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6）
易雲龍接過李久遞過去的子彈仔細一看，隨即哈哈大笑起來，“你這是把步造成鳥銃了啊，這能行嗎？在戰場上有什麽用？”
“我帶你找個地方試試，也許您就明白這槍幹啥用了。”李久放下酒杯，“回來咱們接茬喝，我叫炊事班在給咱們燒一隻野雞，這玩意我們這裏不少。”
易雲龍趁著酒勁，跟著李久到了奇棧山後的一塊空地上，李久示意易雲龍不要著急，他在一顆樹枝上掛了一塊鬼子的膏藥旗，這是上次戰鬥後的繳獲，李久見這膏藥旗挺醒目的，作為射擊練習用的靶子相當的不錯，於是，幾十麵膏藥旗就成為七連射擊訓練瞄準的靶子。
李久退到差不多25米左右的地方，把槍遞給了易雲龍，“團長，以您的槍法，您隨便來一槍吧。你覺得這個距離能不能打中？”
易雲龍也不多話，拿起那個老掉牙的老套筒，熟練的把子彈壓了進去，跟著就是舉槍、瞄準、擊發一氣嗬成。打完了後他感覺有些與原來的不一樣。因為散彈的敞開式發射，後坐力當然比實心子彈小多了。
李久跑過去把那麵膏藥旗摘了下來，然後拿給團長看，易雲龍一看，吃驚的看著那個靶子，上麵大大小小的有五六個彈洞，雖然這些小洞都不大，最大的不過2毫米，比芝麻大不了多少，可就是這樣，挨上幾顆後的人肯定失去戰鬥力了。
正說話間，一支被驚動了的野兔從山坡上滾落下來。這兔子不怕向山上跑，因為他們後腿長前腿短，可是失足從山上滾落下來就慘了。李久拿起槍嘩啦一聲推上子彈，卡在腰上對著兔子方向就是一槍，那隻倒黴的兔子翻滾了一下不動了。
“你這神技可是少見啊？打的這麽準？”易雲龍也是吃驚。
“這就是散彈槍的威力，我把這老套筒改造成了散彈槍，子彈沒有尖彈頭，可是裏麵卻裝了差不多20多顆小鐵砂，在25米的範圍內，散布點差不多是一個一米直徑那麽大，怎麽著都能碰上一顆，它怎麽跑也沒用。”
“我明白你說的近距離突襲的意思了，這的確是個好的想法。”易雲龍頓時明白了李久說的用意，可隨即又一想還是問道，“這膛線要磨光的槍可不好找啊。”
“咱們人為的去磨光就是了，小砂輪稍微的幫幫忙，那鋼口很差的，一個稍微訓練的工人，一天至少可以磨出10根槍管，那些複裝彈咱們以後不要了，隻要邊區廠給咱們和底火就行了。”
“可是那些鐵砂怎麽弄？到哪裏去搞？”易雲龍對這些完全不摸門。
“鐵砂的製作就更簡單了，山裏人獵人不少，他們都會，把廢銅爛鐵融化，然後向中間立著的一個烤焦的硬木墩上均勻的倒鐵水，周邊全部用草木灰圍著，飛濺起來的鐵水最後就都變成圓圓的小鐵砂球了。”李久連說帶比劃。
“這個你也懂？我猜想你原來也打過獵！”易雲龍自問自答。
這些法子早在李久在李家寨的時候就幹過，散落出來的鐵砂大小不一，用篩網篩選一次，合格的留下，不合格的鐵砂子就會再融化……再飛濺。
用老套筒改裝的散彈槍磨掉膛線後口徑早就超過了8毫米，接近9毫米，這樣的口徑噴出來的細小鐵砂數量有限，效果肯定沒有專業的散彈槍好，可是在25米的距離內要想逃過那些噴出來的散彈也是很難，不管打中哪裏，被襲擊的都會害怕得失去繼續戰鬥的能力，最主要的是李久為獨立團的回收彈殼找了一個好的出路，邊區那邊隻要把和底火送過來，這邊找幾個大姑娘小媳婦就能裝，而那發射用的散彈，找個鐵匠過來幹一天就足夠那些複裝的用上一個月的。而且，這些散彈還不挑材料，可謂是一舉多得。
經過反複的試驗，彪悍團長肯定了散彈槍在突襲的時候好使，肯定比大刀片子好使，那些射擊水平提高不快的士兵是最喜歡使用這樣的槍。想想看，一邊跑一邊射擊，還不用怎麽瞄準，對方就一片片的倒下……
