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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4:番外尾聲篇:莊生不知曉夢,他不知時間

  他是去了離島的碼頭,那片海域。


  從沒有一個地方,讓他害怕,從不敢再回首。


  這個地方,成了他的地獄。


  一直逃避。


  一直忙,很忙,忙他媽地蛋,腦子渾渾噩噩到記不清事,指點江山,酣暢淋漓,K幫重建,他好快活。


  快活你老母啊,快活。


  江城禹,你他媽就是個慫/逼。


  每日每日,手下稟報,多少深度的海裏,找不到殘害。


  每日,他們說,沒進展。


  他當灌水聽,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隻要不來這個地方,隻要不閑一分一秒,他好似都遲鈍,忘記了她已經死去的事實。


  今次,懷裏的這個小衰仔,卻讓他猝不及防,如夢初醒。


  一切都不一樣了。


  江城禹。


  她沒了。


  是真的沒了。


  你懂無懂?


  什麽時候能麵對現實?


  當初在S市不肯帶孩子回去,是想永遠呆在她還沒生孩子一切還沒發生前的時間倒流裏?

  好可惡。


  白癡。


  你病了。


  瓢潑大雨,他站在遊艇中央,舉一把傘。


  黑色的傘,他穿黑色的襯衫,出門前特地換過。


  孩子的繈褓也是黑色,在他懷裏抱著。


  他渾身都是顫抖的,冷硬的。


  站到最後,望著無邊無際的鬼眼大海,他站不直了。


  那道鋼筋鐵骨的男人背脊,躬了下去,顫栗的,細碎。


  黑風黑雨,嘩啦響聲,聽不見他的呼吸,波動,情緒,起伏。


  一切都是秘密的。


  好似這一刻,他可以不用那麽假模假樣。


  他低頭,眼睛黑得像靜水,終於安靜,終於脾氣不再暴躁,終於肯慢慢聲溫溫柔對兒子,無奈的講,“她在這裏,所以莫哭了,鬧事鬼。”


  那雙紅通通的大眼睛,烏黑的,清澈的,滾著小淚珠,薄薄漂亮的雙眼皮,懵怔怔地盯著他。


  嗷嗷的哭聲,竟慢慢止住。


  孩子扁著小嘴巴,那樣委屈,可憐巴巴,卻又安靜乖順地與他對視。


  對視道,他終於安沉閉眸,紅了雙眼,血紅的一片鋥冷濕潤。


  世界安靜。


  最後,他把睡著的孩子放回下麵臥室。


  不再撐傘。


  暴雨澆淋襯衫,緊貼臂膀,肌肉,打理的油頭趴下來,碎發亂眼。


  他站在船頭,沒有欄杆,低頭點煙。


  怎麽都點不著。


  氣得發抖。


  身軀無力,癱倒在穿透甲板上,長腿吊出船外。


  漆黑的大海,無底的大洞,蒼冷無情,惡魔才真。


  他的眼睛被雨水衝刷得睜不開,隻覺得眼縫間發熱,一遍一遍用最冷靜的聲音告訴自己,讓自己清楚,“她回不來了。”


  “搜不到她,怎麽也搜不到。”


  “她死了。”


  “爛仔,你要明白,她死了,醒醒,醒醒啊……”


  “是否你配不上她,所以她走掉……”


  渾渾噩噩,好似喝醉。


  又瘋瘋癲癲,語無倫次。


  最後笑著同空氣,同大海,同她說起,邪魅勾唇,“想了又想,不用再裝無文化,你兒子……要不就叫江思域吧。思維廣域,你小家子氣,一定會起這種無聊大誌的名字,好麽?”


  “好啊?”


  “不好?”


  “吭個聲。”


  “吭個聲啊!你他媽吭個聲,老子叫你吭個聲……“


  嘶嚎力盡,胳膊緩緩擋住眼。


  動也不動。


  ……


  第二日清晨透光。


  尚龍才在碼頭望見海中央又船,心急如焚,隻罵娘,趕緊拆人弄來快艇,嗖地開過去。


  太陽還未出,海中白霧,氣蒙蒙。


  尚龍爬到船上就嚇得氣都無,渾身怔然。


  大佬一動不動躺在船頭,半個身子都快掉下去,身上濕透。


  旁邊也沒見酒瓶。


  尚龍立刻掃視,媽地,不見南少爺啊!


  頓時尚龍腦子裏閃過一道毛骨悚然,媽地,大佬不會尋死氣盡,來到蘇小姐身亡的地點,把孩子給扔到海裏去了吧?!

  好在一會兒,手下就從底下船艙臥室找到了小屁孩。


  小可臉早就醒了,尿濕了一塊床,呼哧呼哧哭的起勁。


  尚龍粗手促腳逗了逗,逗不好,他嚶嚶哭泣似小女嬰,尚龍憋憋嘴,咳嗽一聲,“你們兩個,帶好他!把船往回開!”


  手下都小心翼翼的,跟著他,慢慢走到大佬身邊。


  “大佬沒醒。”


  “不會昏了吧?”


  手下嘀嘀咕咕。


  隻有尚龍頓時眉眼邃靜,黯然不語,悶不做聲讓他們都別出聲!

