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他一驚,但隨即不動聲色地從她臉上移開了視線,望著遠處淡淡地說:“小米,我沒騙你。可是一切都會有意外,沒有人可以保證什麽……”
“那還呆在這裏作什麽?我們趕緊找!無論如何,一定要找到他!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她一咬牙,就斬釘截鐵地說。
“小米……”江子鳴開口想勸。
“別說了。如果你不想尋找,我不勉強。向來在這個世界上,在生死關頭,友誼並不是那麽可靠。所以我不怨你。如果你可以獨自離開,就請離開吧!可是,我不想聽到任何一個想要放棄的字!絕不要聽到!”她冷漠地說完後,雙手便緊握鐵釺用力地往地上一插,然後探腳繼續往下艱難地走去。
“你誤會我了!我隻是想讓你別著急!”他心急如焚地隨在她身後,難過地辯解著。
是的。很難過。
因為她竟然看穿了他的心!
因為他的心是如此的陰暗!
因為她的義無反顧!
很羞愧,很痛苦,很糾結,很嫉妒,卻無法扔下她獨自離開。
“或許是我想多了,你別見怪!”她聽了,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語氣變得很溫柔。
“沒事。”他低低地應著。
“快找吧!得快點找到他!不然凍久了,隻怕會傷害到身子。”夏小米焦急地一邊走,一邊四下裏看著。
兩個又開始了艱難的搜索,隻是當又一個時辰過後,兩人都已經筋疲力盡,饑腸轆轆了。
江子鳴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讓她停了下來,從背包裏拿出一盒餅幹遞給她,“吃點吧!得補充點體力才行。”
她接過,打開蓋子,拿出一塊放到嘴邊卻又放了回去,遞還給了他,難過地說:“我吃不下。”
話說出口,才覺得帶了一絲哽咽,急忙閉了嘴,別過了頭,用力將不由自主冒出來的淚花生生地重新憋了回去。
幸虧戴著墨鏡,不然這窘態一定全被他看了過去。
隻是真的很難過,甚至有種走到窮途末路的絕望。
他怎麽樣了?
被埋在雪裏近三個小時,人隻怕凍僵了吧!
深埋在雪裏,如何呼吸?
他會不會真的命喪於此?
可是怎麽可以?他還這樣的年輕,這樣的善良,怎麽可以就將命白白地葬送在這裏?
回想起從前,倆人的彼此打擊,以前總覺得是自己委屈而受到了重大的傷害,可是現在想起來,卻覺得那分明是情侶間的打情罵俏!
她已經很清楚自己的心,也不再想否認,仔細想想,他對她的仁慈,對她的縱容,何嚐不是一種愛呢!
他其實是愛她的啊!
隻是由於自尊,由於要強,不肯先認輸,不肯輕易說出愛那個字!
正因為如此,那天在看到她和葉卓凡一起離開的時候,才會那麽痛苦吧!
可是,她一直忽視,以為他不過是想禁錮她,想在婚內給她以顏色看!
而現在,她全都明白了,也不想再躲避了,可似乎來不及了!
心痛得痙攣成了一團,加上又冷又餓,終於忍不住捂住胸口慢慢地蹲了下來。
“小米,不能這樣呆著。三個小時過去了,估計是不成了。我們得趕緊上山,想辦法聯係救援隊才行!”江子鳴急得伸手去拖她。
“你也知道說三個小時了!被雪埋了三個小時還能活嗎?”她哽咽了,用力甩掉他的手,就往地上坐去。
這一坐,卻感覺到屁股被東西戳到,緊接著身子往下一沉。
江子鳴一驚,急忙將她拉至一旁,正要問她有沒有事,她卻像發了狂一樣推開了他,然後脫掉手套就那樣用雙手拚命地在自己方才坐下的地方刨了起來。
“做什麽?你瘋了嗎?”江子鳴大吃一驚,就想將她拉起來。
她卻埋頭苦幹,一邊挖一邊焦急地說:“我方才似乎坐到像鐵釺一樣的東西了。有沒有可能是他用來在下麵挖洞透氣用的?”
“真的嗎?很有可能!”他聽了,也立即蹲下來,脫去手套,與她一起拚命地挖了起來。
越挖越深,果然見到雪釺,兩人對視一眼,心跳加劇,手上的動作也更加快捷了起來。
隨著他們往下挖,雪也不斷往下跌落,很顯然,他真的在為自己在裏麵弄了個洞!
希望在增加!
兩人的信心也大增,最後終於她觸到了極其柔軟的毛發之類的,輕輕地張開十指看,果然是頭發!
“快點!”江子鳴急催。
兩人再接再勵,終於看到了他的頭!
江子鳴繼續刨,而夏小米則膽戰心驚地伸出早就凍紅了的手指放置在他的鼻子底下,一放之下,立即大喜,激動地叫道:“還有氣!子鳴!還有氣!”
“嗯嗯。這就好這就好!”江子鳴忙不迭地點頭,手下的動作越發地快了起來。
夏小米也不敢耽擱,也加入了其中。
一刻鍾後,他們就將他的身子挖了出來。
挖的時候,發現原來他的身邊有一個巨大的石頭,滾落下來的時候,幸運地沒能撞到,可卻形成了一道屏障,給他擋住了許多積雪,也給了他空閑之地,不至於身子的左右都被雪埋得死死的。
這真的是不幸中的大幸!
