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紙上談兵(1)
到了玉器鋪裏麵的房間裏,任潮公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從皮包裏拿出了幾張報紙,遞給了李久,“你先看看,我覺得山東的情況不太好啊,老蔣這次可是下了血本,戰術運用也得當,我都有些替解放軍擔心了。”
李久粗粗的看了看報紙上關於山東和蘇北的戰事報道,“任公,還是到你家去吧,這裏沒有地圖,咱們就是想下盲棋也得有個參照物啊。”
“好!我也有此意,咱們今天好好的說一說,我這裏是感覺不好,很替他們擔心,我想先研究一下後給北邊那邊提個醒,其他的我們也幫不上忙啊。”
兩人於是又從玉器鋪裏出來,一邊走又一邊順路去買了幾張其他的報紙。順便,李久還讓阿傑去一個餐館裏點了一些菜肴,讓送到18號去。
一到了任潮公的住所,兩人就來到了書房,這裏就像個作戰室似得,大大的一張桌子上鋪著一張碩大的地圖,李久仔細一看,嗬嗬,還是手畫的。看來任潮公這裏還是有專業的參謀人員啊,這種精確的軍用地圖可不是誰都能“描”出來的,這必須是經過嚴格訓練後的參謀人員畫出來的。
進入房間裏,李久拿著紅藍鉛筆,很快就把老蔣的三個集團的位置都畫了上去,位置分毫不差,跟著,又將解放區的大致輪廓也描了出來,就這一手圖上作業看得任潮公是心曠神怡,不由得暗挑大拇哥。
看了一會地圖,李久不由得笑了,隨即搖搖頭,“這一局老蔣還是得輸!”
聽了李久的話任潮公是一愣,“你說老蔣還要輸?這樣的鐵桶陣如何破解?”
“任公的這個比喻很好,可是老蔣這個不是鐵桶陣,充其量是個木桶陣,而木桶能裝多少水,不取決於這個桶有多結實,而取決於哪塊木板最短,老蔣搞的這個攻擊態勢看似很強大,其實,集結的這麽多部隊在戰力和戰法上參差不齊,而且,這裏麵的人有的明哲保身,有的驕橫跋扈,還有的見風使舵,而且……”說到這裏,李久用紅藍鉛筆敲打著手掌,“所以,我判斷這個仗……老蔣最後恐怕是要大出血嘍!這樣的木桶陣看似把對手給擋住和困住,其實,又何嚐不是也困住了自己?一大坨一大坨的部隊堆積在一起,還談什麽打仗啊?您是老資格前輩,您翻遍古今中外的軍事書籍和戰例,您見過有這樣的找對手決戰的嗎?”
任潮公聽了李久的話還真的是認真的想了想,跟著就搖搖頭。
“決戰,得雙方都有這個願望才行,就好像談戀愛一樣,有一個不願意,這個戀愛就談不成,就算是談,恐怕也是假的。”李久輕鬆的接著說道,“老蔣搞的這三個進攻集團,指揮官都是浙江係的,下麵是湯恩
伯,上麵是陳誠和顧祝同,這些人指揮打仗最大的毛病就是隻聽老蔣的,而老蔣的指揮水平……嘖嘖,不敢恭維,依我看哪,最多就是一個營長的水平。一個營長去指揮千軍萬馬,還要去挑戰他根本不了解的對手,您覺得會是個什麽結果?”
