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折(4)
鈴木幸一很順利地拿下了璋德縣城,由於這是一場“政治仗”,他必須要擺擺樣子,要舉行所謂的入城儀式,同樣也搞了不少遺老遺少舉著膏藥旗站在馬力上,麵無表情地搖晃著。鈴木幸一騎著高頭大馬,穿著擦得鋥亮的馬靴,來到歡迎的“民眾前”麵對那些來自北平和南京的漢奸記者侃侃而談。
“大日本帝國軍人無堅不摧,我們藐視一切反對我們的力量……”鈴木幸一開始大肆吹噓“皇軍”的神武和成就,吹噓在正麵戰場上的“偉大勝利”……
表麵上,鈴木幸一似乎氣定神閑,可是私下裏他心裏卻是在發虛。拿下了璋德縣城後,他不敢掉以輕心,十分擔心他走了之後再次丟掉,現在的璋德縣城不是軍事價值,也不是經濟價值,而是包含著諸多因素的政治價值。為此,鈴木幸一把細川從南寨集調了回來,把一個“完整”的璋德縣城交給了細川,叮囑細川,“對璋德縣城的防務萬不可掉以輕心”,璋德縣城的重要意義在於政治上。
南寨集的防務目前看來仍然很重要,那裏是橫山大隊退出來的必經之地,鈴木把駐守南寨集的任務交給了還在隘口苦戰的內田平昭郎。同時,鈴木還安排了刁得貴的偽軍必須派出一個營前來協防,必要的時候偽軍必須參戰。
這麽來回一折騰,又是一個白天過去了。山裏的橫山角夫“請求戰術指導”的電報也緊跟著來了,此時,橫山大隊已經在山裏陷入了被分割消滅的境地。
鈴木也不敢耽擱,立即開始部署策劃救援的行動。對進山的道路他曾經在戰前仔細研究過,之所以一開始選擇南寨集那邊也是想對八路軍來個“出其不意”,現在,八路軍派出精銳扼守北線的隘口,再花兵力去闖顯然不會有多大效果。
兵家,都是在相互揣摩和出人意料的行動中獲得優勢,鈴木自然也這樣想,於是,他再次兵行險招,突然從石板村方向突擊。好在,對此獨立團早有準備,或者說,一開始獨立團就是準備敵人從這個方向進山,所以,棧村的居民以及周圍沿線都是做了布置的,何況李久這個打陣地戰的大行家,哪裏可以輕易讓鈴木從奇棧這個方向進山?要知道,在奇棧可是修有“永久”地堡工事的。還有密布在奇棧裏的交通壕,地道,防爆洞等等,就鈴木聯隊配置的那種步兵炮、速射炮的口徑,根本啃不動李久搞的地堡和工事,隻要堅守住地堡,那前麵的開闊地就是個“絞肉機”,鬼子要想突破,得先想想用多少士兵的生命去填。
上次參謀長指揮防守,是八路軍為了戰役設想主動放棄的奇棧,否則,鬼子也是無法進山。李久選的這個地點,經過幾年的建設,可以說是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打了一天後,鈴木終於體會到柳下旅團當時在這裏是遭到什麽樣的麻煩。
白天是鬼子的,到了晚上,那就是八路軍的。這次李久沒有出山去親赴前線,而是在奇棧坐鎮指揮,事實上守在奇棧的也就隻有李久帶著戰力最薄弱的二營,所以,李久要留在奇棧幫一下手,而劉大樹已經帶領三營也出去了。
就在這天晚上,劉大樹指揮先出去的一營和他帶著的三營,連夜攻打安縣縣城,由於安縣縣城火車站這個“先天缺陷”,其城牆有等於無。當江口緊急向鈴木幸一求援的時候,鈴木幸一就是想過去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到的。石板村距離安縣縣城還有80多裏,半夜三更的如何趕過去?就是鈴木想趕,也擔心在半路上遭伏擊。於是,鈴木幸一向華北方麵軍司令部請求“戰術指導”。值班的參謀倒是毫不猶豫地緊急調動南邊陰縣的那個大隊,讓他們立即乘坐火車北上,同時也安排了北邊平光縣的守備大隊調用一個中隊南下,務必把襲擊安縣的土八路給堵在安縣。按照值班參謀的設想,南北夾擊,加上江口的部隊,怎麽也能把襲擊縣城的八路給頂住,不說消滅,頂住該沒有問題吧?
