艱辛的回程(6)
說好找,隻要找對路子,那就很快可以找到,畢竟九個大活人能藏在哪裏?說不好找,不了解李久的人往往就想歪了。地下黨以為李久是八路軍,是窮人的隊伍,在經費緊張的情況下,這些人應該會在郊區的農民家裏居住。因此撒下大網去鄉下尋找,他們哪裏知道,小分隊的人在沙坪壩的一家旅館裏正大吃二喝呢。這一路上李久沒少出去“打獵”,搞到的銀元和法幣不在少數,而此時的重慶,法幣還能用,放著十幾萬法幣不用那不是李久。隻不過李久在住的地方換了個花樣,他們穿的軍裝是國軍的土黃色,不是八路軍的藍色,所以幹脆就冒充國軍西南運輸管理局的一個小隊,外麵停著的卡車似乎也在給他們作證,至於滯留在重慶的原因嘛……李久的瞎話張嘴就來,“我哪兒知道?上峰讓俺們在這裏待命,那就得待命!沒瞅見我們都是北方人?在這裏沒家,擱這旅館裏過個年不行嗎?”
難道說李久就不會向上級請示嗎?問題是,保密紀律規定的很死,沒有召喚不得隨意聯絡八辦,他們已經聯絡過一次,再次聯絡就是犯紀律。
其實李久是在琢磨自己如何把這輛卡車開回延安去,至少可以把這輛車開到西安八辦,怎麽走的路線,李久已經算計好,隻是目前搞不到汽油,沒有汽油如何向北進發?可在重慶這個地方搞油……李久還沒有把握。李久在重慶也沒熟人,如果鍾老廣在就好了,可是聽劉敬仲說,鍾老廣直接就被餘漢謀帶走了,此時正在廣東老家過年呢。思來想去,李久決定還是去找地下的黑市,因此,這兩天胡老悶被他放了出去滿世界的踅摸,可是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消息。
李久想不到的是,在其他地方的黑市都是被流氓和青紅幫控製的,可是重慶卻不是,重慶這地方的黑市是控製在達官貴人手裏的。雖然說現在全國統一抗戰了,可是國府的勢力就是打不進成都,反而還得想法子安撫那些四川的實力派。
沒錯,四川為了抗戰出了大力,那是要糧給糧要人給人,可是你老蔣不能把川人的根拔掉,四川目前明著沒有地方軍閥,可是暗地裏卻有本地勢力存在,你老蔣要是安撫的不好,到哪裏去招兵?而與地方勢力交換的就是各種緊缺物資和軍火。在抗日的大旗幟下,各自玩一套是國府抗戰的一個特色。
國民黨從來就沒有統一過,派係林立,隻要是利益上的權力,老蔣是絕對不放手,而其他的虛職掛名,老蔣就像賣白菜一樣的隨意給,一個連核心人物汪精衛都管不住的總裁,可見其從政的無能了。
1940年這個春節,正是老蔣最難受的時候,春節前,汪精衛的偽政府正式掛牌,弄得
國民黨很沒有麵子。全麵抗戰開始後,老蔣之所以猶猶豫豫,就是期盼著國際幹預,可是,你那時候是個倒黴蛋,誰願意為了你去趟渾水啊?英美法也就是嘴巴上說說,到1940年初,他們沒有給中國一分錢的援助。
相反的,蘇聯倒是給了老蔣不少援助。可到了1940年,蘇聯那邊的形勢也緊張起來,除了跟芬蘭死掐之外,還跟希特勒玩了一把“無間道”,把波蘭給瓜分了。不要以為波蘭就是德國去占領了,波蘭東部是被蘇聯占了。要不希特勒後來為啥要打蘇聯,這口氣不出不行。
蘇聯衛國戰爭初期,丟掉的都是在中歐的大片領土,蘇聯軍隊被打得連狗都不如,開戰僅僅幾個月,就有近200萬人當了俘虜。這是個啥意思?也就是說,蘇聯軍隊並沒有頑強抵抗,而是放下武器當了俘虜,否則,如何能有那麽多俘虜?直到德軍攻到了第聶伯河,直接威脅到了莫斯科,蘇聯人的血性才被打出來,再靠天氣幫忙,基本上遏製住了德軍的進攻。事實上蘇軍已經退無可退了。如果當時希特勒拿下了波蘭的東部,占領了大部分烏克蘭就不再東進,或許曆史就要改寫了。英美當時是樂於看到法西斯德國與蘇聯死掐的。偏偏德國人像是吃錯藥了,加上日本這個豬隊友,硬是把當時世界上最強大的三個國家給打到一起抱團了。