“哈哈哈……”任潮公被李久的話逗的放聲大笑,他從北伐的時候就瞧不起光頭佬的指揮水平,李久那個營長的描述,簡直就是說到他的心裏去了。
“按照你的說法,如果老蔣放手讓下麵去打,他不幹預,那不是說他們還有機會?”任潮公笑完了後冷靜的思索後又問道。
“也不是,國民黨裏能打的人掰著手指頭都能數的過來,可您看看,能打的人都在哪兒呢?王耀武算一個,可現在王耀武在搞政務,管著山東省。小杜算一個,可被老蔣放在東北去了。就算是這些能打的調過來指揮,問題是,土木係的那些部隊能聽王耀武的嗎?74師能聽小杜的嗎?還有那個湯胖子,能聽從資曆比他淺的多的人指揮?顧祝同和小陳倒是可以指揮得動這些部隊,可這倆人的指揮水平也就比老蔣高那麽一點點有限,團長吧,大概指揮一個團的水平,讓他們這樣的人去指揮這麽大規模的戰役,這是開玩笑啊!這個仗從一開始就輸掉了,經過這一仗,老蔣恐怕要收縮了,他的本錢剩下的可是不多了……”
“可是,老蔣去年還都的時候曾經對人說過,對付北邊的,他要一邊打一邊哄,等到把對方的部隊打光了,也就不需要哄了。我覺得,雖說去年一年國軍被消滅了70多萬,可是大家都知道,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道理,這樣對耗下去,吃虧的還是北邊啊,我就擔心北邊會上老蔣的當的。”任潮公說道。
任潮公這是典型的舊軍人思維,招兵和募兵都是老套做法,其實,早在八路軍的時候,李久就幹過俘虜偽軍,動員偽軍成為自己部隊的事情,當然,他不能告訴任潮公,自己幹過那樣的事情,他隻能從另一個角度去解釋了。
“任公,萊蕪戰役,李仙洲部隊被俘多少人啊?4萬,差不多一個整軍了吧?您認為這4萬人會解甲歸田嗎?解放軍可是優待俘虜的,您想想看,這個賬可不是您的那種算法啊,尤其這是內戰。你有沒有注意啊,去年被消滅的70萬國軍裏,真正陣亡的有多少?恐怕大多數是俘虜。而國軍士兵裏窮苦出身的居多,您知道那邊的主張,這一進一退……”李久一邊說話一邊搖頭。
“對,你這個說法有道理,當年我們北伐的時候也這樣幹過!”任潮公頓時明白了李久說的意思,“看來曆史的潮流是擋不住的,老蔣失去民心軍心,嗯,我曾經設想過這場內
戰發展,我認為也要向抗日戰爭那樣經曆‘防禦、對峙和反攻’三個階段,如果按照你剛才的說法,恐怕雙方馬上就要進入到對峙階段了。”任潮公一連凝重的說道,“我們北邊的朋友還真是大氣魄大手筆啊!”
李久笑了笑,“我倒認為這三個階段不過是明麵上的,真正的三個階段應該是,‘猖狂、內耗和潰敗’,在這場內戰的發展過程中,不大可能出現對峙的局麵。打到現在,老蔣的猖狂肯定是沒有了,接下來他就該亂出牌了,您看著吧,他一定又會大範圍的搞人事調動,各個部隊的將領為了自保,都不會把心思放在打仗上,到了這個時候,對手肯定進入反攻階段,不會讓老蔣和國民黨的部隊苟延殘喘的。如果你們組織希望老蔣快速進入潰敗階段,我倒是建議你們不妨給他們的內耗加把火,隻要老蔣在任命上胡亂來,他必敗無疑。”
“你的這個提法很新穎啊,可是我們怎麽才能給老蔣的內耗加把火呢?”
“浙江係裏的人最大毛病是什麽?小肚雞腸,見不得別人超過自己,我舉個例子,王耀武為什麽那麽順利的去當了山東省的老大?明麵上是對其抗戰戰功的獎賞,可骨子裏呢?骨子裏是土木係和浙江係不想看到王耀武的戰功太高。現在,小杜在東北,雖然不能說很成功,可是守住了長春以南已經算不錯了,如果進一步鞏固,小杜在東北的作為還是可圈可點的。再接下來……上麵就不會讓小杜繼續立功了,我估摸著用不了幾個月,小杜就得被調回來……”
“你是說……讓那些浙江佬們多發揮點作用?”任潮公似有所悟的問道。
“江浙多文人,鬥心眼,耍手腕之人才頗多,早在明朝的時候,當官的就盛行雇傭好額聘請‘紹興師爺’,可是鮮有能打的將軍,偏偏現在的老蔣還就是器重他的浙江係,就連老何都頗有微詞,小白更是對浙江係嗤之以鼻,可他能有什麽辦法?浙江係和土木係的人馬都是動腦強於動武,他們玩陰謀,拉幫結夥,喊口號打橫炮都是好手,打仗嘛,不是我瞧不起他們,是真不行!”
