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假假（3）
“放肆！你怎麽跟長官說話的？”喜多誠一頓時翻臉，一個嘴巴抽了過去。
“嗨咦！”黑岩秀夫被打的一個立正，對自己的用詞不當有些後悔。
“寺內壽一的麻煩夠多的了，難道還要用這樣的雞毛蒜皮的事情去煩他？”喜多誠一用沉悶的聲音繼續說道，“根據我掌握的情報，鞏縣兵工廠已經隻剩下幾幢還沒有坍塌的廠房，裏麵甚至連一顆螺絲釘都找不到了，這樣的廠子，他們願意去幹比成天找我們要東西好得多，畢竟他們現在不顧是弄了個籌委會，還沒有正式開辦嘛，有什麽可怕的？支那正規部隊被我們消滅了百萬之多，還在乎綏靖軍手上的這幾萬人嗎？以後做事用腦子，不要看到風就是雨。好了，我這裏沒什麽的，就是臨時政府那邊我打個電話也就沒事了，至於華北軍方那邊的事情，你自己拉的屎，自己去擦屁股！你，可以走了。”
黑岩秀夫打死都沒想到是這個結局，一腦門子喪氣的離開了喜多誠一的公館，回去擦屁股了。而就是這次的胡來，不僅他自己挨了上峰的臭罵，連帶著寺內壽一也被罷了官。理由是很簡單的，寺內壽一主張速戰速決，而戰場上的局麵已經不可能做到。華北已經被日本大本營認定為“穩定”的後方，要為戰爭提供大量的糧食和煤炭以及鐵礦資源，要獲得這些，就必須穩定當地的偽政權，而偏偏寺內壽一無法做到對當地偽政權的“安撫”工作，加上各種軍內派係的傾軋，寺內壽一被當成了妥協的犧牲品。
1938年底，寺內壽一結束了自己在華北駐屯軍司令的職務，被調回國內，賦閑三年，最後太平洋戰爭爆發，指揮日本南方方麵軍的就是他，他的指揮部隊橫掃了南洋，一直打到了緬甸，為此，寺內壽一還獲得了元帥軍銜，最後死在了新加坡的戰犯監獄裏。
黑岩秀夫接受了現實，在眾多高官的壓力下，他不得不吞下這顆苦果，由於他的這次“小題大做”，日本軍方多花了不少軍費，而且延誤了向南方調動兵力的時間，對此，黑岩秀夫要負責任。從各方麵情報機構搜集來的情報印證，黑岩秀夫的分析純屬“無稽之談”，是沒事找事的“扯淡”！
日本的情報機構之多也是二戰時期參戰各國裏的特例，有名有姓的情報機構就有幾十個，沒名沒姓的情報係統就更是多如牛毛。一個師團想要在情報上方便點，就可以組建自己的情報機構。搞情報的也可以去當師團長，土肥原賢二是著名的特務頭子，可也當過14師團的師團長，這也就是倭人的陋習，什麽都爭，爭來爭去也是在圈子裏，說日本人團結，那是腦子進水了，看看日本駐華北軍司令像走馬燈一樣的換來換去就可以知道，直到岡村寧次上任後才算是穩定下來，是岡村寧次厲害？其實也不是，是因為到了1941年太平洋戰爭爆發後，日本缺的不單單是士兵，軍官更缺，高級軍官尤其缺，矮子裏拔長子，岡村最後把屁股坐熱了。這家夥也會拍馬屁，硬是把老蔣的屁股也拍得舒服，東京的戰犯都上了絞刑架，這關在南京的岡村竟然活的好好的，還特麽的得了善終，沒天理了！
看著從北平發來的電報，高橋的腦子也懵了。黑岩秀夫在電報裏證實了於世猷所說事情的真實性，同時告知他，隻要不損害帝國利益，可以與之交易。
這是個什麽情況？自己辛辛苦苦弄來的釣餌，怎麽就要給支那人去建工廠？這不合理，不科學啊！難道說自己到璋德來就是給北平的那些人取笑的？
話說這一係列動作都是八路軍社工部統一策劃的真真假假的行動，發生在北京的那些事情全部都是真實的，都是經過地下組織發回來的真實情報，而在八路軍總部的那些分析情報的高手們，在得知了分區的行動計劃後，信手拈來湊個數，這種從敵人內部出來的迷惑信息是最容易被利用的。
