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糖
與其他的熱鬧門戶不同,國舅府的除夕,過得同往年一樣枯燥冷清。
除了天黑之前在府門前點的兩串鞭炮,國舅府裏就再也找不到半點年節的氣氛。
趙夫人不是殷薄煊的生母,殷薄煊自然也不可能過去為她守歲。
天黑以後,墨竹軒裏就點起了燈。
夜裏簌簌地落了起了雪,國舅爺披著一件玄色鶴氅站在廊下看著庭院落白,伸手接了片雪花在掌心。
本應該觸手即化的東西落到了他手裏,卻好一會兒沒有消融。
殷薄煊蜷了蜷掌心,忽道:“小甲,你牽過小姑娘的手麽?”
小甲一愣:“國舅爺,您不讓我扛刀劍就不錯了,還牽小姑娘的手?我也得有那個機會啊……”
成天跟在國舅爺身邊,他不是舞刀弄槍就是接諜報秘聞,他去哪兒找小姑娘的手來牽?
殷薄煊的唇角提了提:“爺牽過。”
他攤開手掌,雪花已經化為一汪幾不可查的水。
國舅爺的嘴角抿了抿,這東西雖然好看,但是沒有那小姑娘的手軟和。他不喜歡。
上柱國府裏他牽過楚星瀾的手,和冷硬的刀劍不一樣,小姑娘的手軟綿綿的,還很暖和。捏在手心就像是小狐狸的爪爪。
還真挺不錯的。
“國舅爺是真不怕死,還有心思在這兒看雪?”
這時候走到他身後的江隱蹤忽然開口說道。
殷薄煊回頭看了他一眼,又沒事人一樣地轉了回去:“還沒到爺死的時候。”
江隱蹤看了一眼他肩上的鶴氅,認真警告道:“近日落雪不停,京中寒氣更甚。國舅爺最好待在屋裏,免得寒症再犯。你別忘了,你已經沒有藥可以吃了。”
殷薄煊瞥了他一眼,“不就是一顆藥麽,你至於一天三次地提醒爺嗎?”
江隱蹤微微一笑:“那要不我去楚星瀾麵前晃悠晃悠,跟她說說赤心雪蓮有多珍貴?”
國舅爺一陣沉默,轉身走回了屋裏。
江隱蹤看著他的背影,嫌棄地搖了搖頭。國舅爺的軟肋真的不要放的太明顯。
殷薄煊剛在桌邊坐下來,孟隨就帶著一個姑娘進了墨竹軒,站在門外叫到:“爺,珊瑚姑娘找。”
殷薄煊眼簾一抬:“帶進來。”
珊瑚手上提著一個木盒走進了屋裏:“見過國舅爺。小姐囑我給您送點東西。”
她說著將手裏的盒子放到了桌上,從中取出來了三個大小一樣的糖盒子。
珊瑚打開其中一個盒子,隻見裏麵是一盒滿滿包著糖紙的方糖。
孟隨和江隱蹤的視線頓時落到了國舅爺的身上,楚小姐怎麽給爺送糖啊?
國舅爺的嘴角微不可查地翹起,蜷手放在嘴邊咳了一聲:“她特地讓你送糖給爺幹什麽?當爺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麽?”
國舅爺的神情盡量嚴肅著,但是尾音裏卻帶有不可掩飾的愉悅。
珊瑚笑道:“小姐說了,除夕吃糖能讓國舅爺來年的日子過得甜一點。”
國舅爺笑了笑:“多大的人了,這種事情竟然也還信。”
珊瑚重新提起食盒說道:“東西送到了,奴婢就先回去了,小姐還等著奴婢回話呢。”
殷薄煊擺了擺手,珊瑚就退了出去。
江隱蹤湊近看了一眼,“這糖……”
國舅爺把糖拉到了自己麵前:“時候不早了,你該回你的藥園了。”
江隱蹤:“……”
將人都趕走以後,殷薄煊才伸手從盒子裏拿起一塊糖。
剝開糖紙,國舅爺一愣,裏麵是他從前一直想吃的金絲糖。
他忽然想起她上次生病的時候曾經跟自己說過,她以後要做糖給自己吃,這樣他的日子就不那麽苦了。
國舅爺嘴邊露出一抹笑意,將糖含進了嘴裏。
很甜。
不知道是小姑娘手藝不精,還是她故意多放了糖粉,他記得小時候偷吃的糖沒有這麽甜的。
想了想,國舅爺忽然又低頭笑了起來。
偷來的糖哪有別人特地做給你吃的糖甜呢。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糖,把還沒吃過的另外兩盒糖拿起來藏進了衣櫃裏。
還落了把鎖。
國舅爺的年過得前所未有的甜,但是一整個新年裏,楚家的幾個妹控都過得不是很愉快。
他們上下查訪四處詢問,也沒能找出來到底是誰偷吃了他們可愛的小五的糖。
偏偏他們問楚星瀾時,她還不肯說真話,非說糖隻做了那麽兩份。
妹控們恨的咯咯直磨牙。
隻是年後不久,有天突然就下了大雪。
這場雪來勢洶洶,一連下了三天都沒有停。
街上的雪厚的能夠沒過膝蓋,大家都忍不住往夾襖裏新添一件棉衣。京城已經有好幾年沒有這樣冷過了。
楚星瀾擔心國舅爺的寒症,這天午後天上剛見了小晴,她就立刻去了一趟國舅府。
楚星瀾聽孟隨說人在書房,她不知道殷薄煊正在忙,外頭的人也沒有攔她,就直直地闖進去了。
進屋以後她才發現,屋裏除了國舅爺,還有慕容深。
聽到門口的動靜,殷薄煊和慕容深一齊抬頭看她。國舅爺放下手裏的奏折看了她一眼:“你怎麽突然來了?”
楚星瀾看了他一眼,他身上除了穿的衣服厚實一些,臉色並沒有什麽異樣。
不過,她的出現好像打擾到他們了。
楚星瀾懟著小手指頭說道:“這兩天冷的厲害,我來看看你的身體有沒有事。”
殷薄煊薄唇抿了抿,“爺哪兒那麽嬌弱?”
楚星瀾默了默。
低頭不敢反駁大佬。
國舅爺道:“以後這麽冷的天不要隨意出門走動,你們小姑娘受寒尤其不好。”
他說著繞過桌子走到楚星瀾麵前,抓住她肩口的小夾襖摸了摸,還挺厚實。
不錯,懂得照顧自己。
殷薄煊垂眸看著她道:“你先自己轉著玩玩,爺一會兒忙完去找你。”
楚星瀾看了他身旁的慕容深一眼,轉身走出了書房。
慕容深這個人好像比她認為的要更經常出現在國舅爺身邊。
楚星瀾走後,慕容深看向殷薄煊的眼神都變了變:“國舅爺對小姑娘挺關心的麽,竟然都學會噓寒問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