胡老悶找了二天,沒有找到有分量的袍哥,卻是打聽出來,這邊的黑市是由官方主持的消息,這倒是讓李久感到有些麻煩了。
說話就到了臘月二十七,在旅店裏呆著氣悶的李久走出了旅館,他想到街上去轉轉,嘎子就像警衛員一樣的跟在身邊,他們穿的是國軍軍服,紮著武裝板帶,掛著盒子槍,至少這身行頭看上去還是蠻唬人的。
地下黨西南局調動大批人員尋找的行動還是驚動了一些人,其中就有那個逃到重慶的彭淦鑫,這個狗東西自打到了重慶,憑著從璋德憲兵司令部裏帶出來的一些情報,又被中統的徐恩曾收編,被委以特情人員。
彭淦鑫這個家夥不僅有野心,而且還有很大的貪心。由於在璋德被閻老西擺了一道,差點丟掉小命,在鬼子那邊呆不住了,這才化妝成乞丐,經過千辛萬苦到達了重慶。現在的彭淦鑫無時無刻不在惦記著“立大功,發大財”。
聞到了味道的彭淦鑫竟然也“不辭辛勞”的在假期裏“加班”,滿大街的轉悠,他就想在無意中撞上一個二個可疑的人物,然後順藤摸瓜……
彭淦鑫眼下的日子過的緊緊巴巴的,光拿徐恩曾施舍的那點外情工資和補貼如何過的下去?他們這樣的政府人員拿的都是法幣,而現如今的法幣又一天比一天的“毛
”,有時簡直就是寅吃卯糧,入不敷出。彭淦鑫這個人雖然不像袁文祺那幫爛仔成天花天酒地,爛賭,可是他喜歡穿高檔西服,進入高檔場所消費,把自己往那些高級人士的圈裏靠,而這些活動的花銷比袁文祺他們的走雞鬥狗花天酒地的開銷還要大。尤其是目前在重慶的幾家高檔俱樂部,在那裏的消費是不收法幣和銀元的,人家收美金和英鎊。以彭淦鑫的那點家底,如何消費的起?
窮則思變,彭淦鑫在重慶就沒打算好好的為中統效力,他所有的目的都是為了錢。其實他在璋德縣的目的也是為了錢,所以,他像個螞蟥一樣的盯著柳林鎮,因為,馬二狗招募他來的時候就說了柳林鎮的故事,告訴彭淦鑫,柳林鎮就是個金窟,光是柳林鎮就集中了璋德縣70%以上的富戶,從前清起,從柳林鎮走出去的達官貴人不計其數,還出了幾任翰林,至於說州官和堂官就更多了。在那個年代,講究的是“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雖然馬二狗在找彭淦鑫的時候有吹牛的成分,可是柳林鎮的土財主“財大氣粗”卻也不是假的。
彭淦鑫在天津之所以沒有跟隨中統的明麵人員撤退,就是因為他想在日本人來了後趁亂撈一筆,可惜,天津是個很特殊的地方,早在軍閥混戰的時候,大批的前清遺老遺少聚集天津,就連末代皇帝都是在天津的租界裏當寓公。也正是這些人在天津,才給了日本人可乘之機,最後,九一八之後,這些前清的遺老遺少都被日本人弄到了東北,搞起了滿洲國。而其他寓居在天津的下野軍閥等或多或少都與日本人有關係。在這樣的背景下,彭淦鑫能去敲詐誰?還沒等他去就會被人給撕巴了!所以,彭淦鑫在天津淪陷後混的很是淒慘。
到了璋德縣後,彭淦鑫以為還是有機會的,可他哪裏懂得,人家柳林鎮之所以能“屹立不倒”幾百年,社會關係的沉澱何其深邃?是你一個社會混混可以撬得動的嗎?傻乎乎的以為有日本人撐腰就可以去搞錢?光是那個刁得貴就夠他吃一壺的了,你一個小小的偵緝隊長,手上才有幾顆槍?刁得貴的偽軍打八路是不行,可打你偵緝隊卻是不在話下,刁得貴是看在鬼子的麵子上才與彭淦鑫虛與委蛇,並不是真的怕你彭淦鑫……可是彭淦鑫卻是偏偏弄不明白,結果,被算計的死死的,不僅在那邊混不下去了,還要落荒而逃。可以肯定的說,如果彭淦鑫不逃,他彭淦鑫的小命肯定會被丁默邨的手下幹掉。
跑到了重慶,看著別人花天酒地,過著人上人的生活,可彭淦鑫還是懶狗一條,雖然抓了幾個地下黨的外圍,可在國共合作尚好的情況下,這算個什麽功勞?徐恩曾甚至都不能公開的表