於世猷也是真的，他的確是在幫齊燮元那邊搞采購，隻不過於世猷早就是我們的地下黨員，關於華北臨時政府的這些動態消息都是從他那裏轉發到延安的。而他這次前來配合行動，根本就不需要冒什麽風險，按照他在北平與齊燮元等人商議的，該幹什麽幹什麽，至於高橋願意不願意賣那不是於世猷操心的事情。李久這邊就是讓他冒個頭就行了。
李久真的認識於世猷嗎？當然認識，而且是老相識。早在軍閥混戰的時候，李家寨就與山東於家有不可分的關係。李家寨需要各種物資進行建設和生存，沒有代理人能行嗎？這山東於家就是李家寨的代理人。當分區把各種情報送到李久這裏後，李久就請求上麵調動山東於家借機進入璋德，不僅是可以幫助山東於家把積壓的麵粉傾銷到璋德，同時也從另一個側麵去刺激一下高橋。
中國的社會是複雜的，絕對不是幾個日本的中國通就能理解的。就拿齊燮元來說吧，他本身是華北地區的大漢奸，這幾乎得到了所有公眾乃至日方的確認，可是在戰後審判他的時候，他卻不承認自己是漢奸。在法庭上，齊燮元十分頑固，態度蠻橫，當法官問他，“齊燮元，你是不是漢奸？”齊燮元回答，“汪精衛是漢奸，因為他聽日本人的；蔣介石是漢奸，因為他聽美國人的。我齊燮元不是漢奸，因為我隻聽我自己的。”一套歪理被他說的振振有詞，引得法庭內外一片嘩然。
以齊燮元為代表的一群漢奸，他們投敵當漢奸的根本目的其實還就是一個利字，他們要維護自己的利益，不當漢奸做不到，即便是當了漢奸，他們也要把利益最大化。1939年以前，日本人在占領區無法扶持有分量的傀儡政權，王克敏、王揖堂以及齊燮元這些人幾乎清一色都是北洋軍閥的餘孽，在國人中根本沒多少威望，更別提滿洲國的那些旗人了。當日軍占領華北的時候，最想進關的就是滿洲國的溥儀，可是日本人來到中國可不是給他愛新覺羅家打天下的，於是，溥儀從那個時候開始也就被關東軍軟禁了，這也是為什麽他作為戰犯，大漢奸還沒有丟命的原因，因為他不過是個傀儡，是個掛在牆上的照片。當汪精衛成為漢奸後，日本人原以為可以成立一個統一的偽政權，可是，王克敏這些人不甘心，齊燮元更是不甘心，他們與汪精衛偽政權的內鬥十分激烈，矛盾也很尖銳。
齊燮元這樣的老油子，焉能不知道一旦將來有更大的人物出現，他手上無兵無將的悲慘結局？沒有實力如何與人談條件？這也是為什麽北平的齊燮元、王揖堂等人哪怕是踩了紅線也要搞兵工廠的原因。
高橋原來判斷，自己的鋼管一到，就會有人動腦筋，不管是八路軍也好，老蔣的國府也好，隻要冒出頭來，他高橋就有辦法揪住不放。可他千算萬算沒有算到冒出來的竟然是自己家裏養的狗腿子，狗咬狗還弄了一嘴毛。
馬二狗總算是說服了細川臨時組建了一個運輸護衛隊，由一小隊鬼子作為骨幹，刁得貴派出一個連的偽軍湊成秋糧征集護衛隊。這個混編的護糧隊配置了細川手上僅有的幾輛三輪摩托車，每台摩托車的掛鬥上都安裝了一挺歪把子機槍，小隊裏還配置了擲彈筒和機槍，就連刁得貴的偽軍也是把機槍配置到了排，用武裝到了牙齒來形容是一點都不過分。細川認為，如此強悍的火力，看誰敢來搶糧。
馬二狗主持的征糧人員一開始從縣城周邊征集秋糧，全部運到縣城裏剛修建的糧庫裏。隨即又開始向更遠的柳林鎮、南寨集等鄉鎮征集秋糧……璋德縣是個產糧大縣，除了山區之外，都是一馬平川的良田，到了秋季，玉米、糜子、高粱等作物的產量都不小。而鬼子對於這些雜糧要的量並不小，因為鬼子的野戰部隊基本上是騾馬化，需要大量的雜糧做為騾馬的飼料。
細川還麵臨著另外一個問題，那就是夏糧收獲的時候，他率領的清剿部隊連吃敗仗，基本上就沒有把夏糧收上來，因此，在這次征糧中，他要求下麵各鄉鎮要把夏糧的收獲補進來，否則，“死啦死啦地”。