兩人又在不遠處找到了他的背包之類的。
“我來背他!現在雪越下越大,背著他要上山已無可能,隻能先帶他背到林子那邊先安下營來急救他才行!不然人就算沒事,隻怕也得廢了!”江子鳴將背包解了下來扔地上,在夏小米的幫助下,將連禹哲馱到了身上。
夏小米揀起他們兩人的背包全背在身上,雖然沉甸甸的,壓得她幾乎走不動路,但她還是咬牙堅持著。
因為這背包裏有他們所需要的一切。
這樣的大雪,有可能現在已經封山了。
求救無援,隻能靠自己想辦法活著。
他們離林子相隔不過五十米的距離,可這樣頂著風雪,還負著沉重的包袱前進,每一步便都是那樣地舉步維艱,等走到後,看下腕表,竟然足足走了將近半個小時。
他們選擇了一個背風坡的地方停下,江子鳴忙著紮營,而她則忙著將自己的棉衣脫了下來全蓋在了他身上,然後用力地抱緊他。
他的身子極冷,冷得她打顫,不過一會功夫就哈欠連天,感覺到自己也快僵了。
所幸江子鳴的動作極其利索,很快就將帳篷弄好了。
看到她竟然脫掉衣裳這樣抱他,心一黯。
大步走上前,將連禹哲抱進了帳篷,然後就去外麵弄了雪進來。
“你睡在背袋裏睡一會吧!其它的事我來辦!”江子鳴背對著她,動手脫著連禹哲的衣服。
帳篷裏已經有一個小小的電暖器在轉動著,驅趕著寒冷,再加上帳篷並不大,很快便讓人感覺沒有那麽冷了。
她確實凍得直哆嗦,也知道自己幫不上什麽忙,所以便急忙縮進了睡袋裏。
好一會才緩過神來。
想著他那樣凍了幾個小時,不知道會不會凍傷手腳,心裏很是忐忑不安。
見江子鳴好一陣忙碌後,重新為他穿好衣服,這才輕輕地問:“他怎麽樣?會不會留下後遺症?”
“手腳應該不會有問題。他很有經驗,被埋在裏麵的時候就盡力地活動四肢,所以情況並不是太糟糕。”江子鳴安慰著她,其實他自己心裏真的是一丁點把握都沒有。
“這就好。”她卻信以為真,欣慰地笑著從睡袋裏鑽了出來。
“你做什麽?趕緊躺著暖暖才行,其它的什麽事我來做就好!”江子鳴急忙製止她。
她卻搖頭,徑自鑽進了連禹哲的睡袋,緊緊地將他抱在了懷裏,淡淡地笑著說:“體溫應該是最能夠讓人暖和起來的了吧!我想他能夠快點好起來。他是為救我而遇險,我也得做些什麽,才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江子鳴聽了,半晌不語,許久才嘲諷般地笑,“隻是因為這樣嗎?僅僅隻是因為他救了你?”
她聽了,歎了口氣,搖頭說:“當然不僅僅。而是我愛他,子鳴,我視你為朋友,我不想隱瞞你,我愛他。而現在,我也相信他愛我!我們是相愛的!”
他臉色蒼白,再度不語。
盡管早就有心理準備,也曾經一度想祝福他們,可是當‘愛’那個字眼由她口裏出來的時候,他還是覺得錐心的痛。
“子鳴,對不起。我知道現在這樣說可能對你有些殘忍,可事實就是事實,我不想隱瞞,更不想再逃避。從前,我和他彼此傷害,但是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再傷害他。隻會守護他。相信他知道我的心意之後,也會如我對他一樣對我。因為我慢慢了解了他,知道表麵冷酷無情的他,其實心最善良,也最柔軟。你是他的朋友,你應該比我了解吧!所以,我希望你祝福我們!”她誠摯地對他說。
他冷冷地笑了,突然殘忍地問:“如果他的性命垂危,又或者保全了性命,可卻殘廢了呢?”
“不管他變成什麽模樣,我的愛不會再變。你不了解我嗎?輕易不愛,一旦愛上,便會傾其全力,毫無保留。”她雲淡風輕地說。
“好!很好!”他苦澀地點頭,轉身一邊朝外走,一邊冷冷地說,“我去拾柴火燒點水。”
她悄悄地歎了口氣,越發地將連禹哲摟得更緊。
大雪一連下了兩天都未有停下來的痕跡,雪山上白雪皚皚,渺無人際。
靜得可以聽到雪花飄落在地上發出的細微的聲音。
這兩天,他們全靠帶來的幹糧支撐著。
可眼見東西吃完了,雪還沒停,救援更是沒有來!
最糟糕的是,連禹哲從來沒有清醒過。
這天晚上,更是發起燒,說起胡話來了。
夏小米第一次感覺到絕望和害怕,緊緊地抱著他抬頭問江子鳴,“子鳴,我們該怎麽辦?”
江子鳴眼睛冷冷地掃了她一眼,淡淡地說:“我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