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木小楓的心裏再也沒有了一絲的雜念，隻覺得如果自己能在此刻的歡娛中死去，那將是多麽幸福的一件事！
他循著笛聲望去，卻見天姥城下，一名女子手持一隻三尺長的短笛，正優雅地吹著，伊人白衣勝雪，仿似一朵過夜綻放的雪白幽婷，卻不是戴遠婷又是誰來？
城樓之上本是喧囂一片，這個時候，卻是寧靜一片。一時間，木小楓的耳中除開那悠揚的笛聲，便隻有淡淡的雪花墜地聲。
風已經停了，雪卻越發的大了，但沒有人察覺。天姥城中一靜如雪，四野都是一片的空靈，在這一刻，所有的人都忘記了自己的存在，耳中心中全隻有那笛聲，隻有那縈繞心中揮之不去的讓自己心境寧靜的笛聲。
笛聲的調子卻在不知不覺中變了。木小楓沒來由的心中慢慢湧起了一種酸楚，而眼前的天姥城卻在一瞬間變成了遠在昆侖山下的臥龍小鎮，天上的圓月變做了一輪西墜的夕陽，滿天的大雪也變成了縷縷的炊煙，一群鳥雀唧唧喳喳地從如歸樓的招牌前飛過，而兩隻老黃犬嘶啞地吼了幾聲，開始爭奪一塊從樓上扔下來的大肉骨頭……木小楓正看得好笑，忽見如歸樓的二樓冒出一顆胖乎乎的腦袋朝自己罵道：“小兔崽子，你待在那裏等著挨刀啊？還不快上來給老子招呼客人！”
“老板大人！”木小楓認出那人正是自己的老板兼義父林鬆，心中頓時一暖，“我我……我這就上來！”當即下意識地一夾馬肚，寶馬如箭一般向著如歸樓的二樓飛奔過去。
寶馬奔出三步之後，木小楓的丹田之中忽然冒出一道熱氣，霎時間走遍全身每一處血脈，然後他猛地一個激靈，眼前景物已是大變！再看時，眼前卻依舊是身處風雪之中，前方天姥城巍峨雄壯，一如巨獸盤踞。
木小楓嚇了一大跳，慌忙勒住了馬。
細看時，他卻忽然發現，天姥城頭的士兵們這個時候竟紛紛走下了城牆，個個歡呼雀躍，好像遇到什麽大喜事一樣。
這些家夥好端端地下城樓做什麽？木小楓正莫名其妙，忽然聽見腦後傳來一陣細碎的馬蹄聲，回頭看去，卻是小關帶著金翎軍已然快馬趕到。
“你們這麽明目張膽地衝過來，是想找死嗎？還不快給老子回去！”木小楓嚇了一大跳，趕忙高呼。但奇怪的是，素來聽話的金翎軍士兵卻並無一人聽他的，隻是騎著馬，或是微笑或是滿臉淚水地從他們三人身邊躥了出去。
情形說不出的詭異！
木小楓大急，便要再叫，耳朵裏卻陡然傳來轟隆隆一陣巨響，忙回過頭去，卻見天姥城的城門不知為何竟然已是應聲洞開！
天姥城門打開之後，城裏的南疆軍士兵如潮水一般湧了出來。
“不是這麽巧吧？”木小楓嚇了一大跳。這樣子，兩支軍隊硬碰硬地打起來，金翎軍不全軍覆沒才是怪事。他大叫金翎軍的士兵回來，但奇怪的是所有的士兵竟然沒有一個聽他的，隻是依舊向前。
“老大別叫了，他們聽不見你的聲音的！不過放心，我看他們根本不會打起來！”無天忽然出聲。
“怎麽回事
？”木小楓這才發現無天並沒有隨波逐流，他的馬依舊停在自己身邊。低頭看去，倩雲卻也很安靜，睜著明亮的大眼睛，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無天麵色凝重，搖搖頭道：“我也不能肯定。你繼續看下去就知道了！”
果然，眼見兩支隊伍就要撞上了，戴遠婷的笛聲卻陡然一個婉轉的變化，於是南疆軍和金翎軍頓時各自讓開了一半的道路，一左一右，南疆軍出城，金翎軍進城，兩支隊伍非但並行不悖，而且交錯而過時還互相微笑致禮，甚至親熱地打招呼，仿似多年未見的老朋友，而兩支軍隊的人臉上卻都掛著一種疲憊之後幸福的滿足。
戴遠婷佇立在兩軍交錯間，依舊旁若無人地吹著笛子，倩影時而被兩軍士兵所遮掩，時而又顯現出來，看起來仿似一葉海潮裏的孤舟，隨時都會被浪濤淹沒，但偏偏卻並不隨波逐流，隻是在那裏載浮載沉，悄然屹立。
木小楓看得目瞪口呆。這個時候倩雲卻似已想通了什麽事，鼓掌笑道：“原來如此！師父，咱們快點進城吧，可別浪費了戴姑娘的笛聲！”說著話她伸手就去抓寶馬的鬃毛，後者吃痛，頓時載著兩人飛奔起來。
兩人身後，無天摸摸頭，嘟囔道：“這丫頭貴為公主，難道竟然也知道上古舊事，從而猜出了戴遠婷的身份嗎？師父說皇室多古怪，看來果然不假啊！”他自言自語一陣，眼見寶馬去的遠了，忙打馬追了上去。
寶馬行動如風，片刻時候就追上了金翎軍，距離城門已不足十丈，已然可以看見城中景象。木小楓極目望去，卻見這時候最少已經有兩千多的金翎軍士兵進了城，但城中卻是一片的平靜。