易雲龍為了證實自己的預想，咬牙下達了一次實彈演習，挑了20多個平時槍法不好的戰士配備了這種…我們姑且叫他七九散彈槍吧，在特定的地區，突然放出了20隻活兔子，然後讓這些戰士用散彈槍去追擊射擊。結果讓易雲龍是大吃一驚，這些平時射擊連及格都困難的戰士竟然打得那些兔子無一漏網。
不管射擊技術如何，在遇到需要開槍打的目標時都會下意識的衝著目標方向開槍，如果是使用製式武器，那就必須瞄準了才能打得中，可是散彈槍對這個要求不嚴格，大致方向對了即可，這也是為什麽在近戰中直到今天還有許多兵種和特警使用散彈槍的道理。散彈槍在近距離對射的時候的確是占有很大的優勢。
有了概念，易雲龍也不在乎李久如何去使用這種改良的武器，而他自己心裏的小九九卻是“回去至少警衛排人手一支是沒有問題的”，警衛排的重點就是近戰防禦，把他們的好槍換下來可以給部隊，他們掛上散彈槍和駁殼槍就足夠應對保衛問題了。進一步，缺德團長已經在琢磨著如何把發給民兵的那些老套筒給“騙”回來，然後改造後給其他連隊，至少每個連要配備一個班的戰士使用這種善於突擊的武器，在衝鋒的時候，有這樣一股力量，那是嚇也可以把對手嚇的逃跑的。可他就是沒想把這種改造上報，乃至後來被上麵發現，受到豹子旅長一頓劈頭蓋腦的臭罵。那麽上級是如何發現獨立團有了新式武器呢？
說起來也是因果，這新一團九連本來就是跟奇棧是關係戶，不管多遠，不管是啥時候，周大元有時間就會去找李久蹭飯，李久對周大元也不藏著掖著，這散彈槍出來後就告訴了周大元，周大元的九連，兵多，破槍更多，一聽李久說的這個法子，當場就拿來開了，並且要了一支帶了回去。把連裏那些膛線磨平了的舊槍找了幾支過來，照葫蘆畫瓢，很快就給自己的部隊裏裝備了一個班的散彈槍。
裝備好了，周大元可是閑不住，正好碰到轄區內偽軍一個連調動，周大元就準備打偽軍一個伏擊。在九連，子彈金貴，平均每支槍的子彈不足十發。因此，這伏擊開始後，各個戰士打出二三發後周大元就會發出衝鋒的號令，這在以前，那就是用氣勢去嚇唬對方，用人命去填那幾十米的距離。可這次，整整十支散彈槍，他們的子彈充足，不受限製，這個班的班長又是在奇棧培訓過的，那種邊衝邊打的氣勢，別說嚇敵人了，就連周大元自己都吃驚，散彈槍的威力是越近威力越大，在缺槍少彈的這場戰鬥中，散彈槍愛成了主力，偽軍的一個連，連喘氣的機會都沒有，硬是被散彈槍打得雞飛狗跳，最後繳械投降。周大元原本準備用傷亡不超過一個班的代價拿下這場戰鬥，沒想到，最後僅僅是兩個輕傷，這讓他認識到了改造武器的厲害和好處，戰鬥總結報告裏把這散彈槍吹上天去了。
分區領導立即就下到就連調研，並詢問他們是如何發明這種改造技術的。周大元自然說不出所以然來，囁努的把從獨立團七連弄來的真相說了出去。
分區領導於是再次到奇棧去調查，結果發現，不僅僅奇棧有成建製的部隊裝備散彈槍，就連獨立團的其他部隊也都按照特定的編製裝備了不少散彈槍。這一下讓分區的領導火了，“你們獨立團發明了新裝備居然不向上報告？你們還有沒有一點組織觀念？這鬼子是你們獨立團一家能打的嗎？”
完了，易雲龍徹底掉坑裏了，人家喬一得最近到下麵是安排進入平原的準備工作，開辦學習班，培訓平原工作的人員，武器改造的事情人家沒沾邊，就是他這個缺德玩意喜歡吃獨食，沒成想這個錯誤犯得可是不小。
“你的問題，說小點是個覺悟不高，小農意識的問題，說大點，那就是沒有大局觀，沒有八路軍抗戰一盤棋的觀念，你不夠資格當團長！你說吧，我該如何處分你？”豹子旅長幾乎是怒不可遏的舉著手裏的馬鞭，那幾乎就是隨時可以抽下來，其實，每次旅長的鞭子最後抽的都是桌椅板凳，他就是喜歡舉著過癮，“一條龍啊一條龍，你啥時候能帶出一群龍來？怎麽就是想著自己？”