可這都是鬼子的一廂情願,七班和特別中隊留在外線是幹嗎的?就是留下來對付南北來的援兵的,南邊的由小賈開著那輛“鬼子汽車”帶領特別中隊奔襲了50公裏,直接把鐵路扒開了一個100多米長的豁口,要不是那些鐵軌太重,小乙都想把鐵軌帶回來幾根。來回一百多公裏,特別中隊坐著汽車,唱著歌兒不到2小時就溜達回來了。藏好了汽車就帶著地方幹部組織的民夫隊伍撲向疙莊東。
北邊,石頭再次用炮彈地雷的神技,直接把鬼子乘坐的壓道車和一輛鐵甲車送上了半空。本來在安縣火車站也有一輛鐵甲車值班,可被突如其來的攻擊打得那些鐵路鬼子都沒來得及上車,最後,被程長工直接放了2個炸藥包在裏麵炸毀了,而李久安排他們攻打安縣縣城其實也是虛晃一槍,一個小時後,所有進攻部隊銷聲匿跡。可是,安縣火車站的倉庫再次遭到“洗劫”。而最最重要的是停靠在疙莊東那條輔道上的車皮被搬空了,而且還是神不知鬼不覺的。
戰役的目的達到了,獨立團在外線的部隊自然要回防了。第二天,鈴木親自帶領一個大隊在返回安縣路過桃村的時候再次遭到伏擊,而安縣縣城卻是“固若金湯”,江口在驚恐了一晚上後,猛然麵對著鈴木暴怒的詰問。
“你知道你成了什麽嗎?成了八路釣魚的一塊餌!”鈴木幸一大聲罵道,“一個大隊守不住一個縣城,而且候車站裏大批的物資都被八路搬走
,你叫我的部隊拿什麽去清剿山裏的八路軍?難道把你裝進大炮裏射出去嗎?”
如果不是看在江口三十六年紀較大,又是鈴木校友中的“前輩”,鈴木的扇賓是不會吝嗇的,瞅著鬢角花白的江口,鈴木這扇賓還真的打不下去。
在返回安縣縣城的路上,鈴木幸一率領的大隊雖然遭到八路軍伏擊,可鈴木幸一還是有準備的,伏擊他們的是劉大樹帶領的二營,一見鬼子有防備,於是也不戀戰,虛晃一槍馬上脫離戰鬥。而鈴木幸一怕這又是土八路耍花樣,怕吃虧,搬出了“窮寇莫追”的理由,竟然由著二營消失在青紗帳裏。
這一次伏擊,雙方都沒占到便宜,都損失不大。隻不過鈴木把昨晚八路對安縣襲擊,然後引出南北兩個縣的增援,最後都是在半路上遇襲。這事情與今天的事情……他感覺自己再次被八路軍給耍了,眼前這個江口就是獵人為了打老虎而用繩子拴在木樁上的一頭豬,八路軍利用這頭豬,先後把陰縣和平光縣的部隊都調過來了,反而又被八路趁機破壞了平漢路,這簡直是不可容忍。
橫山角夫在山裏苦撐,聽說鈴木聯隊長親自帶隊前往石板村方向進攻,就像打了雞血的做了最後的掙紮。就在他指望聯隊長能夠打通石板村那邊,自己也在向那個方向移動的時候,卻在半夜裏收到了安縣江口發出的求救電報。這沒有啥秘密,隻要是鬼子的電台就都可以收到。可是江口沒有想到,由於他的這封求救電報造成了橫山角夫這邊的徹底崩潰。
安縣那邊一打,司令員這裏就下令對橫山大隊的總攻,橫山角夫也得知山外出了那樣的狀況,自己這個部隊估計是出不去了,於是炸毀了山炮,砸毀了電台,燒掉了文件和密碼,然後拔出指揮刀瘋狂地喊著“殺給給”衝了出去……
鬼子要拚命了,八路軍等的就是這個時候,隻有瘋狂的人才會犯更多的錯誤,隻有瘋狂的敵人才更容易消滅。孫繼和一聲令下,整個新一團發起了總攻。
等到鈴木幸一回到安縣,再叫手下聯絡橫山的時候,已經聯係不上了。
橫山肯定聯係不上了,此時的他已經切腹,屍體被幾個俘虜收斂好,天氣炎熱,屍體不適合停放,就讓橫山帶著他的死鬼部下留在五裏牌的山頭上看山吧。
晚上的戰鬥進行的還是很激烈的,孫繼和不得不佩服鬼子的頑固,半夜2點開始的總攻,一直打到天亮,終於在三團的配合下全殲了橫山大隊。橫山角夫最後沒有衝鋒,而是選擇了自殺,下麵的三個中隊長被戰士們亂槍打死,其他日軍軍官也都被打死,僅僅抓住了一個鬼子的輜重兵少尉和另外幾名俘虜。
這種仗打得很挖苦
