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9章 舅娘以後不保護你了
楚星瀾聽到這話眉梢一挑。
“禦史大夫說的話可真有意思,方才說要查賬簿的是你,現在查不出來問題的也是你。如今想要將賬簿帶回去查驗的還是你?”楚星瀾道:“這朝堂莫不是你家開的,由你一人說了算?”
顧權恩:“你什麽意思?我想要再次查驗賬簿,那也是從處於謹慎考慮,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大齊!”
“那誰說的清楚。”
楚星瀾低頭摸摸指甲,眼底露出幾分蔑義。
“你顧權恩針對我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如今在賬簿上查不出問題,難保你不會將賬本帶回去另外動些手腳。要是那時候你再來說是我的問題,我去哪裏訴苦去?”
以她對顧權恩的了解,不管這賬本是真是假,他都會在上麵動手腳。
真讓他拿回去查驗,之後她的死活還不是顧權恩一個人說了算?
楚星瀾道:“想要查驗我不反對,但是你們隻能在這裏查。若你們想要將東西帶走,那我不同意。”
顧權恩激道:“真金不怕火煉。你這麽害怕,莫不是這裏麵真的有什麽問題。”
楚星瀾冷笑道:“眾口鑠金,就怕你們到時候一張嘴把真的也說成是假的。你若是覺得我心虛,大可以將這件事情奏到皇上跟前去,看看皇上是個什麽意思。”
禦史大夫一愣。
南宮玠是楚星瀾的親外甥。
有什麽事情他不還是幫著楚星瀾?
“不用奏了,朕已經知道了。”
南宮玠的聲音突然在兩人身後響起。他剛吃完晚膳想著過來看看情況,沒想到就正巧趕上了楚星瀾和顧權恩起爭執。
南宮玠瞥了楚星瀾一眼,正聲道:“禦史大夫想要查賬沒有問題,但是朕覺得國舅夫人說的有道理。要查賬還是得在這裏查。若你們覺得這次沒有查出問題,還可以繼續查。查到你們自己覺得滿意為止。”
想到楚星瀾之前教自己的東西,南宮玠默了默,又補充道:“但是沒有查清楚之前,誰都不能離開宣政殿。”
顧權恩眉頭一緊。
就知道南宮玠一定會偏護楚星瀾!
可若是他不答應這個要求,他連繼續查賬都不能進行。
顧權恩的眼皮跳了跳,“若不能將賬簿帶回去查賬,那微臣要求請人過來陪同查驗。”
顧權恩拱手道:“微臣畢竟不是專業的查賬之人,興許對賬簿還不夠敏銳,但若是有專人過來查驗,那興許真能查出這其中的問題。”
楚星瀾看他還是不死心,笑道:“你若是想叫外援也可以,隻要你覺得自己有時間慢慢耗。你叫上外援一起查到明年都可以。不過我賭你絕對不可能找出問題。”
禦史大夫的嘴角更加往下壓了下去。
囂張!
簡直欺人太甚!
是可忍孰不可忍?
就算是衝著楚星瀾這句自己絕對不可能找出問題,他都一定要在這疊賬簿上耗下去!
看看誰能笑到最後。
南宮玠:“那看來禦史大夫是想要繼續查下去了?”
顧權恩:“正是!”
南宮玠道:“那就差你們家裏人把你們的晚膳也給送來吧。”他抬頭往外看了一眼,“太陽方落山,今晚的夜色還長著呢!”
群臣:“………”
起鬥爭的明明是他們,為什麽他們卻感覺自己更加地不開心了……
想哭泣……
想到今天一天的賬簿查驗,再想到接下來估摸著還要持續一整夜的查賬事宜,腦殼疼。
沒過多久,禦史大夫就從宮外召進了幾個專門負責核對賬目的人。
這群人一來,楚星瀾都看見顧權恩的底氣都足了。
他們核對的賬目的速度明顯比禦史大夫要快很多,楚星瀾見過家裏的賬房查賬,這群人的速度和計算能力絲毫不輸於楚家的那一批人。
他們分工合作,核對的比之前要快上許多。
但饒是如此,他們也花了整整一整夜的時間才將桌麵上的那一疊賬簿都核對清楚。
而那時候朝中大臣多半都已經倚著柱子睡著了……
“夫人?國舅夫人?”