由於有了護糧隊，這次的征糧似乎進展的很順利，連續收了10個鄉鎮的糧食居然沒有受到一次攻擊，為此，細川很是得意，在給上峰的電報裏，又是大吹大擂了一次。可是眼見著縣城的倉庫已經裝滿了，再不轉運就沒地方放了。
從璋德縣向東100多公裏就是平漢線，細川必須把已經收繳上來的20萬斤糧食轉運到一個叫疙莊的地方裝運上火車，送往前線。而這個疙莊距離璋德縣直線距離不到100裏，可是七拐八彎的道路足足有120裏。20萬斤糧食需要至少100輛大車，各種騾馬300多匹，光是籌集這些就讓馬二狗喝一壺了。
整個璋德縣再次雞飛狗跳，一夜之間，所有的大車都被強製集中，趕車的也被集中起來，為了安撫這些人，馬二狗第一次大放血，同意每輛大車給一袋白麵，先給一半，剩下的一半回來補齊。於世猷沒有想到，自己運來的2萬斤白麵居然被馬二狗幹這個用了。不過看在山東於家的麵子上，馬二狗沒敢給他軍票和法幣，而是給的黃澄澄的“小黃魚”，也不知道這馬二狗是從哪兒敲詐出來的。
高橋沒有達到自己的目的，感覺似乎有一種“獨孤求敗”的感覺，他的勘探隊本身就是掛羊頭賣狗肉的，又不是玩真的，可鋼管放在那裏都半個多月了，除了於世猷跑來騷包了一次以外，就再也沒有人過來詢問。反倒是不少人都過來詢問勘探隊招不招人，想跟著勘探隊混飯吃。
高橋從根上說還是買賣人，到了璋德縣不掙錢，還賠上一堆鋼管，這個買賣他虧大了，總不能把那些鋼管再運回去吧？他現在很想於世猷再來“求”他一次，可這於世猷似乎已經離開了璋德縣。是啊，人家的麵粉賣了個好價錢，鋼管的生意沒談成，人家不走還留在這裏幹嘛？無聊的高橋也準備離開了，在離開之前，他是真的想把鋼管找個下家，在那個年代，200根鋼管不是個小錢！
“你有沒有感覺最近太寂靜了？你風風火火的收糧食的這半個月，一點事情都沒有發生，怎麽會如此順利？”高橋無聊的跑到憲兵司令部裏找細川喝茶。
“不完全是你說的那樣，我在這裏是如履薄冰啊，為了收繳這批糧食，我甚至把一些村鎮的抓八路的事情都放鬆了，我不想惹惱他們，隻要他們讓我把這批糧食運走，我甚至都可以讓他們去擴大影響，這對我沒關係，我就是完成軍部交代的任務就好……高橋先生，我不能跟你比啊，你們高橋家是根深葉茂，無論走到哪裏都有人照應。”細川從心裏看不起眼前這個靠家族吃香喝辣的人，可又不得不虛與委蛇，“你來的時候說的那個計劃，進展如何？需要我幫忙嗎？”
“別提了！我不得不佩服你在這裏的工作，在你的轄下，還真是幹淨的比蒸餾水還清，我原來以為你這裏應該有不少抵抗組織，以為你這裏直接麵臨太行山的八路軍，應該可以釣到大魚……可你也看到了，我在這裏安靜的住了20多天，啥都沒有發生，再耗下去我是耗不起了，我的那些人都是要花錢養的。”高橋倒是沒有隱瞞，把自己的處境直接告訴了細川。
“既然計劃無法進行，你帶著人撤了就是，這裏沒有不等於其他的地方沒有嘛！圍繞著這太行山可是有不少縣城呢，你可以挨個去轉，總能被你碰上。”
細川這個話與其說是給高橋出主意，還不如說他是在揶揄高橋。高橋聽的直翻白眼，可也是無奈，誰叫自己運氣不好，硬是沒有結果呢。
白牡丹在第二天就把散落在碼頭附近的那些人的情況送給了李久，李久基本上是對號入座，一個可疑的都沒有放過。這些高橋帶來的行動人員，什麽都可以忍，吃的住的都跟普通老百姓一樣，唯獨對沒有女人不可忍，何況在這個不算偏遠也不算熱鬧的地方還有一個“童叟無欺”的，不能一起去，還不許輪班？
馬二狗籌集大車隊的動靜太大了，情報直接送到了獨立團易雲龍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