不滿楚沐風一意孤行,不滿楚沐風對你攪亂天下引起戰爭的行為置之不理。醉顏樓眾散盡,隻留下極少數幾位。”眸光悠遠,“我當時以為,隻要王爺能醒過來,一定可以力挽狂瀾。醉顏樓也會重新崛起。”
“可他傷口已經潰爛,神誌不清。連大夫都說救回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泉宴笑了笑,眸光微涼:“他終是舍不得你的,他醒了,醒來的叫的第一個人就是“若兒”。那時候你再哪裏?你刺了他一刀害他險些喪命,他生死間徘徊的時候你在哪裏?嗬……那時候他還不知道,他的若兒早已不知所蹤,甚至永遠不會出現。”
“他雙眼致盲,大夫說:是他自己不願看見,任憑旁人醫術再高明,也治不好。人說眼盲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盲了。可楚沐風心如明鏡,卻偏偏瞎了眼睛。越看不到,心中描繪的輪廓就越清晰。倒不如將心也蒙蔽,什麽都不想,什麽都不看,反而過的更好!”微蹙眉,噙一抹笑容淒冷,“若畔,你說呢?”
赫連若畔靜默不語。
泉宴道:“他一心為你,你為什麽連見都不願見他?”
“我不想聽。”赫連若畔突然道,聲音很小,卻清晰地飄到泉宴耳中。
泉宴怔了一怔:“你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