“哈哈,你這個小李,分析起浙江係來還真是入木三分啊!”任潮公又笑了。
就在兩人在家裏“紙上談兵”的時候,任潮公的勤務兵拿著一份剛剛出來的號外跑了進來,“任公,胡宗南拿下了陝北,報紙剛剛出的號外。”
“這,這是怎麽回事?”看著號外,任潮公的情緒又一次的有了起伏。
“這種消息您也信?陝北估計是那邊有意放棄的,你看看這戰報,有多大的傷亡數字?胡宗南估計是上當了,他的西北部隊戰鬥力根本沒法與山東的國軍比,卻能如此順利的
占領陝北,這還不說明問題嗎?”李久想了一會才說道。“解放軍作戰從來不會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看看山東戰場,看看東北戰場就明白了。”
“嗯,你這個分析有道理,現在,解放區不僅很大,而且很多,丟掉一個陝北還真不算什麽,恐怕這還是胡宗南給那邊下樓搬梯子呢!”任潮公也是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如此看來,我們這邊也要加緊重組了,小李啊,你在香港的人頭廣,也許,還有一些老朋友要到香港來,他們不僅要有地方住,還需要一些辦公和開會的地方,這些能不能幫幫忙?”
李久並沒有一口答應下來,他很清楚,答應的太快了不是好事,上麵給的指示是保護,可沒有說讓他資助。任潮公是兩袖清風,可是有些人可不是這樣的,他們並不缺錢,甚至還很富有,他們是民族主義者,是反對老蔣,可他們有的人也同樣是軍閥,是資本家和大商人,憑啥我就要大包大攬的?
“目前在香港,住房還是很緊張的,我雖然薄有一些房產,可都已經出租出去了,總不能把住戶趕出去吧?我會去想辦法,盡量的找一找。至於辦公和開會的地方倒還好辦,我旗下的九九大酒店不日就要開張了,是按照國際高檔標準建造的,到時候租幾個房間辦公不是問題,開會也方便,總的來說需要去通融和協調,這樣,給我點時間可好?”李久一臉的誠摯之色,看不出作偽。
“你個小李,你這口氣不對啊,你不是一貫給我的組織捐款嗎?怎麽安排寫字間就要租了?這是個什麽意思?如果你的經營出現問題,我可以發動一些知名人士幫幫你,他們在海外和國內都還是有不少人脈的……”
李久笑了,“任公,這不一樣啊,給您和給你們那個八字還沒有一撇的什麽委員會,那能一樣嗎?您是兩袖清風廉政公明,可未必所有人都是您這樣啊,您是不是在組建的時候也要本著‘求同存異’的方針去辦事?那我憑啥要去當那個冤大頭呢?現在香港的一個工人一個月的收入不超過30元,我一間酒店的房間一天的收入就差不多是50元,這個賬您算算,我該顧哪頭?”
任潮公啪,輕輕的用手掌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是老朽昏聵了,你說的對,過來的那幾個人啊還真是不差錢,說他們腰纏萬貫有些誇張,可說他們富甲一方還是不過分的,有許多人啊,在家鄉有不好物產的。”
“他們在香港也有物產,隻要是粵軍的將軍,基本上在香港都有物業的,這個我調查過,也收購過,我相信,這是一個試金石,如果連這點困難都要爭來爭去,那麽這樣的反蔣組織不成立也罷,他們無非是想通過反蔣東山再起和重
新登台,這與您的政治觀念可是完全不一樣的,您得慎重,千萬別弄髒了自己。”
李久這番話還真是把任潮公給提醒了,任潮公仔細的回想當年的“兩廣事件”“福建事變”等曆史上的反蔣活動中,幾乎都是疏忽了李久提出的那個敏感的問題,似乎隻要反蔣,就可以走到一起。其實,李久是在從側麵的提醒任潮公要謹慎的挑選隊友,千萬別弄一群“豬隊友”在身邊,到時候,這些人說翻臉就翻臉,說叛變就叛變。可以說,任潮公的缺點就是在政治上不夠成熟和遇人不淑。
任潮公在曆史上多次被“隊友”出賣,他看著能辦成的事情,最後都砸在那些豬隊友身上,一個赫赫有名的北伐名將,在抗戰中居然手中無兵,身邊無將,這本身就說明了他在帶兵和統兵上存在著明顯的缺陷,在識人用人方麵也不行。
李久的表現,同時也是為了掩飾自己的身份,在任潮公麵前,他畢竟是個“唯利是圖”的商人,說好聽點,是個“愛國商人”,所以,他不能表現的太過政治,這一點的分寸李久是思考過的,否則,他就起不到在海外當“閑棋冷子”的作用。
國內打的翻天覆地,九九公司在香港也幹的紅紅火火,日子一天天過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