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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亂出手(5)

  九九記這樣幹,不怕得罪同業其他的糧商嗎?不怕,九九記給出話了,大家執行新價的損失,九九記用新到的稻穀補足,三條2000噸的“登陸艦”開足馬力跑了三天,就能把香港的糧價打下來,誰要是不服氣,九九記還可以去大馬和越南西貢去運,直到把不服氣的搞破產,這就是用錢砸人不見血。


  而本身香港與內地糧價的差價就體現在高額的運費上,九九記大不了賠點運費,那些靠小舢板走私的船是很便宜,可是當糧價便宜到走私都無利可圖的時候,鬼還去走私。而皮埃爾從越南北方那些法國人手上購買的稻穀本身價格就不便宜,他被法國人給忽悠了,這樣帶來的損失就不小了。從預計賺錢到現在賠錢,皮埃爾掉進了“墨菲”陷阱,越是認為不大可能出現的問題就越容易出現。


  難道那些糧商們就沒有人提出反抗?怎麽反抗呢?目前香港最大的糧商就是九九記,人家不做零售,專營批發,如果誰有本事去吞食大量的來貨,九九記不在乎跟對手較量較量,要知道,這一年廣西的稻穀是大豐收,湖南也是風調雨順,稻穀的產量非常大,此時的農戶和地主恨不得馬上把收割下來的稻穀換成其他物資,鈔票已經無法流通,要不,稻穀壓在家裏,就是地主也受不了啊。


  經濟上的物流,就像水一樣向低處流,廣州稻穀市場的紅火本身也是戰爭造成的。不僅僅是廣西湖南的稻穀過來,湖北、四川、江西等地的稻穀都會通過不同的水路南下,本來向北流動的稻穀因為內戰不得不調頭南下,所以,香港稻穀跌價的現象也不完全是九九記刻意要幹,九九記不過是推了一把而已。


  那為什麽偏偏是在皮埃爾從越南運回稻穀的時候跌價呢?這也是因為皮埃爾不懂得稻穀生產的季節規律,無論是在一年兩熟的兩廣地區,還是一年一熟的兩湖四川和江西,收獲的稻穀經過各個地方米商的收集和轉運,本身也就是在這個季節才能到達廣州。皮埃爾自掏腰包一口氣裝了近萬噸的稻穀,本身就是個外行,他也不想想,就算是沒有國內的稻穀下來,他這萬噸稻穀進入香港會是個什麽局麵?這相當於皮埃爾把香港所有市民一個月的口糧給提前送過來了。可是香港市場能吃得掉嗎?有些困難,貧苦的人家能夠一次買三天的米就算不錯了,誰會有閑錢在家裏囤積大米呢?更別說那些碾米廠了,根本不可能大量吃進。


  在那個年代,糧商交易的是稻穀,很少有直接交易大米的,這裏麵有一個技術問題,那就是從稻穀變成大米的出米率,由於這個比率很難固定的,因此米價也就上下浮動的厲害,作為大宗糧商,他們經營的都是未經加工的


  稻穀、小麥,而不是大米和麵粉,大米和麵粉那是末端產品,可以說是另一個行當了。


  麵對暴跌的香港糧價,皮埃爾是欲哭無淚,這次哪怕是空船回來可能都不會有這麽大的損失,他大聲咒罵那些該死的法國人欺騙了他,可還是要麵對自己那上萬噸的稻穀出路。而在香港,能夠一口氣吃掉這麽多稻穀的糧商並沒有幾家,皮埃爾幾乎是求爺爺告奶奶的去挨家拜見,請求幫忙,轉了一圈下來賣出去了200噸,還特麽的是最低價。他不得不再次挨個去“拜會”。當他來到九九公司的時候,李久用看不懂的眼神看著已經很憔悴的皮埃爾。


  “你這是怎麽了皮埃爾?”李久跟皮埃爾並不陌生,他們在碼頭上的咖啡廳裏曾經“相聊甚歡”,隻不過李久沒有跟皮埃爾做過什麽交易。


  “什麽?李?你怎麽會坐在這裏?”皮埃爾也驚愕的看著眼前這個“熟人”。


  “這是我的公司啊,我不坐在這裏坐在哪裏?”李久打開桌子上的雪茄盒,“我知道你喜歡抽雪茄,這個牌子的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你知道,我不抽煙,這些雪茄都是待客的,你今天在這裏可以隨便抽……啊,我忘記了,你找我的公司有事?我聽下麵的經理說有一個外行運了一大船稻穀來香港,會是你?”