彰他,給他個三瓜倆棗就算是打發了。而此時的老蔣為了給汪精衛叛逃事情遮臉,公開強調不管是中統還是軍統,“均以偵緝日諜漢奸為當前工作之要務”,所以,此時的中統在後方抓人,軍統在敵占區殺人,成為這一階段報紙刊登的主流消息。
既然從徐恩曾那裏拿不到多少“獎金”,彭淦鑫就開始“另辟蹊徑”打起了當雙麵間諜的主意,他一方麵私下裏借在重慶的文化人、大學生中監控的機會,大肆的抓民主人士的小辮子,同時,他還在追查日諜和漢奸的過程中,與日諜勾勾搭搭,從中牟取好處,可以說,彭淦鑫已經到利令智昏的地步。
李久走著走著,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竟然晃悠到了鬆樹坡這一帶。
抗戰時期,沙坪壩是重慶的郊區,距離市區還有一段距離,可也不是完全的農村郊區,由於大批的內遷學校來到了重慶,很快,在這個叫鬆林坡的地方建立起了新的“中央大學”,坐落在沙坪壩西北的這個小山崗上,一排排民房建立起來,幾乎全國著名的學者雲集在這裏。還有一些其他的內遷機構也落戶在這裏。而圍繞著學校周邊的各種服務行業也如同雨後春筍的興旺起來。要不,李久他們如何能夠在這裏找到條件還不錯,價錢卻不貴的旅館?由於這裏距離市中心還有一些距離,在日軍飛機轟炸的時候,這裏遭受轟炸的幾率要比市區小得多。當1939年發生了五三五四連續兩天的大轟炸之後,許多市民也開始向這裏轉移,許多新的房屋蓋了起來,也逐步形成了新的街道和集鎮。
李久走著走著,腦子裏在不停的想著事情,並沒有注意外麵的事情。突然,嘎子輕輕的碰了一下李久眼睛盯向不遠處的一個小食攤,那裏坐著一個身穿西服戴著禮帽的中年男人,戴著一副金絲眼鏡,看上去還挺斯文的。
“你……叫我看什麽?那個男人你認識?”李久小聲的問著,然後轉過身來在一個賣煙的小攤販前站住,假裝著買煙。
小販的身後是一個鑲著玻璃的彈簧門,那是一家開業不久的“電影院”。李久正是利用那扇玻璃門看著還在那裏吃著擔擔麵的中年男人。
“那人就是彭大牙,沒想到這個混蛋跑到重慶來了!”嘎子憤憤的說道。
李久的眼皮一跳,還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在璋德縣,李久幾乎給這個家夥下了個死套,準備借刀殺人的計策可謂是天衣無縫,可最後還是讓這個家夥溜掉了,沒想到會在重慶碰上了這個家夥。
彭淦鑫在璋德縣呆的時間不算長,可是卻是血債累累,尤其是梅村那場戰鬥,就是這個彭淦鑫一手策劃的,光是犧牲的縣大
隊戰士就超過了百人,如此罪大惡極的漢奸被李久碰上了,能放他過去嗎?肯定不能,現在李久完全可以直接衝過去故意找茬,隨即拔槍射殺這個鐵杆漢奸。可是李久不會那樣做,那樣做是痛快了,自己也有法子脫身,可李久這個人遇事總喜歡問個為什麽。
“你沒有看錯嗎?”李久為了謹慎,一邊看電影院的廣告,一邊問嘎子。
“不會錯,這個家夥曾經找我爹的麻煩,從我爹那裏敲詐了5塊大洋才算完事,還用鞭子揍了我爹一頓,他就是化成灰我也認識。”
嘎子早就認了韓老頭為爹,現在那幾個孩子都是管韓老頭叫爹。嘎子那次進城去取情報,正好碰上了彭淦鑫帶人到家裏敲詐,韓媽媽都被彭大牙的手下扇了幾個耳光。當時,嘎子要不是因為有任務在身才忍住沒有現身出來對打,當然,韓老爹也是應對得當,看出了對方來的目的就是敲詐,故意從水缸底下掏出一個小盒子,裏麵有五塊大洋,這才哄走了彭大牙一行。
“你去找個地方換身衣服,然後想法子跟上這個家夥!”李久想了想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