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1章 凶多吉少
楚星渡側目一看,滿滿一盒的金絲蜜糖。
花樣雖然和前頭楚星瀾裝盒送走的不同,但是也同樣精巧好看,一看就知道是用了心的。
楚星瀾愁眉道:“本來還想做完以後給哥哥們送去,但是現在看哥哥們的樣子,好像都覺得妹妹不愛你們了。那這些糖……”
楚星瀾戲謔道:“聽說遠房的堂哥還在京都,要不然給他們送過去得了?”
楚星渡道:“那遠房表哥算什麽東西,怎麽能吃妹妹的糖。妹妹要是有糖,還應當是哥哥們吃!方才都是哥哥說錯了話,其實妹妹心底是最愛哥哥的了。哥哥都知道。”
楚星汜狠狠點頭,抬手朝著楚星渡一指:“都是大哥說錯了話,要懲罰也是懲罰大哥。我們幾個哥哥從來沒有覺得妹妹不好!所以這個糖我們是可以吃的!”
關鍵時候兄弟情算什麽,還是妹妹最重要的。
楚星渡:“……?”
你們也這麽狗?
楚星渡默了默,倏地抬頭痛苦道:“其實是你其餘幾個哥哥們帶我來這裏看你做糖,告訴大哥你沒有給我們做糖吃。大哥都是被蒙蔽了。”
他說完指著旁邊的一群兄弟道:“沒想到兄弟一場,你們的心思竟然陰暗如斯,實在是太讓大哥失望了!”
必要的時候,楚星渡也可以很沒下限地倒打一耙。
三兄弟:“………”
大哥你可做個人吧!
怎麽能這麽狗呢!
這時候楚星汜回頭,忽然發現楚星河不知道什麽時候沒了蹤影。
“老四呢?”
大家回頭一看,楚星河已經偷摸地溜進了廚房,一下躥到了楚星瀾身邊,直接將她手裏的一大盒子糖都順勢搶了過去。
沒等大家反應過來,他又直接溜出了後廚,帶上一大盒子的糖跑了!
大過年裏吃一顆糖還帶明搶的??
幾個兄弟一愣,“攔住他,他想私吞!”
楚星河一聽,更是撒丫子地跑了。
他憑本事搶到的糖,憑什麽分給沒本事搶的幾個哥哥?
大家一窩蜂地追了出去,在院子裏你追我趕地沒一會兒又到了外院。
楚星瀾看見他們這麽孩子心性地玩鬧,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一見到她笑,楚星渡他們追趕的動作都停了下來。好像回家以後,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麽笑過了。
見到他笑,他們也笑。
妹妹開心他們就開心了。
一時整個院落裏都是他們兄妹幾人的笑聲。
那是他們這幾年裏,過得最開心的一個年節。
正月初一,萬家燈火。滿門喜慶。
楚星瀾卻抽空回了一趟國舅府。珊瑚帶上了兩味最好的藥材,同楚星瀾一起去了。
他們去國舅府不是為了別人,就隻是想去看看珍珠和武狀元。
他們已經有段時日不曾回府來,珍珠每日除了幫著孟隨打點府中事務,平日裏都安靜地守在武狀元的院子裏。
楚星瀾過去的時候,珍珠正在給武狀元做衣服。
她現在時間很多,不做些東西來打發時間,反而覺得寂寞。
“珍珠!”
楚星瀾扶著院牆,站在院外微微笑著看著她,眼底溫柔的仿佛泛著一池春水。
珍珠手裏的針線活一頓,驀地抬頭。
楚星瀾:“一個人悶不悶啊,我來陪你過過年呀。”
珍珠的臉上乍然多了一抹喜色,“夫人不是回楚家過年了嗎?”
楚星瀾笑眯眯道:“你也是我身邊的姑娘,過年這種事情怎麽能忘了你?”
珍珠立即起身道:“夫人等等,我去給您倒杯茶。”
楚星瀾握著她的手道:“不用了,我先去看看武狀元吧,聽江隱蹤說他近日裏好些了。是真的嗎?”
