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複蘇
赫連若畔搖頭:“即便沒有神獸,你想總在內陸走動也未必能如你的意,你真當內陸靈修中沒有勝過你的強者?”
“當然不是。”楚佞臣眯起眼眸,“隻不過沒有焚天,詛咒可解除了?”
赫連若畔陡然一凜,是了,詛咒還未解除,短時間內沒有效果,長此以往,靈修血脈不能延續,靈修隻會越來越少。
楚佞臣道:“那便換個條件吧,交出神獸,我為你解除詛咒。”說完,不等赫連若畔回答,迅速收回靈力,轉身就走。
禁錮消失的時候,赫連若畔還在靈位前站著,耳邊風聲起,眼前黑影一閃,楚佞臣同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消失。
過了半晌,一道穩健的腳步聲從回廊裏傳來,逐漸靠近。
赫連若畔抬頭,正見一襲白衣飄然而至,楚沐風手持折扇,月光清輝灑在他帶笑的臉上,更顯其出塵俊逸。
“若兒深夜在此,我不放心,隻來看一眼,看了就走。”楚沐風道。
赫連若畔蹙眉,立刻明白了楚佞臣突然離開的原因。楚佞臣重傷剛愈,想必並不想和楚沐風對上。望著門外那人溫和的笑容,赫連若畔有些不解:她對這人的視力懷疑的很,若說瞎了,為何總能找到她的所在,若說沒瞎,卻也不像。赫連若畔糾結上了。
楚沐風總是能明白她想什麽的,多年來都是如此,因此笑道:“我若連若兒都找不到,不說這雙眼,這顆心這個人都沒有存在的必要了。”他微微一笑,娓娓道來,“閉上眼睛的時候,你能將飯食往鼻孔裏遞嗎?”
比喻雖然粗俗,卻甚有道理。
時時刻刻找到赫連若畔的所在,可不就是同吃飯一樣自然。
而他這樣說,赫連若畔心裏卻像打翻了五味瓶,五味雜陳,不知該作何反應。
正尷尬的時候,楚沐風扯開話題:“今天執癡長老派人送信來,問你可好。”他總是不想讓她有絲毫為難的。
赫連若畔收起紛亂的心思,點頭不語。
楚沐風又道:“方才楚佞臣來過?”
赫連若畔料想他已經知道,也淡然點頭。心裏太亂,讓她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她甚至沒有想到,以楚沐風與楚佞臣的敵對,怎可能放他離開。
半晌,赫連若畔隻聽楚沐風輕描淡寫道:“楚佞臣的話不必放在心上,你有傳承使命在,便是四神獸的擁有者。玄武主天下生機,玄武回歸之後詛咒自然破解,白澤主智,火鳳主生機繁盛,囚牛司禮,四方相生,靈脈重塑,天地恢複生機,你的使命便算完成了。”
這個道理赫連若畔明白,因此沒有回答。溫柔的聲音再度浮現在耳邊:“若兒,若是這一切都結束了,你想做什麽?”
這一切都完了,便不是她想做什麽,而是能做什麽了。
赫連若畔從未想過,因此隻是搖頭:“隻要沒了枷鎖,做什麽都是好的。”
楚沐風輕歎一聲,轉身離去。
他離開的腳步聲輕而緩,一下下地踏在赫連若畔的心上,赫連若畔隱約有些明白,所有加諸在身上的枷鎖都可解,唯獨對楚沐風的感情,無解。
清風和煦,撲在人的麵上溫暖愜意。自從那日楚沐風走後,赫連若畔便再不能安心守靈,點燈燒了紗帳,進門踏壞了門檻,喝茶碰碎了杯子,諸事不宜。
心亂了,縱然呆在靈堂也是枉然。
赫連若畔想著無論如何也要回去看一趟,不想剛出門就遇上風氏的轎子。風氏的管家恭敬地將赫連若畔請到轎子前:“我家主人有請,說是有些話不得不對小姐說一說。”
赫連若畔見天色還早,便欣然應允。
碧藍湖麵無風無波,碧青色蓮葉從湖的這頭蔓延到那頭,湖心亭從湖麵上延展出來,好似一頂漂浮在空中的大傘,將天與人,人與水隔絕,又連在一起。
風無劫仍著一身紅衣,紅豔似火,卻沒有了以前仿佛要燃盡一切的精神氣兒,淡泊了許多。赫連若畔點著水麵踏波而來,風無劫見了,清冷笑道:“修為又精進了,每次見麵,你總能給人驚喜。”
赫連若畔不語,開門見山道:“你有什麽話要對我說?”柳眉微挑,帶著幾分溫婉。
風無劫卻轉了個方向,將視線落在湖麵的蓮葉上:”我若不這麽說,你不會來罷。”
赫連若畔明白了,立刻轉身看向身後,身後什麽都沒有,紫荊花林裏的紫荊花還沒有開放,整片林子好似一排排靜心挑選出的守衛,安靜又盡責地守護這湖畔。隻用眼睛看,就能看出紫荊林裏設了結界,她從那裏走進來,未必走得出去。
轉過頭,無奈道:”你還是這樣直接,連個彎都不想繞。你應該多和我說兩句話,也好多留我一會兒。”指指紫荊林,“它攔不住我。”
“我知道。”風無劫道,“不過這次攔你的不是它,是我。”他微笑,“我雖然沒了修為,但還能布一些簡單的陣法,我與紫荊林連在一起,你若闖出去,我會死。”
赫連若畔緩緩蹙起眉頭,警覺道:“為什麽這麽做。”
風無劫笑:“左右你也出不去,告訴你也無妨。”望著赫連若畔焦灼的表情,他娓娓道,“雲亦飛在邊關一年,已經探查清楚塵封境的機關陣法,軍隊已經部署好,出兵隻在這幾日。”
赫連若畔變了臉色。
風無劫又道:“是了,以你的聰慧一定想到了,雲亦飛要出兵,楚沐風怎麽會不去。不過這次你不必太過擔心,楚沐風去了,醉顏樓那幫老家夥自然要跟去。還有執癡等人,四家族的人去了將近一半。”
赫連若畔震驚地說不出話來,她猛然想到幾日前楚沐風說的話。當時他說執癡來了,她並未放在心上。其實當時就該想到,無緣無故地執癡為什麽要去找楚沐風。
風無劫打斷她的思維,道:”四家族這次不是去湊熱鬧的,在你昏迷的一年裏,靈修界發生了不少事,最多的就是靈修界的嬰孩,靈修的血脈果然沒有延續下去。對於此事最著急的就是四大家族。他們不可能看著家族的傳承到自己這一輩斷掉。”
他笑道:“這麽多人一起征討,斷沒有輸的可能,你放心就是。”
赫連若畔抬眸看他的眼,他的笑意並未傳至眼底,瞳眸裏顯出些許暗紅,一抹悲傷掩藏在暗紅深處。赫連若畔蹙眉:“既然必勝,你為什麽傷心?”
