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主仆閑話入京路，黛玉演說榮國府
黛玉心中萬般情思，卻沒必要跟鎖青多說，此時她聽出鎖青話裏話外有說賈璉是個傻子的意思，也隻是輕拍了拍這丫頭道：“人家可是國舅爺了，不要什麽話都亂說。”
??此時元春封妃的消息已經傳開，不日就將舉行大典，賈璉即使身在外地也是最先收到的那一批人，這消息一到自然添了許多喜氣，精氣神完全不一樣了。
??黛玉把賈璉和賈家下人的表現看在眼裏，心中卻多有歎惜，她是沒有那個見識能知道此時皇帝對武勳世族的態度如何，但她從那本書中，也多少能猜到賈家是個什麽情況。
??要說賈家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氣象，其實並不是從這時開始的，第一代寧國公榮國公在疆場的赫赫威名，以及朝中軍中的知交舊部，才是他們真正的本錢，這樣的一個家族，出個貴妃能歡喜成這樣，本身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國舅爺……聽起來好威風，比咱家老爺還大麽？”
??相比心中已經有所判斷的黛玉，鎖青就真是什麽都不明白的，在她眼裏天底下最大的就是林如海，其次就是絳玉和黛玉了。
??“那怎麽能比。”
??黛玉也是多餘跟丫鬟說這些廢話，不過她還是提醒道：“國舅爺這個稱呼知道就行，在外人眼前不要說。”
??黛玉說出口之後才有些後悔，嚴格來說，貴妃的兄弟根本不算是正經的國舅。隻是如今禮樂不比周漢，知小禮而失大節之徒不知凡幾，賈璉的下人們奉承他時多有稱國舅之言也隻是小事一樁了。
??“是，姑娘，我知道輕重的。”
??鎖青很乖巧地回答道，不僅僅是因為黛玉的提醒，更因為她們臨行之前，絳玉就提到過這方麵的事情。
??要說她們這次上京絳玉最不放心的，除了母親妹妹之外就是鎖青這丫頭了。
??紫芝是賈敏的丫頭自不必說，含翠常跟在絳玉身邊，言行最有分寸，雪雁年幼又不怎麽管事，英蓮因為各種考慮被留在揚州家裏，唯有鎖青一直跟著黛玉，靈活的心思學了不少，禮數卻多有不全。
??在家時賈敏病著，絳黛都不跟她計較，含翠也頂多說她兩句，可到了別人家裏就很容易遭人議論，萬一牽連到黛玉就不好了。
??於是臨行前絳玉特地給她上了一課，教她如何謹言慎行，到了賈府裝也要裝出一個好丫鬟的模樣。因為隻有這方麵挑不出毛病，鎖青到榮國府後的討厭角色才能一直扮演下去。
??至於她為什麽要扮演一個討人厭的角色，就是要瞞住黛玉的原因之一，用大姑娘的話來說，叫作“責任之重，不可輕忽”。
??不過任務鎖青是接了，但腹誹絳玉是少不了的，至少這個任務她怎麽想都覺得含翠來更加合適。
??可事已成定局，鎖青再不樂意也隻能作些準備，反正在船裏她們除了照顧賈敏之外也隻能聊聊天打發時間，於是便不經意似地問道：“姑娘，老太太那邊的人都是什麽樣呀？”
??“怎麽突然對他們有興趣了，大姑娘沒跟你說過？”
??黛玉等人出行已經有小一個月，這一路上鎖青還是第一次問起這個。
??她以為姐姐已經有所交代，誰知居然沒提過，為了以後方便行事，黛玉當然也不介意跟丫鬟們說說。
??“老祖宗是個慈和的人，最愛俏麗的人兒，你這身段模樣，去她老人家那裏說不定也能混個一等丫鬟。”
??“姑娘！說正經的呢。”
??先打趣了自家丫鬟一句，黛玉的情目中漸漸浮起了回憶的神色。
??“大舅舅和二舅舅都是外邊的爺們，跟你沒有什麽交集。至於兩位舅母，隻要以禮相侍，她們也不會為難你。”
??黛玉終究不再是前世的那個孤標傲世的少女，雖說前世隻不到二十歲就含淚而逝，可她隻要收起自己的小性子，無論行事還是看人，未必就比此世已經先進榮國府的那位差了去。
??“寧國府那裏暫且不必說他，榮國府的小輩們，那位璉二爺就算個能辦事的，其他的都還是玩鬧的年紀，二舅舅家倒是出了個年少入泮的哥哥，隻是早早因病離世了，我也沒見過。”
??“姑娘，什麽叫入泮？”
??鎖青沒細究黛玉話中別的意思，卻聽了個新詞兒，於是這樣問道。
??“就是進學作了秀才的意思。”
??黛玉無奈地解釋道：“可見我平日裏讓你讀書你全當耳旁風，‘思樂泮水，薄采其芹’沒讀過？”
??“嗯……那還有姑娘的其他兄弟姊妹們呢？”
??鎖青倒真讀過詩經，可是看到不懂的多有略過，當然跟沒讀過一樣，於是連忙打岔道。
??“唔，那邊的姑娘們倒是個個有趣兒。榮國府二房嫡出的大姐姐，就是剛被封為貴妃的這位；大房庶出的二姐姐最溫柔，容易親近；二房庶出的三妹妹是個要強的烈性子，你不要對她無禮小心挨板子；寧國府嫡出的四妹妹還小，不過也養在榮國府這邊。”
??“四個姑娘分別擅於琴棋書畫，身邊的大丫鬟也取此四字為名，比你們有雅意多了。”
??鎖青聽說這話，有些不服氣地說道：“我的名是得自姑娘，聽大姑娘說跟含翠姐姐是一對兒，取‘遠山含黛’之意，還沾了姑娘一個字，怎麽就沒有雅意了呢？”
??“好好好，是我說錯了。”
??黛玉笑道：“總之到了那裏別再一副直腸子，撿著話兒就往外說。那邊可不都如我和你大姑娘一樣不拘小節，長輩也多，一旦你鬧出什麽事來，我縱使能保住你，麵上終歸不太好說話。”
??“姑娘放心罷。”
??鎖青這樣保證著，但最想知道的信息她卻還沒有得到，於是又問了一句：“我聽說榮國府二老爺家裏還有個公子，那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問出這話後，鎖青卻見黛玉忽然沉默了下來，神色變得很是奇怪。
??“……姑娘？”
??鎖青至今已跟了黛玉五年，從未見過她家姑娘露出這樣的表情，於是小心翼翼地輕喚一聲。
??“姑娘，鎖青姐姐！”
??此時她們乘坐的船一陣晃動，而後雪雁從外邊進來，麵上有些抑製不住的雀躍之色。
??“我們到都中啦！”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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