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族

  像一滴水落在湖麵上,驚擾了平滑如鏡的結界,一圈圈水暈向外蕩漾開去,橙紅色的光芒透了過來,仿佛方才滴落的水中帶著顏色,氤氳了整個世界。


  葉月明用靈力包裹住身體,如遊魚般,穿過了結界,來到了羽族的幽火之國。


  饒是以他殺手般不為外物所動的鐵石心性,在看這個世界的第一眼時,都被震撼到了。


  天空上流雲飄蕩,一輪金陽斜掛,柔和的日光灑落,雲霞燦燦,從東方在西方,由金色向著暗紅色逐漸轉變,美如夢幻,似乎在不知名的地方,有絕頂的畫師沉吟良久後,才緩緩落筆,以天空為畫卷,鋪就這絢麗的景色。


  大地一望無際,山勢起伏平緩,不願驚擾這柔美的世界。


  火紅的楓葉潮水般在地麵上蔓延開來,長風吹動,火海一般浮動,像是有烈焰在地表不停的燃燒,不愧為幽火之國。


  他在雲層中極速穿梭,穿雲破霧,元神之力湧動,探查下方的每一寸土地,想要感知她的存在。


  然而這裏太大太廣,體內靈力急速流失,情急之下吸納過多的火靈力,整個人感覺像是被烤焦一樣,痛苦萬分,再加上方才硬抗了一掌,此刻已經難以支撐。


  可他依舊咬牙堅持著,不想停下來,時間緊迫,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有人發現他的蹤跡,他要在被發現之前,找到她,哪怕是遠遠地看她一眼,都足夠了。


  眼前景象漸漸開始模糊,雲霧翻湧,遮住了視線,一時間,難以辨別方向,他強撐著向一處衝去,忽然雲層滾動,竟化作一雙大手向他拍來,猝不及防之下,難以抵擋,眼前一黑,沒了意識。


  羽族行宮裏,大祭司有些疑惑,略微猶豫了下,問道:“王上,為何兩次出手,卻留他性命?”


  王座上,羽無涯搖搖頭,無奈歎道:“情兒近日的狀況你也見到了,身邊的人哪個不心疼,更別說我這個父王了。”


  他恨恨道:“這小子來了也好,情兒肯定會好很多,可這家夥一聲不吭就偷偷過來,肯定要敲打一下。”說著語氣又一軟,“這小子性子太直,竟然不顧自己的身體,我再給他一掌,不是為他好,我是怕我那寶貝女兒還得照顧他。”


  葉月明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靠著欄杆躺在木質的地板上,撐著身體想要起來,抬頭的瞬間,愣住了!

  不遠處的山頂上,身材嬌小的少女站在桃花樹下,風吹起瓣瓣桃花,繞著她飛舞,她伸出手,拈起一朵粉色的花瓣,低頭凝視著。


  金色的太陽占據了小半片天空,流雲呈現出粉紅的顏色。


  少女穿著黑色的衣袍,梳起馬尾,銀色的腰帶飄動,勾勒出纖細的腰身,盡顯靈動可愛的氣質,此時低頭沉思,這幅畫麵,任誰看了躁動的心都會不由自主的安靜下來。


  “情兒。”他興奮地喊道,猛的用力站起身來,幅度太大牽動傷痕,劇痛傳來,卻強撐著笑容。


  讓他沒想到的是,不遠處的女孩像是沒有聽到,仍舊低著頭看著手中的那般桃花,沒有任何反應。


  “情兒。”他再一次出聲,話音剛落,心仿佛一下子墜落在穀底,摔得粉碎,若不是手撐著欄杆,恐怕要跌坐在地上,整個身體的力氣好像都被抽走了。


  雲層中迸射去金色的光芒,照在那處山頂,璀璨的光暈裏,女孩的身影忽然散去,像是一場無端的幻夢。


  他怔了怔神,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自嘲的笑笑,都開始出現幻覺了嗎?