此時本來是天黑之後不久，但街上卻幾乎沒有百姓，有的隻是成群結隊朝城門外趕的南疆軍士兵，並且這些人見到金翎軍的人也是熱情地招呼，而金翎軍的人也熱情回應，隻是兩支隊伍的人叫的名字卻完全不一樣，竟是誰也不覺，各自擦肩而過。
木小楓滿腹狐疑，隻覺如在夢中，正想得腦瓜都快破了的時候，寶馬卻已經到了戴遠婷身邊，他忙朝戴遠婷伸出一手，道：“婷妹，別吹了，這地方奇怪得很，咱們先離開這裏吧！”
戴遠婷微笑著點點頭，腳下無風自動，如仙子淩波一般冉冉升起，似慢實快地飛落到了寶馬背上，卓然站立。隻是這一過程之中，她並沒有停止笛子的吹奏。
一騎三人，兩坐一立，順著進進出出的人流湧進城去。
寶馬通靈，行動自由，全不需木小楓控製，他和倩雲兩人都是回過頭去看戴遠婷。直到此時，木小楓才看明白戴遠婷所吹奏的是一支三尺長的碧玉翠笛，笛身雖短，卻足有九孔，她玉指連動，孔孔都不放空，那美妙笛聲便從指尖泄漏出來。
木小楓知道，戴遠婷這一刻的風華，直到許多年之後，都將牢牢銘刻在自己腦海之中，但在這一刻，他心中卻是無喜無樂，隻是靜靜享受這難得的天籟。
入城之後，木小楓心中的疑惑越發加深了。向前走了一陣，向外湧的南疆軍士兵便少了，本該是戒備森嚴的城牆之上空無一人，街上也罕見行人，但滿城的屋子都是亮著燈火，偏偏所有的房間裏都沒有
一點聲響，全部的居民都陷入了一種說不出的安靜之中。隻是這種安靜並非如墳墓的那種，而是配合著淡淡的燈光和嫋嫋繞繞的笛聲，顯得出奇的溫馨。
這一城的萬家燈火，溫馨如斯，哪裏還似兵火戰場？木小楓隻覺如在夢中。
金翎軍入城之後，徑直向北，而越向北走，路上的南疆軍士兵便越發減少，而快到北城門的時候，人才又多了起來，不過大多是南疆軍士，城中百姓極少。
無天見此不禁歎道：“不知何處吹蘆管，一夜征人盡望鄉！光是一曲短笛，就能破掉天姥這樣的堅城，疏影弟子，果然是名不虛傳！”
木小楓聽得一頭霧水，罵道：“你個臭小子，說話不好好說，那麽文縐縐雲裏霧裏的做什麽？是要向老子賣弄你的學問嗎？”
“師父你還不明白嗎？”倩雲大奇，“‘不知何處吹蘆管，一夜征人盡望鄉’，這兩句詩是古代一個著名詩人的話啊！意思是說，不知道哪裏有人在吹奏蘆葦管，曲調中的思鄉之情，引得在外征戰的士兵們紛紛起了思鄉之情。你沒有看見嗎？楚姑娘笛聲和這種蘆管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隻不過因為她吹奏的時候加入了精神念力，所以威力極大，籠罩了整個天姥城，勾起了這個範圍的人的思鄉之情。城裏的百姓都乖乖待在家裏，連門都不想出，正是因為這個，敵軍自動打開城門朝城外跑，是因為他們大多數人都不是天姥出生的，一聽到笛聲便各自向自己家鄉的方向跑！你的部下不聽你命令，是因為這個時候他們眼裏也隻有家，所以才一致向南啊！”
啊！木小楓這才恍然大悟！他雖然剛剛已經隱隱猜到這四周發生的一切不可思議之事和戴遠婷的笛聲有關，但當真的聽無天和倩雲說出來，心中的驚駭依然是難以形楓。
過了一陣，木小楓的心情才稍微平複下來，奇道：“那為什麽所有的人都有事，就我、你和倩雲我們三個神智清醒呢？”
無天鬱悶道：“老大，這個你都不明白嗎？很顯然這是因為我們三人都是絕世高手法力高強神功蓋世道德崇高思想純潔，所以就受笛聲的影響最小，才能保持清醒啊！”
“果然和我想的一樣，哈哈，那個真是英雄所見略同！”木小楓打個哈哈，自覺這樣說已有麵子，也不給無天戳穿自己的機會，立即轉移話題：“對了無天，什麽是疏影弟子？”
無天正要解釋，但忽然發現戴遠婷的眼睛正有意無意地看向自己，便裝出愕然神色道：“什麽疏影弟子密影師父的？”
木小楓見無天神色，知道這小子和自己裝傻，正想嚴刑逼供，卻忽然發現前麵人山人海，卻是三人說話間已經到了天姥城的北城門，忙一帶絲韁，讓寶馬停下。
北城門的城牆上也沒有一個南疆軍的士兵，而先前入城時候所見的那兩名力士正各自拽著一根粗大的鐵鏈，城門大開，南疆軍士們和城中百姓正魚貫著湧出城去。
南疆軍士很快便盡數出了城，等木小楓和無天的馬到達城下的時候，已經輪到了金翎軍士兵。因為金翎軍所有的人都騎馬的緣故，個個都是歸心似箭，城門口又頗大，是以出城速度便極快，眨眼之間便盡數出了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