一個小太監小心翼翼地上前喚醒楚星瀾。
她在貴妃榻上翻了個身,因為等得
太久,楚星瀾都已經睡了過去。
宣政殿裏的燈火晃得她眼睛疼,楚星瀾眯著眼睛:“…賬目對出來了?”
小太監點點頭。
“核對出來了。”
她翻身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
然後側目就看到了顧簡書。
他不知為何喉結一滾,旋即避開了她的視線。
楚星瀾心底升起些許迷惑,總覺顧簡書在心虛些什麽。
這時其他官員也被陸陸續續地叫醒。因為都是歪著腦袋睡,他們不少人站起來的時候都在瘋狂揉脖子。
畢竟能在宣政殿裏睡貴妃榻的待遇其他也是沒有的。
一天一夜的查驗等待,顧權恩也累了。
但出結果以後,他的精神卻一下都回來了。
南宮玠也被請了過來,看著朝中都已經侍立站好的朝臣,他忍著睡意,“都查了一天了,現在情況到底如何?”
因為疲倦,他連說話都沒帶多少力氣。
幾個被顧權恩帶來的查賬之人眉頭皺了皺,微不可查地對顧權恩搖了搖頭。
實在是,什麽也沒找到……
他們都是大齊最專業的查賬之人,但凡賬目裏存在一點點問題,他們都能夠查驗的出來。
可是這些賬目,它們實在是太完美了。
完美地叫人想要查出問題卻又無能為力。
楚星瀾笑了笑,在朝堂上伸了個懶腰,道:“若是出了結果,還是快快宣讀吧,別浪費時間了。我看大家都挺困的了。”
顧權恩的臉色青的不行。
“沒有問題。”
南宮玠勾了一下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問道:“那你……還要再查一次嗎?”
如果顧權恩想要查,他應該還是可以滿足一下的。
隻要禦史大夫自己不嫌累。
群臣的臉色乍變:“!!”
還查!
那到底要查到什麽時候!
楚星瀾也瞥了顧權恩一眼。
“還查麽?”
她倒是不介意耗下去的。反正她現在有很多時間。
顧權恩的眼底已經多了幾根紅血絲。
連著查了兩次都沒有查出問題,顯然這賬簿裏是看不出什麽蹊蹺了。
顧權恩心不甘情不願道:“沒什麽好查的了,興許欽差大臣這次賑災真的沒有什麽問題。是微臣自己想多了。”
楚星瀾噗嗤一笑:“噢?就隻是想多了嗎?”
顧權恩唇縫一抿。
“你……”
楚星瀾搶先截斷了他的話:“反正證明了我的清白就好,既然禦史大夫也查不出什麽問題,那相信諸位大臣也沒有什麽意見了。此事到這裏就算是了了吧?”
她的視線在朝堂上一掃。
也沒人敢在反駁。
禦史大夫都查不出來的賬,他們能有什麽辦法。
證明了楚星瀾的清白,那賑災一事就再沒有什麽問題。折騰到第二日清晨,這群官員才終於得以散去。
可讓人更難受的是,再過半個時辰,就又該是上早朝的時間了……
好在南宮玠沒那麽殘忍,見諸臣疲憊,就恩準他們休沐一天,今日不用再上早朝。
等眾人散去,南宮玠才從龍椅上站起來道:“舅娘也累了一天了。我差人送舅娘回去吧。”
楚星瀾:“舅娘有幾句話想對你說。”
南宮玠愣了愣,下來牽楚星瀾的手。
剛睡醒,小小少年的手要更暖。
“夜裏風涼。有什麽話路上說。舅娘先跟我回去拿件小氅子披上吧。”南宮玠說。
楚星瀾跟著他往寢殿走去,比起年節之時,他仿佛又長大了不少。
沒想到不防備地他都已經長到了這麽高。也記得要給他的舅娘拿上一個氅子防風了。
“玠兒。”楚星瀾低聲叫到。
走在前頭的南宮玠回頭看了她一眼。
“不生舅娘的氣了嗎?”楚星瀾微微吹著眸子看著他問道。
她的語調溫柔,讓南宮玠想起了當初在霞山上見到她的時候,她問自己要不要吃糕點時的樣子。
南宮玠的唇抿了抿。
低頭道:“玠兒從來沒有生過舅娘的氣。”
楚星瀾一愣。
“那你回來的路上,不怎麽同舅娘說話是……”
南宮玠看著她說:“玠兒是在氣自己。”
“當初舅娘直接讓人將玠兒送走,是想要護著玠兒。玠兒心底其實比誰都清楚。又怎麽會怪舅娘。”
南宮玠:“玠兒其實是在氣自己當時太過無能。倘若玠兒那時候有能幫得上玠兒的地方,那時候舅娘就不會那麽義無反顧地將玠兒送走了。”
回來的路上他就是太過氣憤自己的無能,才覺得沒臉和舅娘說話。
楚星瀾默了默。
原來是這樣啊。
他都已經開始能反思自己身上是否存在過錯了……
可是自己似乎還是像當初一樣把他當一個孩子來看待。
楚星瀾盯著他的身影,仿佛他的身形也寬厚了不少。以後他應該也能長成殷薄煊那樣厲害的男人吧。
“玠兒。”楚星瀾扶著他的肩膀,將他身上披著的衣服攏了攏道:“舅娘以後不護著你了,好不好。”
南宮玠一愣。
“舅娘這是……什麽意思?”