說起這件事情,珍珠的眼底都多了一抹光彩。
“是。他近來似乎認得些人了。我同他說話,他也有了反應。江隱蹤說這幾日會給他施針試試,若是情況好,他興許還能恢複神智。”
珍珠說話的時候眼底的光芒是蓋不住的。
她當然知道恢複了神智的武狀元也隻會是一個廢人。
可是那又怎麽樣,她和武狀元又不是隻能靠著武狀元打架才能勉強維持生活。
楚星瀾默了默
,忽然抓緊珍珠的手:“若是他能好起來,你千萬要記住,對你我之外的任何一個人,你都要保護住這個秘密。不能讓人知道他已經好了。”
珍珠一愣:“夫人……”
楚星瀾:“當時刺殺我們的幕後主使還未抓住,若是那個人知道武狀元還清醒,必會給他招來殺身之禍。”
他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所以隻能將所有人都一起隱瞞。
珍珠默了默:“我明白。”
就算是為了武狀元,她也不會將這件事情跟別人輕易提起。
正月初七,國舅爺又差人從西邊裏送來了一封信。
信書年初的那一場戰役大捷。
大齊大敗西晉士兵,直將他們逼退五十裏地去。國舅爺還順勢拿下了對方的一個邊城。
若無意外,兩個月之內總體戰況應該就要初見分曉。
時局究竟對誰有利也會逐漸明朗。
可是這一年西京的冬天格外長,便是到了正月元宵裏,也不見天氣回暖的跡象。
正月十四,朝中得到消息,說殷薄煊大敗宋璟深,已連奪西晉八座城池,朝中人心振奮。
若照這個速度打下去,兩個月後,西晉的一半江山都該被殷薄煊攻占。
晉國碰到了鐵釘,國內已漸漸傳出議和之聲。
正月十九。
國舅府裏的珍珠先送來了消息,是武狀元在江隱蹤施針後,果然情況好轉了許多。
他雖然還是不能說話,卻已能即便辨識眼前的人。也能聽懂人口中說的話了。
同一日,楚星瀾收到了殷薄煊的信。
那時她並不知道,那會是她收到的殷薄煊的最後一封信。
他說西晉已經派去了議和使團,暫定廿二那日議和。
若是無意外,議和之後再過半月他便可回京。
那是整個正月裏,楚星瀾讀了最高興的一封信。
她回到了國舅府,開始挑選自己梳妝台裏最好看的首飾。
差人挑選最新的衣服。
揣摩著他的吃食喜好甚至製好了殷薄煊回來的那一日要上的菜品單子。
太久沒有見到他,她滿心歡喜地希望自己所愛回來的那一天,入目的一切都是他最喜歡的東西。
她等呀等,因為知道愛人歸來有期,就算是漫長的等待,也開始一天更勝一天的甜蜜。
似乎因為即將見到的人是他,等待這個詞本身就已經充滿了誘惑力。
直到正月廿七。
那一日府中的一株西府海棠突然開了,滿樹的花苞,隻有那一朵突然早放,顏色還比從前的花都要更加豔麗。
嬌俏地足以叫人駐足觀賞。
珊瑚發現了那朵早開的海棠,站在一旁道:“這朵花顏色真俏麗,夫人簪上一定很好看。”
楚星瀾下意識扶了扶自己的臉,“有孕以後胖了好多,整張臉都圓潤了,哪裏還有之前那樣簪花好看。”
她滿心期待地裝扮自己,就是不想讓殷薄煊看見一下就胖了許多的自己。
加上肚子裏的這個還沒落地,她現在的身材已經很是臃腫了。
她現在一定不如以前好看。
要是殷薄煊提早回來,還不知道會不會被她現在的樣子驚訝到。
珊瑚:“夫人姿色豔麗,什麽時候都好看的。”
她走到西府海棠邊,將那一朵花連著花枝都摘了下來遞到了楚星瀾麵前。
“夫人不試試這朵花,又怎麽知道它不合適呢?”
楚星瀾微微一笑,抬手將那朵花摘了下來。
“報!……夫人,急,急報!”
院外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楚星瀾回頭,竟是一個國舅府的諜報送信人。
他為了傳信已經連續兩天一夜未曾傳信,可他還是盡責將消息第一時間傳到了楚星瀾的手裏。
楚星瀾怔了怔,心底迅速浮上來一股不祥的預感:“怎麽了?”
送信人顫顫巍巍地遞上一封信,甚至不敢正視楚星瀾的眼睛。
楚星瀾一把抽過信封打開。
不是熟悉的開頭,不是“吾妻見信如晤”……
是她完全陌生的字跡。
信是跟著殷薄煊一起去西境的小乙寫的!
楚星瀾拿著信件迅速瀏覽而過,緊跟著瞳孔一縮,腳下就像
是忽然離了地,整個人都像後倒去。
“夫人!”珊瑚趕忙扶住她,楚星瀾卻險些昏厥過去。
“夫人怎麽了……”
“您別嚇我!”
