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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9章 蓬萊之約

  回過楚府以後,楚星瀾似乎對自己的人生已經釋懷。


  那些人可以接受完全魔神的她的到來,她為什麽不能接受最終都會到來的消亡和離開。


  她所剩的時間不再多。


  當她隻剩下一個月的時候,她的容顏開始憔悴。


  先是她的皮膚,以快過常人數倍的方式在漸漸衰老。有一天,她光嫩白皙的手上出現了淺淺的暗斑。


  後來她的臉上一夜之間就已經爬上了淡淡的細紋。


  某天清晨,楚星瀾看著鏡子裏自己老去的容顏,喃喃自語道:“像一朵鮮花逐漸凋零……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除了身體會枯竭,她的樣貌也會迅速老去。


  這幅身體現在才三十歲不到一點,她看起來卻已經像是一個四十歲出頭的婦人了。


  蒼老是每一個女人的必經之路。


  可是在鏡子裏看到自己一夜老去的衝擊,還是很少有人能坦然接受。她也不能。


  殷薄煊站在她的身後,看著鏡子裏的她的樣子,眼底也露出了一抹詫異。


  楚星瀾一愣,立即放倒鏡麵將臉背了過去。


  她不想讓殷薄煊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


  以後,她還會變的更醜。


  殷薄煊徑直走到了她的麵前,楚星瀾的眼底閃過一絲不甘願,想要躲過自己的臉,卻被殷薄煊霸道地摁住下巴鎖住。


  她的眸底閃過一絲黯然,眼睫都頹然地垂了下去。


  “……我老了,對不對。”


  殷薄煊卻喜滋滋地笑了起來:“不錯不錯,現在的樣子與我這個年紀正相配。”


  楚星瀾:“啊?”


  他在說什麽胡話?

  殷薄煊在她麵前坐了下來:“不是麽,先前我就大了你一截兒,你又不顯老。害我總覺得自己是個老男人。現在可好了,你也不嫩了。我們真是格外匹配了呢。”


  楚星瀾本來的黯然神傷被殷薄煊給繞了進去,現在不僅不神傷了,隱約之間還覺得……殷薄煊有病。


  他看事情的角度賊他娘的清奇!

  國舅爺不僅不嫌棄,還喜滋滋地掐住她的下巴,在她的嘴上親了一下,“嘖,真不錯。”


  楚星瀾噗嗤一下笑了出來,一拳捶在了他的身上:“就你會哄人!哄人還外帶著占便宜!”


  他這算盤打得門兒精!


  殷薄煊揉了揉被捶過的胸口,嘟囔道:“哄都哄了,讓我親一下怎麽了。”


  說罷他抱過楚星瀾,“來來來,再親幾口,讓我過過嘴癮。”


  老不要臉的狗男人抱著她就可勁親,直到珊瑚在門口咳嗽了一聲:“夫人,有人來了。”


  楚星瀾一把將殷薄煊推開,連忙整理了一下衣服問道:“是誰來了?”


  珊瑚雀躍道:“是珍珠,珍珠和武狀元,他們回來了!”


  當初國舅府危難之時,楚星瀾送他們離開。希望他們能有一個好的前程。


  蓬萊之人果真厲害,雖然花了好幾年,但是他們就連武狀元那樣嚴重的傷都能治好。


  剛才她看武狀元在自己麵前走了一圈,他已經恢複的和正常人沒什麽區別了。


  他們也沒有忘本,在治好了病以後,就第一時間趕了回來。


  楚星瀾聽她說完怔了怔,然後轉頭茫然地看著殷薄煊,“珍珠……是誰啊?”


  殷薄煊嘴邊的笑容一僵。


  她問自己,珍珠是誰?

  楚星瀾依然一臉迷惘,為什麽這個名字這麽可愛又這麽富貴啊?和她的珊瑚小可愛有的一拚。


  好陌

  生,卻又好像認識。


  珊瑚頓時愣住,“珍珠是……”她的話止住了。


  從衰老開始,楚星瀾的記憶力也不複從前。


  那些很久沒有在她生活裏出現過的人,她開始遺忘了。


  先是珍珠和武狀元,那接下來,接下來會是誰呢?


  會是自己嗎?

  珊瑚擦了下眼角:“她是從前陪嫁過來的丫鬟,離開有一段時間了,夫人不記得了也很正常。我和她感情很好的。”


  楚星瀾怔怔地點了點頭:“那就讓她進來吧,我看看你交好的丫鬟長什麽樣子。”


  珊瑚點點頭退了出去。


  她一邊擦幹眼角的淚水一邊往外院跑。


  要快點告訴珍珠夫人身上發生的事情,不能讓她在夫人麵前露餡。不能讓夫人知道自己連那麽重要的人都已經忘記了,否則她一定會更難過的。


  珍珠跟武狀元來到了楚星瀾的麵前。


  看著他們那兩張熟悉的臉,楚星瀾還真覺得有兩分熟悉。


  楚星瀾:“你們以前在府裏是幹什麽的呀?”


  珍珠:“……就是跟在夫人身邊,掃灑而已。”


  武狀元也說,“我就是個看家護衛。從前沒怎麽在夫人麵前露過臉。”


  珊瑚不忍地別過了視線,楚星瀾卻笑道:“那你們之前是……去成親去了?”


  這兩個人一出現就牽著手,小愛情一定很滋潤!


  珍珠愣了愣,才說道:“嗯,是成親去了。”


  楚星瀾笑:“回來好。回來了府裏熱鬧。”


  殷薄煊對他們使了個眼神,“夫人今天逛園子也累了,你們先下去吧。剩下的事情珊瑚給你們安排。”


  生怕楚星瀾看出什麽問題,殷薄煊忙不迭地將人給支走了。


  楚星瀾果然易乏,才坐了一會兒就已經扶著腦袋:“我困了,想睡會兒。”


  即便她今日已經睡足了七個時辰。


  殷薄煊:“我扶你去床上。”


  珍珠和武狀元來到庭外,問道:“夫人這樣多久了?”