他的臉色一白,一時竟覺得楚星瀾要和他劃開距離。
“是不是玠兒做了什麽不對的事情,讓舅娘生氣了?舅娘你說,玠兒一定會改!”
他握著楚星瀾的手都緊了幾分,楚星瀾幾乎都能感覺到他手裏沁出來的溫熱的汗水。
楚星瀾微微一笑:“玠兒不要怕,你沒有做錯什麽。”
她看著南宮玠的眼睛說道:“似乎玠兒已經是男子漢了。舅娘若是再像當初保護孩子一樣保護你,應該也會傷到玠兒的自尊心吧。”
南宮玠怔了怔。舅娘,都已經關注到了嗎?
他的自尊,他的驕傲。舅娘都看得這樣清楚。
楚星瀾溫聲道:“如果玠兒想要開始自己獨立,舅娘就不會再幹涉玠兒的生活。就算是再喜愛的孩子,也要有自己成長的一天啊。如果舅娘一直當你身畔禁錮你的圍欄,那玠兒就很難再走出這個圈子了吧。”
“舅娘想要你好好地自由地成長。成為你自己想要成為的那種人。”
楚星瀾摸著他的腦袋道:“但是舅娘不保護你,不代表舅娘就不愛你了,以後就不跟你往來。隻是什麽時候你需要舅娘了,舅娘一樣會出現在你身邊。”
南宮玠的眸子一亮,心底躥上的暖意幾乎要叫他的骨血都熱起來。
楚星瀾的關照從來都細致入微。
她不止嗬護南宮玠的身體,還照拂他的心靈。
南宮玠鄭重地點了點頭。
“玠兒一定會成為讓舅娘驕傲的那種人。”
楚星瀾笑笑。
南宮玠拉著她回到寢殿,給她找了一件厚實的氅子披上,才叫了一隊人送她回家。
賑災事宜之後,楚星瀾就回到楚家休養了一段時日。
她還未將自己有孕的事情告訴殷薄煊,也讓孟管家暫時瞞著,隻待日後殷薄煊回來給他一個驚喜。
月間偶有書信,多訴他對楚星瀾的思念之意。
有次信上提到了殷薄煊一天走到了邊城之地,忽然看到了一株路邊的金色小花,很像先前他見過的楚星瀾的發誓。
他還特地繪了小花的圖紙附於信中送來,楚星瀾展信一看,她的發飾中還真有這樣一個花樣。
可見殷薄煊便是不在她身邊,心底也時時刻刻都惦記著她的。
楚星瀾將信拿到手裏時不知道笑的多開心。
但其實西邊的狀況不太好,因為西晉在邊城聚集的軍隊越來越多了。
從前他們還收斂著悄悄屯兵,後來被殷薄煊發現以後就幹脆明目張膽地調配兵力過去支援。
晉國似乎決意要與大齊一戰,也就不在乎大齊會如何看待他們。
大齊還調查到,這次指揮晉國邊城布防的人竟是上一次來大齊議和的使臣宋璟深。
但是這件事情殷薄煊並未細說,隻一句帶過。後來的信裏也多是叮囑她在西京城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因為他怕是有一段時間不能回來了。
日子一下來到了十一月。
天已入冬。
且楚星瀾也有半個月沒再收到殷薄煊的書信了。
從前他們的書信總是保持五六日一封不斷,這次殷薄煊卻這麽久沒有來信,楚星瀾不免有些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