  皮埃爾尷尬的笑了,拿起一顆雪茄,用雪茄剪子剪開,用以遮臉,“李,我上當了,上了法國人的當,我就是那個外行的傻瓜,我也許很快就要破產了。”


  “說說看,你都幹了什麽?有沒有可能解套呢?我能幫你什麽?”李久顯得很是夠朋友,其實,心裏正在得意自己導演的這場“皮埃爾悲劇”呢。


  皮埃爾抽著雪茄煙,開始慢慢的把自己掉進陷阱的事情說了一遍,最後他懇請李久幫他一把,“我運回來的那些稻穀現在沒有下家,幾乎都壓在船艙裏,這樣,我的船幾乎就變成倉庫了,就是有別的貨也接不了,我不指望你能把這些稻穀都吃下去,你隻要幫我吃掉一點就可以了,你對我的幫助……我不會忘記。”


  李久吧嗒著嘴巴想了想,“最近到達香港的稻穀太多了,香港已經吞不下這些稻穀了。不是我不幫你,你要是說借錢都可以,或者說去貸款啊什麽的,我都可以給你擔保,可是稻穀不行,長期放置是需要特殊的倉庫,是需要大量人力去管理的,對這個……我愛莫能助啊!你再想想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的法子。”


  皮埃爾的臉上出現了希望,後來又變成了失望。李久說的是實情,香港,巴掌大的地方,百十多萬人口能吃掉多少糧食?何況,今年的新穀下來,誰不想趁早賣出去?他是自己不懂,事後才聽人說起的,同


  時也獲知,最大的香港糧商就是九九記,剛剛見到了李久,還以為事情有了希望,可被李久這樣一說,他方才知道自己掉進了一個無解的深坑裏,他也知道,人家不是不幫忙,是自己弄的太多了。就在他想跟李久商量九九記吃掉多少的時候,外麵的阿傑敲門進來。


  “有電話找皮埃爾先生,是不是請皮埃爾先生出去接電話?”阿傑小聲說道。


  “不用,把電話接進來吧,要是不方便,我可以出去,在外麵說話不方便。”李久笑嘻嘻的說著,然後用英語對皮埃爾做了翻譯。阿傑走了出去,不一會,李久桌子上的電話響了,李久拿起電話聽了一下,然後遞給了皮埃爾。


  讓李久感到鬱悶的是,皮埃爾居然在電話裏用法語跟對方說話,弄的李久也是有些莫名其妙,他不會法語,雖然可以聽懂某些單詞、助詞,可畢竟法語在歐洲屬於一種“特立獨行”的語言,李久還是無法聽懂對方在說什麽。


  說了好一會,皮埃爾才放下電話,揚揚眉毛,搓著雙手,癟癟嘴,“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讓你聽不懂,而是對方堅持說法語,他們可以把我船上的所有稻穀都買下,價格給的也不錯,可是,他們要求……把貨物送到東北去,還要我帶上幾個人,這些都沒有問題,隻是,那裏有些危險,我堅持要他們給一個擔保……”


  “你為什麽要堅持一個擔保?難道說你的船上還有違禁品嗎?你不是有送往越南的通行證嗎?還擔心香港海關不放行嗎?”李久故作奇怪的看著皮埃爾。


  “那張通行證到達越南就被收回了,而且,實際上我沒有退路了,一旦再出狀況,我肯定破產,所以,我需要本港的一家大企業給我擔保,這是必須的。”皮埃爾一臉嚴肅的對李久說道,“他們讓我在你這裏稍微等一會,我不知道……”


  “嗬嗬……你把我這裏當成你的辦公室了?電話都追到了這裏?算了吧,你也別等了,你演的這出戲我看懂了,你不就是擔心貨到目的地後,你又掉進去出不來嗎?傻瓜!這樣,我給你擔保,但是,你獲利的一成歸我!我不是慈善家,你知道的。”李久就像揭破了魔術師秘密那樣揮手讓皮埃爾滾蛋,“手續你到外麵找襄理去辦!如果到了目的地你的貨物出不了手,你全部倒進大海,我賠給你!”