  那個男人啊,一雙閉著的狹長眼眸,冷酷,眼圈是紅的。


  這是個秘密。


  尚龍低下頭,就感覺到大佬發燒了。


  那次,大佬病來山倒,養了好幾日。


  過後,也不同任何人說,那晚他去了哪裏,依舊狂狷自如,懶懶散散,忙的要命,一切如常。


  尚龍心底,卻永遠有那個秘密。


  後來,南少爺突然有了名字,大佬親自提筆,在宣紙上寫下‘江思域’三個字,拿去刻印,做小手鐲,保平安。


  這邊很講迷信。


  至於那個名字,是啥意思,尚龍不懂。


  問了阿左。


  阿左也搖頭,不懂,“思維廣域吧,爹地對小兒寄予的希望,一般都這樣。大佬既然是文化人,世家公子,取這種名字不奇怪。”


  誰又知道,背後他的意思?

  他總是無牽無掛,無情無麵,一身浪盡,真假不辯,嬉笑冷惡。


  再後來何楚楚頻繁過來找。


  江城禹起先讓馬仔趕出去。


  後來何楚楚竟然想到半夜偷偷溜進濠庭都會,打定主意要做賢內助。


  正好撞上江城禹在奶孩子。


  何楚楚試了幾次,哄他開心哄孩子笑,可是他不開心,那小男嬰也不笑,懵呆呆的提防地盯著她。


  那眼神,何楚楚一眼看到以前的蘇家玉。


  在他踢翻奶瓶時,何楚楚嗖地一下震顫,雙拳緊緊握住。


  江城禹冷言,眼都不抬,刻骨無情一句講清楚,“我搞死你們何家,是我高興。你要是替你老頭和你姐過來巴結,我弄死你。你要不是,想些別的,那你看清楚,老子現在的興趣全是叼孩子,對女人,懶得硬了。趁你還能嫁出去,把離婚證給老子辦了。”


  “阿禹!無論我爹地和何碧兒做了什麽,我對你始終日月可鑒,我以為你能體會到我的心!”


  江城禹舔唇,扭頭,望著窗外明月,皎皎如洗,他的側臉有多魅惑英俊,他下巴的線條就笑得有多冷血無情。


  他低聲講,“老子心都沒了,還體會你的豬心還是牛心,不用在我這裏下功夫,懂?”


  何楚楚失落,那一刻看著他的眼神,一個男人成沒成長,從他的眼神裏能看出來,黑幽幽的,吃人透骨。


  她是真的知道,他不會回頭了。


  蘇家玉那個女人,最終得到了他的心。


  他竟毫不吝嗇,親口承認。


  她死都死了,還要勾走他神魂顛倒。


  “趕客!”江城禹坐在那裏,拿奶瓶,半闔著眸,神情冷骨。


  之後,何楚楚再沒來。


  在三個月後,何楚楚用離婚,換了何振業去內地的機會。


  江城禹反骨,一旦死而複生,他會把一切吞幹抹淨。


  他有多恨何碧兒?

  何振業何楚楚能給求情,求來一條命躲去內地。


  但何碧兒,他拴在牢裏,讓澳司部門不敢放,拿她這些年在黑幫混的證據,讓她翻不得身。


  江城禹對一件事有疑問,親自去牢裏問了何碧兒。


  何碧兒抽著煙,血衝衝的眼,給出的答案好笑,“六年前我還在你和阿寒之間搖擺,我和你發生了關係,女人對第一個男人總是又愛又恨,怎還會那麽著急把蘇家玉將錯就錯送到你床上?也不是你哥,他是真的讓你拖為保管他新歡,不過嘛,你積極跑過去救大哥,擋的是誰的路?拆的是誰的招?”


  江城禹的眼神狠戾,徹冷,突然明白過來。


  何碧兒笑,“嚴格來講,江長官牽的紅繩嘛。知道你風流恣意,耽誤你一點時間,免得你救人太用力壞大計。你老頭估計也料不到,他在六年前,最終把自己埋了。”


  江城禹離開。


  在江思域一歲時,江司庭被判死刑,罪名成立。


  都說兒子不弑父,江城禹冷眼笑之,平平靜靜的眼底,有一道惡魔之魂。


  江司庭害死他媽咪,永遠過不去。


  為了江家掌權,暗地裏做了多少謀財害命勾當,該殺。


  還有,他改變了自己和那女人的人生軌跡。


  如果沒有六年前,讓江寒生怨,六年後,那女人興許不會死。


  遷怒也好,本罪也好,江司庭有他的命格。


  頂多,死後,他替媽咪去上一炷香。


  澳市格局全新,小打殺不斷,但大體,誰主沉浮,已見分曉。


  他晃晃蕩蕩,莊生不知曉夢,飄忽也不知時間,過了一年又一年。


  三年後——


  澳市還是那個澳市,喏小一個地方,綻放它不眠不夜的光彩。


  霓虹更加矍閃,城市更加耀明,燥動更加難耐。


  教堂禮寺,也更還複它的清靜。


  出來一件稀罕事,那就是最大大佬,每月要去一趟教堂靜坐,不知是懺悔還是打盹。


  黑幫大佬啊,滿身殺氣從怒海上來,去教堂?


  大家津津樂道。


  還有一件更為津津樂道的事,三年來的話題熱度都沒退卻。


  那就是,關於這座繁華大都會每一幢高樓大廈的LED壁麵上,掛著的女人像。


  通天通夜,她有柔白的五官,閃閃亮亮,隔多遠都看得清,視力多不好都看得明。


  每個來澳市旅遊,度假或者辦事的外地人,對處處可見的這幅巨大照片,充滿無限好奇。


  上麵有尋人啟事,聯係電話。


  誰見過她,打電話,獎金巨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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