珊瑚見了她的模樣嚇得失了魂,可楚星瀾卻根本聽不到她的話。
她現在滿腦子都是信中所寫的那幾個字。
遭伏,拚死抵抗,誘敵……
雪崩……
被埋。
還有,不得蹤跡……
“去,去找二嫂嫂!去將她叫來!”楚星瀾眼前黑了一陣,好容易恢複神智以後的第一時間,她便直接推著珊瑚說道。
珊瑚:“那夫人……”
“快去!!”
楚星瀾已經沒有時間去等。
她必須,立刻做出決策。
她深吸了一口氣,都隱約覺得小腹脹痛。
珊瑚點點頭,叫來兩個靠譜的丫鬟扶著楚星瀾進了小屋後,便立刻去了一趟楚府,將崔憐霜請了來。
崔憐霜以為是她的孩子除了什麽事,才梳著發髻,一聽她找自己,連發釵都沒佩戴整齊就直接趕了過去。
就連邁進國舅府的時候,她的發髻都是歪的。
崔憐霜一進屋就看見楚星瀾頹靡地倚在桌邊,表情是那樣的慌亂無措,就連臉色,都已經稍顯蒼白。
“怎麽了瀾瀾?”崔憐霜連一口氣都沒喘,就直接拉起了楚星瀾的手問道。
楚星瀾抬頭看了她一眼,旋即視線移到了丟在桌上的信封之上。
珊瑚看了她們一眼,轉身將房門帶上,退了出去。
楚星瀾:“是國舅爺,出事了……”
她的聲音帶著幾分顫抖,摁了兩下肚子,忍下腹中脹痛說道:“議和的第二日,國舅爺在邊境遭伏。聯手對付他的出了西晉的宋璟深,還有咱們漠北黑雲部族的巴哈。”
崔憐霜一驚。
黑雲部族本該是大齊的隊伍,為何要幫晉國的忙,反咬國舅爺?
兩軍交戰之時最怕的就是內鬼。
黑雲部族在這個時候捅了國舅爺一刀,就等於是將整個大齊的軍隊都葬送在那裏。
但崔憐霜沒有亂,她問道:“那國舅爺如何了?”
楚星瀾哽了哽:“……大齊士兵死傷慘重,被圍剿其中不得而出。國舅爺為了突破重圍,帶著一隊人馬深入雪山。在敵軍圍剿之時不惜炸了那一片雪山,引起雪崩,將那一群敵軍和自己都埋在了雪下。”
因為殷薄煊的這個決定,更大的隊伍得以保全,他們反向圍剿西晉剩下的人,也一並將漠北黑雲部族的叛徒給揪了出來正法。
可國舅爺迄今下落不明。
他分明說過很快就會回來見自己,可最後送來的卻是一封甚至不是他自己寫的書信。
當楚星瀾看到這封信時,一股血幾乎都已經要衝到她的心頭了。
崔憐霜的心頭更是一緊。
雪崩之後再難找到被掩埋其下的人。若國舅爺也被埋了,那多半……
凶多吉少。
她的視線一垂,看了看楚星瀾隆起的肚子,眼神更深邃了幾分。
現在殷薄煊雖然生死未卜,但她更擔心的卻不是殷薄煊的安危,而是整個國舅府和大齊。
有些事情一旦發生了就不可改變,她必須先為瀾瀾考慮。
若是國舅爺真的沒了,那國舅府就少了頂梁柱。殷慎雖然是世子,可他畢竟還是個孩童。偌大的府邸必須要靠楚星瀾一個人撐起來。
偏生她腹中還帶著一個遺腹子……
瀾瀾到時候要怎麽挨過最難的那一段時光。
這是她當心的其一。
其二,殷薄煊也是南宮玠身後的依靠。
一旦他死了,那大齊的政權勢必要再起一番動蕩。不知道多少妖魔鬼怪要跳出來伺機對政權插一腳攪渾水。
那幼帝又能否震懾的住朝綱?
若政局鎮不住,那楚星瀾日後的日子定然更不好過。
殷薄煊的安危不是一人之安危,而是偌大的大齊之安危啊!
她如何能不為楚星瀾擔心?
楚星瀾一手抵在額頭上,心底的難受已經讓她不想再多說一個字。
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若是殷薄煊真的出事了,她該怎麽辦?
她真的從未想過,有一天會真的失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