  說著話,李久刷刷的在公司專用信箋上寫了幾筆,然後遞給了皮埃爾。


  有了這個鋪墊,九九記全線出動,第一步,從皮埃爾的“阿丹號”上卸下了2000噸稻穀。九九記玩的這一手無非讓跑廣州的船少跑一趟或者是晚上一個星期而已。第二步,李久去找灣仔碼頭的海關通事,大致說了情況,告訴海


  關,那船上的稻穀已經是九九記的了,但是,不打算在香港出售,屬於路過,這樣就不需要繳納船舶的關稅,隻繳納“引水費”,至於卸載下來的2000噸,李久照章“繳費”。第三步,“積極”聯絡在北方的糧商,第一個就是九九記在天津的分部,準備向天津運送這批稻穀。此時的天津還在陳長捷的手裏,而這個所謂的九九記分部也不過是與當地糧商草簽的一紙合約,雙方互為代理互通有無而已。


  九九記的擔保始終沒有與任何一方發生關係,表麵上看,是皮埃爾自己找上門來演了一出“苦肉計”,九九記老板念在朋友一場的份上答應擔保,而且不是白幹,要求拿一成的份子,這是通例,也是商場上慣用的手法。殊不知,這一切都是李久安排的,是用來迷惑監聽的英國情報部門,用來掩護自己的必要手段。


  皮埃爾高興的離去了,現在不是那邊要找他,而是他急著去找對方了,被逼得沒有退路的皮埃爾現在是“豁出去”了。九九記之所以還要吃進2000噸,從商業角度上看是預先獲得應得的份子錢,而在李久這裏,他需要留出時間給組織上去準備。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騰出艙位,為解放區裝更多的藥品、紙張和布匹。


  皮埃爾走了大約十五分鍾,有電話再次打進來找皮埃爾,這邊阿傑直接告訴對方,皮埃爾已經離開了。隨即,港府政治部的人冒充海關人員找皮埃爾約談,詢問他的輪船什麽時候開始卸貨?什麽時候離港?

  皮埃爾把與九九記談的結果和盤托出,實話說,李久這次玩的是陽謀,他不怕港英政府找他的茬,2000噸被九九記當場吃進,政治部的人無話可說,剩下來的稻穀被昌隆行把這船稻穀賣到天津去了,這也是無話可說,人家該納稅的納稅,該給的茶錢也給了,一頭是比利時人,一頭是香港商業大鱷,政治部的人也不好得罪,沒有證據證明他們如何如何了,隻能在談話記錄上簽字完事。


  這第一步就這樣邁出去了,接下來是第二步。李久給任潮公打電話,公開的打,說任潮公委托他出手的一幅齊白石的畫已經找到了買主,他讓阿傑過去送錢。


  於是,阿傑拿著2萬港幣過去,把任潮公的那副畫帶了回來,隨即,李久把那副畫又放進了任潮公放在碼頭倉庫的行李裏,他怎麽好意思拿任潮公的畫?那都是任潮公大半輩子結交文人騷客相互往來的精品。


  上次去見任潮公,李久就看出了任潮公離開後,留在香港的家屬會生活拮據,所以,他用買畫的方式給了任潮公送錢,這也就是李久這道號的人能幹出這樣的事情。至於說那副畫的臨摹,李久都不需要去找槍手幫忙,他


  自己三下兩下就模仿的七七八八了,他的那個馮瘸子師父,本身就是丹青大師,怎麽可能不讓李久學習這些“旁門左道”?說,李久既然有如此神技為何不自己也創作?這就是畫家與作偽者之間最大的區別了。畫家是創作,是把自己的思想和想法通過筆表現出來,而這需要很深的文化底蘊和細致的觀察社會和事物的能力,需要巧妙的構思和對精神方麵的領悟。比如,日占時期,鬼子駐北平的高官找齊白石要畫,齊白石不敢不給,畢竟胳膊擰不過大腿,雞蛋不能讓石頭上撞,於是齊白石畫了四個螃蟹,在上麵題寫“看你橫行到幾時”。可是作偽者往往是隻會模仿不懂得創造,李久就屬於那種在創造藝術上沒啥天賦的人,他甚至到了不看別人的畫自己都畫不出來的地步。相反,他畫地圖卻是熟門熟路,看過幾個地標之後就能描繪出精準的地圖,這也是老天給一個人開了一個窗戶就會關上另一扇窗戶吧。


  二萬港幣都是舊幣,上麵還有不少商人在上麵的塗塗抹抹,那個年代遇到名人的時候,希望留個簽字,可手邊沒有筆記本,沒有紙張的時候怎麽辦?就會有人把鈔票當成紙來用,這很平常。可是李久給的這二萬港幣上的塗塗抹抹不平常,那上麵告訴了任潮公什麽時候在什麽地方去見麵,告訴任潮公出門的時候要化妝,最好是利用冬季寒冷的有利條件,身穿普通市民最常見的服裝。


  任潮公拿到錢後,心裏總算是落下了一塊石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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