風無劫嗤笑:“我傷心了嗎?風氏子弟幾乎全數出動,隻留下沒用的我,我隻是有些擔心罷了。”他專注地看著赫連若畔:“你曾說過,若塵封境與朝廷開戰,要我務必留下楚葛雲。我留下了,他就在客房,等捷報傳來,我立刻放你們離開。”
赫連若畔鬆了口氣,隨即揚眉:“我讓你留下楚葛雲,那麽,誰讓你留下我?”
“你不知道麽?”風無劫又轉過身子,視線在碧青的蓮葉上遊移,“楚沐風不會讓你去冒險,就像你不會讓楚葛雲去冒險一樣。”
如此說來,前幾日靈堂一見,便是最後一麵了。
兩人久久不語,清風拂過蓮葉,又拂過赫連若畔的耳畔,帶著蓮葉獨有的清香,清香撲鼻,赫連若畔清醒了許多,她道:“楚沐風身子未好,是嗎?”
隱在袖中的拳頭攥緊,指甲陷入肉中的刺痛不斷敲打她的神經。
她明白了,楚沐風的身體如果已經好全,上次在靈堂見到楚佞臣的時候正是攻擊的最好時機。如果那天能將楚佞臣拿下,何須如此勞師動眾。
隻能說明,楚沐風不僅沒有修養好身體,或許……他已經是強弩之末?
半晌聽不到風無劫的回話,赫連若畔再壓抑不住胸中的怒火,轉身一把扯住風無劫的衣襟:“他是不是沒好!他這是送死去的?”
風無劫忽然笑了,笑得淒涼:“我以為你根本就不關心他。“
“告訴我,他怎麽樣……”想法得到證實,赫連若畔有些站不穩,話語裏已經夾帶了祈求的意味。
風無劫合上雙目,毫無感情的話語在赫連若畔耳邊響起:“如果你的心和你表現出來的一樣迫切,我便告訴你。楚沐風說……”
楚沐風說:若我死了,那我總算放了你自由,你不想做什麽便無需再做。可若我沒死,你便卸了全身的枷鎖,唯獨將我在你心裏留下。終究我還是貪心了,縱然如此可恥地貪心,我依舊想問你一句,可好?
風無劫的話雲淡風輕一般無起伏無感情,傳到赫連若畔的耳邊,她有些恍惚,仿佛此刻在耳邊說話的是楚沐風,仿佛看到他微有些無奈的笑容。
風無劫道:“他不讓我等捷報傳來時再將此話告訴你,不過我等不及了。”他看向遠處的神色飄忽,語氣也愈發飄忽:“仍然是那句話,你們若不能在一起,都對不起我這身修為。”
赫連若畔轉身走出亭子,剛踏上湖麵,轉頭蹙眉道:“紫荊林當真與你性命相關?”
她不能為見楚沐風再害了風無劫的性命。
風無劫搖頭輕笑:“怎會,風氏一族的命運都在我身上,我怎會拿生命玩笑。”語氣輕鬆,說的好像當時拿出墨麟玉準備赴死的人不是他一樣。
赫連若畔不信。他道:“你放心,四家族相互製約,少了風氏必將大亂,我也是人,不會拿祖宗基業冒險,也不想成為四家族的罪人。還有我答應你拉住楚葛雲,不會食言。”
說罷,長袖微展,送了一道靈力出去,紫荊林突然從中間分出一條路來,風無劫無奈淺笑:“這下信了?”
赫連若畔點頭。
等走地遠了,清風將風無劫的聲音送至耳邊:“一定要回來,你若不回來,我不保證能永遠看住楚葛雲。”
楚氏末年,朝廷隱王集結大軍與塵封境反軍一戰,其聲勢之浩蕩,影響之廣縱觀楚氏百年都不曾有,有目擊者言,數百年前朝廷與靈修的決戰也不過如此。
齊王親自掛帥,神獸助威,醉顏樓四家族靈修在前,朝軍在後,前後夾擊,將塵封境反軍殲滅於浩瀚汪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