,繳獲也少,鬼子最後困獸猶鬥,幾乎打光了他們槍裏的子彈和火炮炮彈,要不鬼子也不會炸炮了。步槍繳獲了幾百支,沒子彈,歪把子也有十幾挺,還是沒子彈。有一點卻是大大的收獲了一把,那就是軍馬和騾子,隻是,還得等到李雜碎回來教他們用日語給這些牲口下口令,至於讓這些牲口學會聽懂我們的漢語,還需要時日。另外,繳獲的鬼子帆布軍靴不少,現在都跟著獨立團學,許多老兵都穿上了這樣的軍靴。
從軍靴上可以看出,鬼子這些年是越來越不行了。1937年,李久打鬼子的時候還能搞到翻毛皮靴,可到現如今,除了伍長和曹長之外,大多數鬼子士兵腳上的翻毛皮鞋已經換成了帆布軍靴了,可見,日本的物資已經捉襟見肘了。
這些軍靴的質量相當不錯,穿起來行走在山裏要比穿布鞋安全得多。可在大多數八路軍戰士的腳上卻很少有人穿,說起來也是個認識問題和經濟問題。
李久之所以喜歡這樣的軍靴,是因為這靴子耐穿,而且什麽樣的山路都可以淌,並且在肉搏的時候,那簡直就是戴在腳上的一個鋼套,以李久的腳力,一腳就能踹死對手。而且,在長途行軍中,一雙布鞋恐怕頂不下來一次連續三天的強行軍,所以,大多數穿布鞋的士兵都會在背包上帶多一雙布鞋。
還有一個條件要求,那就是穿這樣鞋的人腿力要強,要習慣。沒有穿過的人會覺得這個鞋子很重,走路影響,可是長期穿這樣鞋子的人就習慣了。大多數八路軍部隊很窮,士兵的營養跟不上,一些戰士寧可“輕上”點穿布鞋,也不願意穿那種滿腳底釘子的重靴子。殊不知有多少戰士在戰鬥中因為腳上不給力,倒在戰場上,而且每次打完仗,腳上受傷的比例可不在少數。
現代軍隊裏,統一著裝軍靴,這不是輕重問題,說白了是個認識問題和經濟能力問題。李久最看重的兩支部隊,直屬班和特別中隊,都是清一水的翻毛皮靴,就是小紅旗,李久都委托於世猷到北平的鞋匠鋪子裏專門給他頂著了二雙,可見李久對部隊腿上能力的重視,獨立團在曆次戰鬥中,也鮮有因為鞋的問題而造成的傷亡。這就是李雜碎細心的地方,現在,別人隻要一看腳上的鞋就知道這人是不是獨立團的,不過,這個局麵馬上就要被打破了。
田順僥曾經代理過獨立團長,見到獨立團上上下下腳上穿的都是鬼子的靴子,就連高偉平也是,而田順僥自己是穿著布鞋去的,在那裏顯得格外的紮眼。田順僥不是沒機會獲取鬼子的靴子,而是他也認為那東西太沉,沒有布鞋穿著“輕上”,更是沒有布鞋穿著暖心,媳婦給做的嘛,裏麵還有繡花的鞋墊
。可是跟高偉平一聊,才知道這鞋子的重要性,“你想想啊,賈進才帶著特務連長途奔襲300華裏,穿布鞋?開玩笑嗎?咱們這是北方,北方人一般不穿草鞋,腳上也沒有南方人那樣皮實,沒雙好鞋,還沒到地方就垮了。”
從那個時候開始,田順僥自己就找了雙合腳地換上了,跟著小賈去了三團,這個竅門在三團開始流行,等到這次打完仗,田順僥特別囑咐那些掩埋屍體的老鄉,“鬼子腳上的那靴子都給我弄下來,我留著有用。”結果,他這一弄,孫繼和也有樣學樣,雖然孫繼和原來對鬼子的這些靴子都是不屑一顧的,可他知道,田順僥是啥人啊?他要留下來的東西必然有道理,不管現在如何,搶到手再說!
內田平昭郎不知道橫山角夫已經玉碎,第二天早上就像是去公司上班似的,按著鍾點去隘口發起“攻擊”,實際上就是去開幾槍。內田是看出來了,這個隘口靠自己的力量肯定是攻不下來,就是聯隊長來了也不行,最好是能夠找二台戰車過來衝擊,用戰車上的火炮直射。否則,拿多少人命都白搭。此時的內田平昭郎也算是看明白了,橫山能夠攻進去占領五裏牌,那是因為八路軍需要他去,如果八路軍不想讓橫山大隊進去,恐怕橫山的命運跟自己是一個球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