  沿著山路向下走去,兩側都是火紅的楓葉,陽光灑在上麵,又多了些橙黃的顏色。


  這裏才是屬於她的地方啊。


  他忽然想到,那時兩人在冥海之畔,腳下是萬年不化的冰雪,風過如刀,不止的怒號,他把衣服讓給她時,她捂著凍得通紅的小臉,搖搖頭說,我沒事,這裏挺好的,不冷,他第一次沒有經她同意堅決的把衣服披在她身上,緊緊得把她抱在懷裏,柔聲道,是因為我在身邊吧。


  那個時候,她的臉埋在他的懷中,應該笑的很燦爛。


  這裏再好,她終究是一個人,不會開心的,他不放心,所以冒著再大的風險都要過來,看她一眼,如果可以,留在這裏也好!


  什麽不死月光,什麽大道長生,跟她相比又算得了什麽!

  他轉過一個彎,眼前景色一變,急忙頓住腳步,下意識輕聲呼喚,“情兒。”


  一座小屋在金黃的林葉掩映間,屋門大開,紅色的日光灑進來,落在了女孩的臉上。


  她好像有些不開心,拿著楓樹的枝丫,跪坐在那裏,紅色的衣袍鋪散在地上,略顯淩亂,正如她此時的心情,一片片楓葉被她摘下,嘴唇微合,不知在說著什麽,當隻剩最後一片楓葉的時候,似乎有些不高興,抬起的手頓了頓,落在楓葉上,將楓葉撕成了兩瓣,這才重展笑顏。


  她高興地跳起來,小跑到門外,趴在欄杆上,眺望著遠處的夕陽,彎起嘴角,不知想到了什麽。


  葉月明沒敢過去,生怕驚擾了這幅畫麵,隻能在原地駐足觀看,看她的一顰一笑。


  風吹動,葉飄零,悠悠旋轉著從她的身體中穿過,落在地上,一切又如沙般散去。


  一切如所想的那樣,可他的心裏空落落的,如果不是幻象該有多好。


  他走了過去,走到門前的欄杆邊上,手指從上麵劃過,指尖似乎能感受到她的溫度,心中不禁一暖。


  天邊的夕陽尚未落下,雲層翻卷著,呈現出幽藍和碧綠兩種顏色。


  “不對!”他恍然驚醒,“這不是幻覺。”猛地回頭,屋裏的地麵上,一件紅色的大氅擺在那裏,分外熟悉。


  天道現世後,羽族出於深淵,極為特別,不在天道內,卻可以操控周天靈氣,有種種妙法,其領地之內,靈氣變幻莫測。


  他來到這裏所見到的一切,都是真實發生過的,在某種不知名的條件下,以類似於幻象的情況存留了下來。


  也就是說,她現在就在這裏,在這附近。


  他的心劇烈的跳動,按奈不住激動的心情,朝著遠處大聲的喊道:“情兒。”


  這時,天邊流雲翻湧,幽藍和碧綠色急速擴散,很快漫延而來,所到之處,天空上飄起鵝毛般的雪花,紛紛揚揚,在空中悠悠旋轉卻不落下。


  一把把紅色的小傘出現空中,像是紅色的蒲公英堆聚在一起,零星的幾縷陽光從雲層間射出,傘麵上頓時變成了橙紅的顏色,萬千把傘布成一片紅海,波濤起伏。


  葉月明飛身而起,抓住一把傘的傘柄,小傘無風自動,帶著他在紅色的海洋中穿梭。


  他的目光不住地搜尋,一道紅色的身影出現在視線中。


  一襲紅衣站在下方的地麵上,肩後撐著一把紅色小傘,身體旋轉跳躍像是輕盈的飛鳥,飄零的雪花四下飛舞,她好像察覺到了熾熱如火的目光,抬起頭來,抿嘴嬌笑。


  紅傘上下浮動,在他眼前掠過,再看時,她的身影已不在。


  “情兒。”他輕聲喚道,卻沒有人回答。


  他一邊呼喊著,一邊撥開漂浮的紅傘,在千萬把傘裏找尋她的身影。


  一聲嬌笑聲悅耳如銀鈴,身側黑影一閃而過,隔著傘麵她回首衣飄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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