易雲龍感到很窩囊，旅長說的那些，他覺得自己一條都沒有，不就是忙忘記了沒寫報告嗎？你說，那個周大元，打了小小的芝麻勝仗，吹噓什麽啊？硬是把我們獨立團的風頭給搶了，搶就搶了吧，咱也不在乎啥風頭，可你別坑我啊？我這是發明了武器卻挨了罵，這到底還有沒有天理？
“好了，給你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你要不要？”豹子旅長閃動著狡猾的眼睛。
“旅長，你是不是又挖坑讓我跳？我這次就夠冤枉的了，不帶你們這樣的，我們不過是謹慎了一些就被批，他們撿現成的到是大紅大紫，不公平。”
“發明出東西來沒問題，謹慎也沒有問題，問題是你的覺悟就是沒有人家新一團高嘛，人家是每打一仗都要總結，可你們獨立團的戰鬥總結報告我看了幾份？你們蔫呼的吃掉了鬼子一個半大隊，我在報告上就看到了‘擊潰敵人若幹’，你這是為啥子？不就是上次拿走你兩門炮嗎？至於小氣到那組織原則開玩笑？”
易雲龍不舉手投降都不成了，豹子旅長是他的老上級，是帶著他們出生入死N多次的傳奇人物，鬥嘴鬥不過，鬥力又不敢，鬥智那更是白給，幹脆不吭聲。
“趁著冬季就要到來，鬼子和偽軍還沒有緩過勁來，你把那個李久借給我用2月，這個事情你不能講價錢，你答應了，你犯錯誤的事情寫個檢討就行了，你要是不答應，我讓你背處分！”豹子旅長一副得理不讓人的樣子。
易雲龍有啥法子？隻好點頭答應，李久這一走，缺德團長想好的冬訓計劃就要重新去調整了，可是形勢比人強，不低頭也不行。
易雲龍是想著獨立團的訓練，可豹子旅長想的卻是整個邊區的訓練，他到了獨立團就發現了那個操場上的障礙訓練器械，跟著到了奇棧，對七連的考核中，他發現這七連的兵可是不簡單，拿到任何一個其他的部隊，這都是班長以上的料，可怎麽能把這些人調走？明調肯定不行，戰士說不願意去，你啥命令也不管用。人家就是個大頭兵，要求留在老部隊沒錯。豹子旅長在軍隊裏浸淫了這麽多年，任何能不知道這些？與其把獨立團的七連拆散，不如讓七連保持這個拳頭，而讓李久這個老母雞到邊區去當教官，給自己下蛋去！
於是，錢屸剛剛回來，李久又被借調到邊區去了，比錢屸走的還遠。
散彈槍的發明讓邊區軍工廠也得到了啟發，許多報廢的七九槍管被利用起來，刻膛線困難，可要磨掉它卻是不難，尤其是在土車床上使用專用的小砂輪後，那效率可不是一般的高。經過邊區廠加工後的槍管在光潔度上那是李久他們的土法改造的槍無法比的，從而射擊的精度更高，尤其是人家專業生產的鐵砂球，均勻光滑，打出去的效果更是沒話說。
到邊區軍工廠裏去參觀的李久，邊走邊看，因為剛到，邊區軍事幹部集訓班的通知剛剛下發，要求各個基層部隊派出軍事幹部前來集訓。可大部分的學員還沒有到，李久這兩天除了寫教案之外也閑的厲害。於是豹子旅長眼眉一眨讓人把李久送到了軍工廠“參觀”。李久這簡直是被賣了還要幫人數錢，壓根就不知道這是豹子旅長的又一計。
豹子旅長自打知道李久這個人之後，那可不像缺德團長那樣傻乎乎的使用，而是仔細的看李久的履曆：農民起義隊伍……那不就是土匪？至少也是個山頭，東北講武堂……那是正規的軍事院校，其水平並不比老蔣的中央軍校（黃埔軍校）差，在培養基層軍官的方麵，當年的張少帥可是沒少下力氣。67軍107師總教習，參加過長城會戰、華北狙擊戰、淞滬會戰、南京保衛戰……這小子厲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