  珊瑚搖搖頭,“沒多久,今日是第一次出現記不住人的症狀。以後她記不住的東西會越來越多,可能再過不久,她就要連我也忘了。”


  沒過多久,殷薄煊從屋子裏走了出來。


  兩人看著國舅爺道:“爺,不如帶夫人去蓬萊吧!”


  武狀元也認真頷首,“蓬萊之上有秘方,那群世外高人什麽都懂,也許他們能救夫人呢?”


  殷薄煊怔了怔,想起了當年奪走他時運天書的那個小乞丐。


  他們確實不是一般人。


  這時他腦海裏猛地想起了當年乞丐少年對他說過的幾句話。


  ——你對她這般好,可曾想過她未必能久伴在你身側?


  ——她命中確有一大劫,來日她若有難,你可到北海之濱東萊渡口來尋我。


  他預見了,他們的未來。


  那個乞丐少年,和他們在蓬萊有一個約定。


  他之前一直以為悅兒早產是楚星瀾命中的那個大劫,但其實那時候楚星瀾並沒有受什麽痛楚,都是她自導自演的罷了。


  這才是楚星瀾命中的那個大劫!

  殷薄煊:“石牌……要有石牌才能去蓬萊。”


  那時候乞丐少年給了他們一個石牌。


  珊瑚和珍珠的臉色一變,“那個石牌……”


  珍珠看了武狀元一眼。


  夫人為了讓她治武狀元的傷,給他們用了呀。


  他們從蓬萊回來以後石牌就被收了回去,現在哪裏還有第

  二塊石牌?


  殷薄煊:“不試試怎麽知道不能去!”


  他轉身立即往屋裏走去,同時對珊瑚說道:“吩咐孟隨準備東西,今日便動身去東萊渡口!”


  楚星瀾剩下的時間不多了,他必須敢在最後的一個月之內,將她送上蓬萊。


  不惜代價。


  珊瑚怔了怔,連忙去辦。


  珍珠跟上去道:“我們去過東萊渡口,我給你們帶路,能走得快些!”


  殷薄煊略一頷首,健步如飛地走進屋裏。


  楚星瀾已經睡得昏昏沉沉。


  殷薄煊叫了好幾聲她都聽不見了。


  他二話不說,叫珊瑚收拾上兩件要緊衣服,攜上金銀細軟,連帶那一床裹著楚星瀾的被子一並抱了起來。


  上馬車時,楚星瀾昏昏然轉醒:“我們,去哪兒啊?”


  殷薄煊看了她一眼,將額頭抵在她的額頭上,“我帶你去蓬萊!”


  但或許她就沒聽明白。不過睜了下眼後,又昏昏然睡去。


  從赤霞黃昏一直趕路到白霧冥冥。從暴雨傾盆走到烈日加身。


  不管路上的天氣多麽惡劣,不管這一路走來,他們有多麽勞累,一行人始終都沒有停下過自己的步伐。


  因為他們知道,他們走的愈快,楚星瀾就愈多一份生機。


  隻要能去蓬萊,楚星瀾就一定會有救的。


  她睡得越來越久,常常別人說話時也開始集中不了注意力。就連意識都開始渙散了。


  他們緊趕慢趕,終於在十天之後趕到了東萊渡口。


  可是這一夜太晚了,渡口已經一隻停泊的船隻都沒有了。


  他們隻能等到第二天天明再想辦法上蓬萊。


  珍珠說,她記得去蓬萊的那一艘船隻。


  就在渡口露宿的這一晚,楚星瀾又在昏睡中醒來了一次。


  半夜渡口邊有點冷,他們麵前點著篝火,圍成一圈坐在那裏,互相誰也不說話。


  殷薄煊像抱娃娃一樣,被他的心尖寶貝裹在一件大鬥篷裏抱著,讓她依偎在自己的懷裏好入睡。


  這時楚星瀾卻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


  她看了看眼前抱著自己的男人,眼底透出了一絲茫然。


  殷薄煊垂眸:“醒了。”


  楚星瀾點點頭:“累……”


  雖然睡了那麽久,但她還是累。這其實已經是她油盡燈枯的征兆了。


  扭頭發現身旁還有幾個人,楚星瀾怔了怔。


  她立即抓緊了殷薄煊的衣領,鵪鶉般害怕地往他的懷裏躲了進去。


  楚星瀾蚊子般嗡嗡到:“這些人,是誰啊?”


  她記不清自己為什麽在這裏了。也記不清周圍的人是誰。


  這裏的一切都好陌生。


  隻有殷薄煊是她記得的人。


  她好害怕……


  幾個被忘記的人不約而同地噤了聲,被自己很重要的人遺忘,對他們來說也是一種傷害。


  殷薄煊安撫似地拍了拍她微微顫抖的背脊,“沒事,都是你的朋友。他們都待你很好。你睡糊塗了,所以記不清了。”


  楚星瀾微微抬起了頭:“是嗎?”


  殷薄煊頷首道:“嗯。”


  楚星瀾笑了笑,一雙手卻還是緊緊地揪著殷薄煊的衣領不肯放開。


  要抓著他,抓好他,她才敢安心入睡。


  然後殷薄煊拍著她的背脊,一下一下,像安撫一隻森林裏迷失了的小鹿。


  他哼著很輕很輕的歌謠。


  她聽了漸漸倦意來襲,不知何時便再度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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